烦”伊丽莎白有点惭愧。达西安慰她,“这一带不熟的人进去,确实容易迷路,乔治安娜小时候也在这里迷路过几次。你没事就是万幸。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主人的没尽到职责。因为我的疏忽才让你陷入了困境。您不责怪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怎么会呢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伊丽莎白说道。达西笑了笑,望着她,但没再说话了。树洞里安静下来,耳畔那些落在树冠上的沙沙雨声就更显清晰,空气渐渐也仿佛停止了流动。“达西先生,您对附近很熟悉吗”伊丽莎白觉得这气氛有点难捱,看了眼由树根交错形成的洞壁,没事找事地发问。“这里是我的家,再也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带了点隐隐的骄傲,跟着伊丽莎白的目光看了下洞壁。“事实上,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棵大树。您可能不知道,在我小时候,每到下雨的时候,我就和我的夏克躲到这里来”他顿了顿,仿佛陷入了回忆。“那是一段很值得回忆的快乐时光。”最后,他说道。“夏克”伊丽莎白不解地问。“哦,夏克是我小时候父亲送给我一只狗。它非常聪明,是我的朋友。后来我长大了,它却老了。它死了后,我就把它埋在这棵树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伊丽莎白感觉到了他话里的淡淡伤感,略微不安。他笑了笑。“没事。能有机会和您谈到夏克,我觉得很高兴。事实上,即便是现在,有时候我路过这里,也仿佛感觉到它还在我身边一样。”“夏克知道您到现在还记得它,一定会很欣慰的,”伊丽莎白安慰他,决定换个话题,“达西先生,既然谈到了您小时候的狗,那么能顺便跟我说说您小时候的其他什么事吗我想您从小起,应该就是您父母的骄傲吧”这个话题应该会让人愉快的。她暗自思忖。出乎意料,自己问这个,不但没让气氛轻松起来,达西反而微微露出点不以为然的神色,用一种略微凝重的语气说道:“骄傲谈不上,但至少,我一直非常努力地想到达到我父亲给我定下的标准。他是一位严格的父亲。所以,为了让他满意,我不得不比别人多付出许多的努力。”伊丽莎白有点惊讶。想起从前曾看到过的老达西先生的画像,看起来非常温和的一位绅士。“真的吗”她忍不住说道,“先前我曾听威科姆先生对我提过您的父亲。他对他非常怀念,说他是位十分仁慈的长者。”伊丽莎白刚说出这话,立刻就后悔了在听到威科姆这个名字时,他的表情微微一滞。虽然,在自己看来,他和威科姆之间似乎应该已经恩怨勾销了,但在他看来,说不定还是心结难消呢她正暗自猜测的时候,达西仿佛猜到她的心思,目光落到她的脸上。“伊丽莎白小姐,您是不是觉得,我对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威科姆先生过于苛刻了,甚至近乎冷酷”“哦,怎么可能。您误会啦”伊丽莎白有点尴尬,急忙否认。“您的眼神出卖了您,”他笑了起来,语气平静,目光温和,居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索性和您说下我和威科姆先生之间的一点事,”他沉吟,继续说道,“这么说吧,在别人看来,我是高高在上的主人儿子,而威科姆先生不过是个管家的儿子,我自然是威科姆羡慕的对象,对吧”不等伊丽莎白回答,他接着说道,“但是您想错了。从我记事开始的一段很长时间里,威科姆反而一直我羡慕的对象。您知道为什么吗”望着伊丽莎白茫然的表情,他笑了笑。“小时候,只要我犯错,哪怕是再小的错,我的父亲也会对我加以指责,并严令我以后不许再犯。他规定我,一周必须要背下他指定的拉丁文、希腊文,外加我丝毫不感兴趣的圣经经文段落,并亲自加以考核。我不能有任何异议。否则等着我就是惩罚。他甚至不允许我哭泣,命令我用坚强代替眼泪,认为眼泪是男人最大的耻辱。现在我自然知道,他肯定是爱我的。但比起父亲的角色,他更像是个把我栽培成合格继承者的严厉的庄园主。但是威科姆就不同了。他丝毫不加掩饰自己对他的喜爱。当我不得不在书房里学习我非常厌恶的各种枯燥无味的功课以应对接下来的考核时,威科姆却可以经常陪在他身边,并且,凭了他天生的聪明和应对,常常博得他毫不吝啬的称赞。在那时候的我看来,比起我,威科姆更像是他的儿子。所以”他仰头,再次环视了下树洞,“有那么一段时间,和夏克一起躲在这里避雨,就成了我最快活的时候。我可以爬到树上去睡觉,我的狗在下面绕着树干跑来跑去,朝我叫个不停”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原来他竟也有过这样不大快活的童年时光。倘若不是他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实在有点难以想象呢。伊丽莎白想说点什么,表示自己已经理解他的感受了。但又觉得这会儿无论说什么,好像显得都那么刻意。“我明白了,达西先生。我象理解威科姆先生一样地理解您了。不管怎样,您的父亲一定会很欣慰。因为他确实教养出了一个极其优秀的儿子。”最后,她只能这样说道。“谢谢”他笑了,深深看她一眼。跟着站起来,俯身看了眼洞外。“雨停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好的,达西先生。”伊丽莎白跟他走出了树洞,深深呼吸一口带了浓重凉湿之感的空气。他极其绅士地扶着她胳膊送她坐上了马背,自己拉住缰绳。“我们走吧。”牵着马他笑道。他们回到彭伯里大厦的时候,已是深夜。另几拨出去寻找的人陆续都已经回来。一直忐忑在等待的宾利和简见她安全回来,终于舒了口气。伊丽莎白为自己不慎而造成的麻烦向他们诚恳道歉,大家说了一会儿的话后,因为确实很迟了,各自散了回房休息。在浴缸里泡过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伊丽莎白躺到那张柔软的床上。她确实已经很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无法入睡。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得更加没有睡意后,终于从床上爬下来,拉开窗帘,站在窗台边看了出去。雨停后的夜空已经明朗一片。深蓝色的夜空里,星光灿烂,近得仿佛触手可及,犹如一个虚幻的童话世界。她靠在窗台边,迎着湿凉的夜风,回忆着刚才在树洞里躲雨时的情景,眼前仿佛闪现过他熟悉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次微微挑眉时的神情,还有最后望着自己时的那种目光欲言又止。一阵灵感忽然涌上心头。她急忙回到房间,点亮灯后,笔尖在纸上飞快地沙沙移动。因为昨晚睡得太迟,一直画到凌晨三四点才去睡觉,所以第二天,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10点多了。洗漱完毕,在房间里匆忙吃了点早餐后,正要去简那里跟她提自己最好先离开以躲避凯瑟琳夫人的天雷怒火时,菲茨威廉上校来了。“伊丽莎白小姐,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昨天的便秘表情相比,上校现在显得高高兴兴。“卡尔教授知道了我们的困境,出面去找我姨母。不知道他和她说了什么,但看起来,我姨母已经压下了怒火,决定不再找我们麻烦了”伊丽莎白长长吐出口气。“这就好。”果然,姜是老的辣。还是卡尔教授靠谱点。她心想。“是啊”上校兴高采烈,冲她挑了挑眉,“下次倘若还有这样的好事,别忘记再叫上我。”伊丽莎白直接送他一个白眼,在他的大笑声里转身离去。既然侥幸过了这一关,那就不用急着回郎伯恩了老实说,这一次,感觉和以往任何一次都有点不同,她觉得真的好像有点爱上了这个地方,舍不得这么快就走。嗯,反正简还要多待些日子,那自就厚着脸皮留下来,到时候跟她一起走好了。心情十分地好。窝在自己房间里又画了两个钟头的漫画,完成了新的几帧初稿后,她放下笔,转了转有点发酸的手腕,决定去庭园的射箭场里练下手艺,顺便换换脑子。前几天,乔治安娜有邀请过她一起去那里玩射箭。生平第一回玩,结果自然惨不忍睹,但好像还挺有意思的。反正现在没事,主人和客人都出去游猎了,连乔治安娜也陪着女客在骑马,自己去那里射射箭,应该会很清净。她换了身衣服,和简说了声去向后,迈着轻快脚步来到了射箭场。和她想象的一样,空无一人。因为大家都去骑马猎狐了,这里没人玩,所以仆人也被调到别的地方听差去了。伊丽莎白来到上次练习过的箭道上,拿起弓弩和箭,对着远处的靶子开始练习起来。射箭这事儿,就是典型的看别人玩轻松,自己上去就找不着北的典型,尤其对于初学者来说,而且,对臂力也有一定的考验。认真射出去十几发箭,只有寥寥数支射中靶子还是堪堪挨边,剩下的都飞了出去。胳膊已经开始有点酸了。伊丽莎白憋着口气,拉开弓弦,瞄准靶子,正要再次发射时,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搭在了她张弓的手背上,与此同时,她另只握箭的手也被一只男人的手覆住,带着她稍稍用力一拉,弓箭立刻绷到满弦。“手要稳,心要平,瞄准了,再射出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伊丽莎白抬脸,看到达西不知何时竟出现在这里,这会儿象个老师似地手把手指导着自己,双眼正望着前方的靶,神情专注而自然。她咬了咬唇,嗯一声,呼吸一口气,在他的引领下,倏然松开手上的弓。弓在空中笔直向前,划出一道完美的直线,正中红心。“太棒了”“做得好”两人几乎同时说道,对望一眼,又一起笑了起来。“达西先生,这会儿您怎么会在这里”她拿起另一只箭,试着再次搭在弦上的时候,问道。望着她的动作,他的脸庞依旧含着刚才没有消尽的微笑。“刚才有位先生不慎受了点伤,我送他回来,安置好后,顺道想来这里取一双我前几天落下的手套哦,不对,”他忽然说道,“你这边肩膀抬得太高,放低点,保持自然,这样手臂才能和肩膀保持水平”他说着,再次来到她边上。为了配合她的高度,微微附身下来,手把手地端平她的肩和手臂。“对的,就是这样,做得很好”他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就这么在她距离不过数寸的耳畔响个不停,仿佛受了点影响,伊丽莎白忽然变得有点心不在焉了,手臂还保持着他教导的姿势,脸却不自觉地微微仰了起来,悄悄看了眼他。他正忙着帮助自己调整姿势,右手还握在她那只张着弓的手背上,视线笔直望着前方,神情专注而严肃这太不科学她回去后大概要赶紧吃药了。为什么,这一刻竟然觉得这样认真的他显得那么好看无论是他侧脸的线条、认真的表情,还是专注无比的目光,真的迷人极了知道他一直好看。但从没像现在这一刻这样,紧紧吸引住她的目光,真的有点百看不厌的感觉。觉察到自己正在指导的学生仿佛有点心不在焉起来,他忽然转过脸,不解地低头看向她。她一直在偷看他的视线来不及撤退,立刻被他捕捉到了。“你”他迟疑了下,停住。四目相对,射箭场里一下安静下来,只剩呼吸声彼此可闻。渐渐地,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跟着起了什么微妙的化学变化。他的手臂依旧保持着刚才教导的姿势,握住她搭着弓箭的手。但弓箭的方向,却渐渐开始歪向一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此刻凝望着自己的眼睛里默默流动。两人挨得这么近,她甚至清晰感觉到了他逐渐失去节律的呼吸,那张男人的脸庞,终于,开始慢慢地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