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是不是自己抓的鸭子太多,糟了报应。最近甚至开始提点弟弟,叫弟弟不要老是听奶奶的去捉鸭子。为了自己的形象,他不得不开始“惜字如金”起来。偏他结交的朋友里,大部分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像齐邵这样性格诙谐的,或者喜欢做恶作剧的也有。他们早已变完了声,看见李锐正在经历他们曾经有过的惨痛历史,心中纷纷觉得有趣,便老是逗弄他多说话。“今儿嗓子好点了没有贵府太夫人昨晚说了三国没有”“有。”“说的是哪一回”“一百零三回。”“昨晚说的什么内容,你和我说说呗”“不。”“那你抄的书呢借我抄抄”“借走了。”“谁借的啊,居然敢在小爷我前面看我不”“我叔父。”“呵呵,呵呵,当我没说,当我没说。”“李锐,今天嗓子好点了没”“恩。”“上次那怒打楚应元的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现在开始传是因为楚应元夜晚天黑眼睛花了,调戏了你的祖母,结果你怒打轻浮子我们觉得这实在无稽,你给我们说说呗。”“缺德。”“咦,你怎么骂人呢”“背后说人,缺德。”“那到底是为什么打架,就为一盏灯”“嗯。”奋武将军家的公子贼兮兮地把头凑了过来,极小声地说:“那项城王家的县主长得好不好看听说你连她一块儿打了”“滚”李锐终于忍不住一声大吼。像这种事遇见的多了,李锐被逗急了,就只好躲进府里不再出门,谎称年底事忙,要帮着处理家事,这才逃过他们的魔掌。结果,他那群朋友不再逗他了,可是他的奶奶却屡屡让他破功。“锐儿啊,你出去和那些好友们郊游聚会,有没有见到什么漂亮的姑娘啊”顾卿的咳嗽已经好了大半,只是一到天冷嗓子就痒,所以祖孙两个一起吃着黄御医开的润嗓的药丸。这么想,他们祖孙两也算是另一种形势的“病友”了吧。“没。”“怎么会呢一个姑娘都没见过”“嗯。”闺秀又不是大白菜,到哪儿都能见到吗“就没有什么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和你们一起玩”顾卿好奇的眨了眨眼,电视剧和小说里都是这么演的啊。“看不出。”都说了是女扮男装,他为什么要看的出来啊他又不能扒人家的衣服“可以看耳洞啊”“不看。”谁会没事看着好友的耳朵啊又不是得了癔症“我说孙儿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言简意赅啊奶奶我都快几个月没怎么好好和你说过话了,好不容易等到我嗓子不疼了,你特不出门玩了,怎么现在话都不跟奶奶说了”“嗓子疼。”我看是脸疼吧顾卿心里偷乐,李锐刚刚发现自己嗓子变坏的时候,惊慌失措地冲到她院里说自己中毒了的样子,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他怎么说来的“奶奶救命”噗就没个婆子嬷嬷跟他说说变声期的事情吗没爹没娘的孩子真可怜啊。说不定李铭都知道。要不是怕太过惊世骇俗,真想给他普及下青春期那方面的教育啊。还是回头和李茂说说,让李茂注意下这个方面吧。变声了,也就快变身了。“明年开春就要进宫了,害怕吗”顾卿一直觉得宫廷这种地方就是毁人的地方,而且还不知道李锐会去给哪位皇子做伴读。现在皇帝就四位皇子,生母都是世家大族出身,似乎给哪位当伴读都不好。怎么就不能漏出一个宫女生的孩子呢电视剧里都不是这么演的吗什么性格坚韧相貌出众的宫女忍辱负重,最终产下皇子,一步登天什么的怎么能都是妃子生的呢“不怕。”李锐摇了摇头。他现在交的朋友里有些就是国戚,他已经大致打听过了,除了皇后生的大皇子和贤妃生的二皇子在十岁左右,三皇子和四皇子还小,根本就没到找伴读的时候。皇后出身晋阳张氏,贤妃出身荆南刘氏,两位都与他家有旧,不会刻意为难他的。“你不怕,我倒是担心的紧。原本还想嘱咐你谨言慎行,现在怕是不要了。”顾卿笑着打趣,“你现在肯多跟奶奶说句话,奶奶都要欢喜半天。”李锐:他还是回小操场练练拳吧。说道李茂开年入宫,确实是信国公府的大事。不光信国公府和其他世家功勋的人都瞪大着眼睛,想知道李锐最后给谁伴读,就连当今的圣上,大楚的皇帝楚睿,都在犯愁该怎么办。他原本是想把李锐留给大皇儿楚昕的。他那大皇儿已经十岁了,目前没有表现出任何非常出众的地方,只是性格非常温和,应该是不会和李锐起什么矛盾的。再加上只是李锐一个遗子,以后也不能继承信国公府,将他给大皇儿伴读,他的出身可以能安抚皇后身后的后戚,却不会给楚昕带来什么实际的助力。他如今年富力强,还能再等几年,等后宫平衡,前朝安定,他想再看看几个孩子里谁才是更合适的储位人选。原本这一切想的都很妥当,皇后对此也是乐见其成。可最近半年信国公府的风头真的太盛了,盛到不得不让他再三考虑的地步。原本大皇儿就既是嫡,又是长,虽然并没有天赋异禀,可是已经占了“正统”的名分。若皇后娘家不是晋阳张氏,他早就已经把他立为太子了。即使他压了许久,每年还是有不少折子请求早日立储的。无论是勋贵、孤臣还是世族,都把眼睛盯着他的几个儿子,未立储君,总是不妥。如今信国公府声势虽盛,好在都是在邱老太君身上。虽然这么多年来,外面都传闻邱老太君目不识丁,见识浅薄,可他和李家相交几十年,深知李老国公夫妻的人品心胸。而从李硕和李蒙夫子对邱氏的敬爱之情上,就可以看出这位邱老太君绝非寻常妇人。可再不寻常,最近这番变化也太让人出乎意料了。“那邱氏射玦”没有让他吃惊,毕竟李老国公一辈子都身在行伍,她作为将军的妻子,一直想办法减轻丈夫和儿孙拉弓射箭时的不适也是常理。可那三国演义,就不得不让重视起来了。此书应该确是李老国公的得意之作,不然邱氏一个不识字的妇人也不会倒背如流。此书他也看了,虽然还没录完老太君就病了,但就如今的内容来看,他还是非常满意的。因为这是一本宣扬“正统”的书。三国演义中对于“蜀汉”的众多褒誉,以及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的贬低,从中可见一斑。而江东众多世族倾轧,孙权在其中各种平衡之举,也让他这位一登基就面临各方势力逼迫的皇帝产生了共鸣。他父亲和各方势力都交好,当年又有李国公手握重兵压制众世族,自然是可以将这些世族放在不同的位置上,慢慢分化,徐徐图之。谁知他父亲出巡时遇见刺杀,李蒙中毒而亡,老国公悲拗之下一病不起,他父亲早年身上就有痰症,老国公一病,他压力剧增,竟是没过两年也去了。事情发展的太快了。他父皇先前埋好的那么多线,留下来的那么多后手,竟是一下子全盘乱掉。这一乱,也让他彻底感受到自己的根基有多浅薄,未来有多艰难。和这些几百年传承的大族相比,他楚氏一族就如暴发户一般可笑。若不是他们当年第一个反,第一个打下荆南,又是众望所归,站住了跟脚,还不知道这天下将会姓什么。楚睿看着手边的“邱氏扳指”。他愿意用李茂,是因为他性格平和,才能平庸,又想做出一番不弱于父亲与兄长的成绩来,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什么仰仗的势力,又不想寂寂无名,就只能紧紧站在他的身后,做他手里的一把剑,一杆枪。这样的信国公既好控制,又早不成什么威胁,若真的世族势大,无法挽回,扔出去做弃子也能挽回局面。可他错估了那些勋贵们想要手握实权的。就李茂这么一个庸人,竟然也能被他们高高拱起,再加上清流和中立派在朝堂上的影响,现在勋贵一派,竟然也有和世族派分庭抗礼之势。他原本想着等到可以对抗的地步,怎么也要个一两年的。而后三国演义从上而下大受追捧,李老国公也被军中奉为“武神”,有些士兵甚至偷偷画了画像供奉,更是把信国公府的声望增添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若说这里面没有好事之人和勋贵派的推波助澜,那他是一点都不信。可他又能制止什么李老国公生前可是从未泄露过一分一毫,连军权都大方交了的。现在他难道还要和一个死人计较关于声望的问题吗和三国演义比起来,微霜堂造成的影响反倒是微不足道了。只是一群学子,就算信国公府笼络去了,关心太好的,他冷淡着不用就是了。学子又算了什么,原本翰林院里的翰林们都是父皇为他和李蒙背着的潜相,现在朝廷众派林立,不少翰林都快熬成白头了,位置却一直没空缺出来。若李茂真的能帮他平衡朝堂,就算结交学子,培养势力,对他也是有利无害。现在的信国公府,还是太弱了。可惜那吏部由外任擢升的张宁原是世族一派,现在却左右摇摆,还不知道是要忠于哪边。他原想着信国公府和他有姻亲关系,总要倾斜一二,结果他不偏不倚,既不得罪世族,也不得罪勋贵,仗着和勋贵一脉交好,又出身世族,竟然也混的风生水起。他明明身为皇帝,做事却束手束脚,处处要考虑各方的势力。就连他数次提出想要重新丈量土地,核算天下佃户和隐户的数量,重新分配农田,都屡次不成。这些私户卖身给世族,不用交税,不用服役,隐没户籍,已成大患。李老国公曾对他父皇说过“民心易得,民心易失,民心易骗。”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民心改变。楚睿如此一想,顿时对信国公府的气消了大半。这些世族仅仅是为了自己利益,就可以置社稷王法于不顾,现在百废待兴,处处都需要用钱,土地荒芜,无人可种,他又要轻徭薄役,休养生息再这样下去,这些国之蛀虫的危害更大于在明面上高调示人的信国公府。李茂不过是图名,这些人却是图利、图权、图江山罢了,与其想着如何削弱三国演义和“微霜堂”在国公府里的影响,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做,能让这两样变得对他有利。不如这样信国公府,擎苍院里。正读着兵书六韬的李锐,突然得到下人来报,说是叔父李茂请他去一趟前院的“集贤雅叙”。那里是叔父处理公务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得擅闯,门口也有众多家将守卫。好生生的,叫他去那里作甚等到了“集贤雅叙”,他那叔父对着他欲言又止,好几次想要张口,又踱着步子叹起了气,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论叔父是不是有纵容方氏的嫌疑,总是他的长辈。李锐恭恭敬敬地等着李茂的训诫,态度上不敢有一些怠慢。李锐年幼失怙,而后又失恃,一夜之间天塌地陷,他恨不得就这么跟着父母一起去了。此时祖父原本就生着病,父母噩耗一传,更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祖母日夜服侍,寸步不离,不到一年,活活熬成了骨瘦如柴的妇人,明明才刚刚到花甲之年,看着却犹如六旬老人一般,将养了这么多年,身子骨还是不怎么好。那时祖父祖母顾不到他,下人和亲人故旧看他也全是怜悯的眼神,只有这两位长辈无微不至,体贴入微地照顾着他,甚至亲自教养,抱到膝下,视作亲生,这才慢慢抚平了他内心的伤痛。虽然后来知道了他们这么做是想养废了他,才对他诸多纵容溺爱,可他那么多年来,是真的过的十分快乐。也正是如此,当祖母说出真相时,他才会那么痛不欲生,甚至性情大变。成长的代价这么惨烈,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该浑浑噩噩,快活一生好,还是像现在这般对着叔父面带“孺慕之情”,心中却平静似水比较好。书桌后,李茂也是百感交集的看着自己的侄儿。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抱着还是小小婴孩时的侄儿时,自己是多么的诚惶诚恐,连轻轻呼口气,都怕把他的脖子折了。他曾想象过大哥会生一堆儿子,自己也是,信国公府从他们这代起必定兴盛,也好打打那些笑话他们家人口凋敝,后继无人之人的脸。他聪明不如大哥,武勇不如父亲,可是他的孩子却未必。他与大哥一母同胞,大嫂持家有道,他的妻子又温柔识大体,府中必能和睦,等日后子孙成才,他也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可一恍神间,信国公府里只剩下他一人独撑门业,大哥仅留一子,他成婚十年,也未再有一个子嗣。信国公府依旧如当年那些人笑话的一般后继无人。他身为继承人的长兄天资卓绝,他是嫡次子,虽资质平平,倒没有什么。可现在顶门柱的兄长一倒,他的平庸反倒成了一种罪孽。他是为什么想要养废侄儿的呢是自卑是担心是心中这么多年来那股暗藏于心,对兄长的那股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