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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自己在说什么。应该说什么。但什么也听不到。“他叫格罗敏。”那一瞬间,他无比期盼能有一道巨雷经过,淹没这个名字的尖锐和他的失声。但什么也听不到。一切静寂得像死人胸膛里的呼吸。一只小瓶被盲女失手碰落,爱丝璀德敏捷地张开裙摆将它接住。他所渴望的声音依然没有响起,也没有掉在柔软的裙子上,而是下坠,下坠,坠入他低估了其深度的深渊。她快速捆好包袱走出去,呼唤正在后院换洗衣服的夏依和凡塔,仿佛刚刚所有这一番对话自始至终未曾发生。云缇亚独自留在窗边。雨溅进来。夏季本不该有的森寒持续蚕食着他。他的脸异常苍白,或者说透过茹丹人近似黑夜的肌肤,它呈现的是一种灰烬冷却后的颜色。被手指紧扣的窗框绽开裂纹。最终那声音回应了。是萤火消失前的长嗥声。无法以情感形容、以言语描摹,并非怒吼,并非嘶喊,并非狂笑,并非恸哭。它存在,且占据了那里,只为了毁灭。老铁匠放下锻锤。整个世界似乎都被抛进熔炉内,訇然翻腾,乍明乍暗。屋外有人用力敲打窗子。他过去开门。浑浊的银色眼睛端详着这个时刻的造访者,“啊,”毫不意外,“是你呀。”雨水在来人的面庞上恣肆奔涌。“我需要一件武器。”作者有话要说:、2 急湍3蜡烛烧尽了。帕林点燃一支新的,就着热蜡油接了上去。笔记才写到三百多页。还早,书还很厚。雷声偶尔会击断他的思绪,令他短暂地抬起头,透过充盈在小书房里的橘黄光晕朝外望,只有黑暗。犹如一面镜子,将他的影像投映为暴风骤雨的黑暗。他已经看不清镜中人曾经的容貌了。现在的他更瘦削,更干练,皮肤上不乏晒伤,双手粗糙生茧,宽大的袖口习惯性挽起,握笔的态势就像握一把小刀。两年的时间太匆遽,对改变一个人而言。帕林微笑,放下笔,到书柜前取出另一本小册子,恰逢有士兵进来通报。他转过身,那丝笑依然逗留在唇边。“欢迎。”待士兵退下,他说。阴影遇到光线,颤动,扭曲,开始勾勒出人形。茹丹人便是以这种方式现身的。他穿着白衣,包括简洁利索的短装、马裤和毛毡钉底的长靴,连沾满雨水的油布斗篷也是灰白。黑夜之族的暗杀者似乎偏爱他们头发的颜色,而这丝毫不妨碍他们与幽黯融为一体。惊奇从帕林眼中掠过,很快转变为纯粹的欣赏。他伸出手。云缇亚不理睬他,目光越过这示好的动作直接投向书桌上。卷轴匣、地图、蘸不同墨水的各种粗细的笔、盔甲和弩炮的详细图样、记事本、手抄文稿、以及打上哥珊军事学院馆藏印鉴的谋略典籍。不用说,连同这房间在内,都是贝鲁恒的遗物。“阿玛刻将军最初想把它们付之一炬,经我恳求才作罢。要组建新的第六军得征召大量民兵,我在其中也出了点力,还算有些微薄的面子。”帕林端起烛台,翻过一页页失去韧性的泛黄纸张,“让教皇国首席名将的智慧毁于一旦,太可惜了。”原来那时候他就有此预谋。“活在一个属于杀父仇人的世界里,不难受么”帕林一愕,旋即失笑。“您说什么呀,”他声音轻飘飘的,“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不是他亲生儿子吗”云缇亚没有笑。雨在黑暗中喧哗着。“你要诸寂团,我把它带来了。你看过贝鲁恒的文件,应该明白令它归附所必需的仪式。唯有通过血与血的交换,诸寂团才会认可它的主人,并与此人的一切敌人为敌。准备好了吗还是你并无足够的勇气接受它”“不,”帕林说,“不是我。”“格罗敏”“反抗军需要他。我们的兵力绝大部分是他属下,直接听从他的号令。他是军人,以军人的权威举事,以军人的规则行事,这个我做不来。依森堡的战士只能由他们自己的将领差遣。我的身份是参谋,在这位置上拥有只服从于我的势力,容易招致与主帅的不和。”眼神意味深长,似乎要径直将他的思想灌入云缇亚内心,“何况本质都一样。您也许信不过他的能力,但您多少该信得过我。”永远躲在暗处的影子。“他是你的狗,我是你扔给他的骨头。”“您是我的战友。”“很好。”云缇亚截道。他脸色和刚进来时没变化,刻板,阴郁。一切都好像在理解范围内。作为放弃原则而屈尊的人,容忍的底线也会降低,不过帕林还是满足地察觉了一丝细微不同。那是一个已经做出的决定正在加固。“带我见他。”他不再说话。直到跟随镇长沿螺旋形的阶梯走向主塔顶层,一路上云缇亚都没有开口。帕林走在前面,依然无所保留地让自己的脊背对准他。火炬是唯一的卫兵,尽管在第六军前任书记官无比熟悉的这条走道上,如果需要,士兵随时可能出现。城堡并不是空着的,这样一个夜晚,它仍充斥着各种声音:训练的口令声,大踏步声,用砂轮打磨铠甲刀剑声,一车车板条箱抵达军械库时的起卸声,马咴声,呼喝声;随着越走越高,这些世俗间的声音都沉淀下去,只剩雷声,以及雨声、雨声、雨声。他们在阶梯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了。帕林的视线移向云缇亚腰间。“您换了一把新的佩刀,”他赞叹,“卓越,锋利,正与您的身手相衬。”“我理解您的忌讳,也懂得诸寂团的幽影只能现于极少数眼目之下。”见茹丹人无动于衷,他瞟了瞟门两边原本该有严密把守的岗位,那儿空无一人。“请您相信我的诚意。”云缇亚解下佩刀放在地上。然后推开门。指挥室中央巨大的沙盘桌、统帅的座位、以及坐在上面穿得像个铁皮罐头似的格罗敏正等候着他们确切地说,是等候帕林。“链甲骑兵八个编,配备弩、战锤和塔盾的重装步兵二十个编,另外十个编只有弩和圆盾。轻步兵统一穿钉饰皮甲,配镶铁盾、单剑和钩矛,可以凑到三十五个编。这四千多人的口粮,把你镇子里还在收割的那一茬也算进去,够吃九个月,再不济就靠劫掠。攻城器械有贝鲁恒留给咱们的,至于装备嘛,艾缪老头教出的一干工匠,档次高的不会做,质量倒是扎实。瞧,我叫他们给我打造了这个,”他捧起方才一直把玩的头盔,“还算气派吧”外形酷似一颗张嘴怒吼的狮头,被漆成深红色,两侧用以平衡的角饰改铸成了双翼,硕大的蝎螯居中高高翘起。“等拿下哥珊我要把宗座三重冠上的星彩蓝抠下来镶它眼窝里他妈的,真重想脱掉还挺难我得揪出是谁成心改小了一码尺寸想把我憋死对了,你找我”从头盔里艰难挤出来的目光终于落到茹丹人身上。“啊哟。幸会。”“主事以大局为重抛弃前嫌,确实是我们的幸运。”帕林轻咳两声,这话前半截像是说给云缇亚,后半截像是说给格罗敏听。“蝎狮”一边笑,一边拿起桌上的铜杯斟满酒,用鼻尖指了指客人。云缇亚接过酒,把它倒了。“我不曾忘记,”他对“蝎狮”那张僵着笑容的脸说,“一刻不曾。”“这么说你来就是为和我再打一架好玩。”格罗敏在铿锵作响的板金铠里伸了个懒腰,竟有点如释重负,“我该怎么驯服你呢,小鸟”尽管帕林嘱咐过不要在这场会面中亮出武器,但一雪前耻的机会谁也不愿错失。“想亲眼见到你的主人展示绝对的力量吗你只向压倒一切的强者屈膝”“强者没什么好稀罕的。诸寂团之前效命于宗座,后来又为贝鲁恒所用,并非因为这两人武力绝伦,而是他们自甘以生命驾驭生命。支配阴影的人,必将自己供奉于黑暗;向诸寂团献上鲜血,我们也会用鲜血回报他。这是等价的交换。”杯子往镶铁的花岗岩桌沿上一砸,顿时豁开一个锋利小口,云缇亚以此划破手腕,令血汩汩注入杯中,又斟上酒液。“喝了它,”他直视对方,“然后我将啜饮你的血。唯有这样你才能得到我的忠诚。”闪电劈落,像是一头巨龙的吐息。格罗敏的表情被映照得颇为微妙。云缇亚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帕林,后者已退至一旁,无声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帕林右上方头顶的那盏挂壁烛台底座是可以转动的,云缇亚清楚它的功用,大概不想让他过于敏感,镇长没有离它太近。窗外又翻覆起强烈的银光。“你若缺少这觉悟,也不过是个暴徒而已。”格罗敏忽然哈哈大笑,“叫这血与我的血脉汇合,叫纯白之城的双腿为我们打开吧”他从茹丹人手上拿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和我一起去临幸那名叫哥珊的婊子吧”雷声漫衍而来,卷走他的笑、他的痛呼、他的咆哮。就在他仰头喝干血酒、空门大敞之际,一把短剑自下而上穿透他胸甲与腹甲钢板连接的缝隙,直没至柄。这把剑不开锋,不设血槽,唯一的功用便是刺击。云缇亚反手一拧,剑柄利落地与剑身分离。他让那根刺深深嵌在格罗敏体内,同时后跃,一脚扫中帕林心窝。所有动作都完成于顷刻。待这一连串轰雷短暂地休止,房间里另外两人已失去了呼救的能力。帕林倚着墙壁强撑,当胸受了狠狠一踢,几乎令他闭过气去。云缇亚捋起袖口,紧贴手腕内侧的暗匣射出第二枚短剑,将帕林挣扎着伸向烛台机关的手钉在墙上。他避过格罗敏摇摇晃晃来钳抱他的双臂,贴着桌上的沙盘地图一滚,顺势自脖颈后衣领中抽出窄而博锐的茹丹弯刀。现在他有相对充足的时间料理“蝎狮”了。由于他个子比格罗敏矮,再加上对方戴的头盔装有护颈,因此那一剑只能放过喉管,但他笃定地感到它搠穿了这个男人的肺叶。剑身粗不过一根手指,大量的血都堵塞在胸腔里,甚至浸入断裂的气管;格罗敏纵声怒吼,声音却全被血沫取代。力量的闸门崩垮了,他乱抓乱舞,欲毁灭一切碰触到的东西。电光霍闪,空间忽而黑忽而白,如同两个神在洪荒世界交战。你不想反攻哥珊了吗帕林的气息虽然微弱,云缇亚仍可清晰听到他难以言喻的惶恐你要放弃这绝无仅有的机会吗他不会懂的。钢铠包裹的拳头砸下来,地图桌四分五裂,巨响融入雷鸣。云缇亚佯装重心不稳,下仰的一刻足尖掠过对方胫甲的膝缝,借之前踢帕林那一脚掩饰的靴底利刃深戳入肉,割断了格罗敏腿部肌腱。庞大的身躯陡然颓倒,茹丹人站起,弯刀精准地推进他右眼。帕林,你在干什么帕林左眼的视觉还未被漆黑与鲜红抹杀,它看见帕林正艰辛地拔出手上钉着的短剑。只要扭动烛台,下层守备室的警铃立刻会奏响,卫兵赶到这儿不过呵一口气的时间。可这口气几乎吸不回格罗敏身体里了,手臂挥动,勉强扼住刺客,感觉不啻于抓握虚空。快呀,帕林救我你在干什么快救我帕林什么也没干。他背靠墙根,头上是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一抬就能够到的机关。如果说错愕与恐惧方才确实扭曲了他面庞,现在这张脸已被某种未知之力抚平了。连因一只蜻蜓而颤动的湖水也无法平静得如此迅速。他仿佛一尊雕像,纹丝不动地看着云缇亚将弯刀再往那颗脑袋里推了两寸,刀锋缓缓下移,割开男人疤痕密布的面孔就像割半融化的油脂。刺客掣着头盔的翼角,迫使自己的猎物后仰,弯刀在剜去整块脸皮后用一吻完成啜饮。一声清响和一声闷响终结了杀戮,前者是蝎狮盔铿然落地,后者则是从脖子上掉下的头颅。那一瞬间很长,长得让人渴望有别的声音来截断它。云缇亚提刀走过来。白衣上猩红大肆绽放。此刻他并不是刚刚召唤一场死亡的人,而是死亡本身。“你想取悦我。”眼神比凝结了的血更冷。“你抛弃了这个已经没用的废人,仅仅想取悦我。”帕林苦笑,明白对方靴底那枚刀片一开始便足以轻易置自己于死地。“既然你不愿意在我这条命上浪费时间,就快走,”气息仍滞塞不畅,好歹能组成完整的话语,“这么大动静就算雷鸣电闪,也难保下面没人发觉听见守卫在喊了吗快走”云缇亚像看一具尸首那样最后看了一眼帕林。他解下斗篷暗袋里的钩索,掷向依森堡副塔的塔尖,破窗一跃,身影投入黑夜与暴雨的巨网中,徒留守卫的呼唤声自门外阶梯下一层层传来。帕林爬到那滩血泊前,抱起格罗敏的头,只见原先是五官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他忍住强烈的呕吐感,把头颅使劲塞进厚重紧致的钢盔,从窗口扔了下去。他知道它将安稳地找到归宿。永远不会重见天日的护城河底。当卫兵撞开门冲进房间,正值他扳下那根连接警铃的机关。眼前景象令未能亲睹其境的人们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格罗敏的事务官才走上前,“谁干的”这个瘦削男人面部的血液似乎也跟同那具无头身躯一道流尽了。“我认识刺客。”帕林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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