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水去。此时天冷,那女人被冷水一激,果然又神智清醒了起来。“方氏叫你所咒何人”张宁脸色也不太好。那方氏总不能让人咒自己的丈夫孩子,不是老太太就是李锐。再联系到老太太今日莫名昏厥“我也不知我只负责下咒”那叫“柳女”的神婆大声喊叫,“我收了她七百两金子,为她作一场法而已我不知道是谁”“一派胡言,不知道是谁,怎么能咒人再拔”“发为血之余,我是楚巫一派,只要生辰八字和头发就行了作法的假人傀儡被我放在了屋内神龛里的神像之中,我日夜在府里做法,要做满七七四十九天,那人才能被咒死,现在才二十多天”这叫做柳女的神婆右手鲜血淋漓,听得要再拔,忙慌得什么都招了:“我作法要咒那人是戊辰年七月十九日辰时生的,八字是戊辰、庚申、丁巳、甲辰”她每说一字,李锐就头晕目眩一分,待她说完八字,李锐扶住墙,浑身被冷汗湿透,竟有些站不住。“够了不必再说了”张宁大声喝住那神婆要接着说的话。“给她手上上药止血,再给她换过衣服,喂点吃的。”柳女的眼神里露出希望来。“我们不是那无故杀人的人家,冤有头债有主,你既然都供了,我们自然不会私下要你性命。只是你想用巫蛊之术害人却不假,等此事查完,我们会将你送进官府。你自作自受,好自为之。”说完又吩咐左右,吃完东西立刻就把她嘴堵上,再捆起来,以防她再想用什么其他法子害人,又或者寻了短见。这人若真是楚巫一派,那确实不是什么神骗,怕是为了让他人信服,才学了“腹语”的法子。张宁见外甥一脸颓然,对他的肩膀使劲一拍“你再害怕,事情也都发生了,你堂堂男儿,怎么能做这等怯懦之态”张宁见李锐神情呆滞,接着喝道:“巫蛊神鬼之事不是小事,你这生辰八字只有家里人知道,现在泄到神巫手里,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大祸那神婆手上的假偶一刻都留不得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多少人栽在这上面”李锐一点也不信就凭一个人偶,一条八字就可以杀人。他全身无力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敢置信方氏竟然恨他如此之深,居然冒着这般的风险,在自己院子里下咒害他她难道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若是此事被戳穿,她可想过李铭怎么自处,如何见人他那叔叔图谋亲侄,难道有什么好处吗李锐一口闷气憋在胸腔内,吐也吐不出,吞又吞不下去,只得拿起墙上的鞭子,胡乱抽了一通,转身就往外走。张宁见外甥连脖子上的动脉都在怦怦跳动着,连忙要去拉,结果李锐闷头只管走,他力气极大,张宁竟拉不住他。“你要去干什么方氏是你婶母,在生气也不能作出”李锐转过头。在黑暗之中,只看得到他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我不想对婶母做什么。”李锐用岩石般硬邦邦地语气说道,“我只是想去婶母院里,当着她的面取出那个假偶。”“我想看看她究竟还要作甚么法”李铭和李钧还在“云中小筑”里边守夜边等他,倒是省了他让弟弟难堪。张宁闻言,便不再拉他。此事总要撕破,这方氏再这么蹦跶,他们府上也要被牵连。只是晚上夜闯婶母院落,说起来实在是难听至极,而且有构陷的嫌疑。张宁看着侄子,长吁了一口气。“你现在去不妥,我和你去持云院,请老太太做主。”第58章送子娘娘顾卿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到有人叫她。她第一反应是妈蛋,我又中风晕厥了然后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因为这声音明显没有那么惊慌失措,就是喊醒一个熟睡的人应该有的那种语气。顾卿睁开了眼。“什么事”她揉了揉眼睛,因为睡一半被弄醒,她的眼睛非常难受。好在她没有传说中的起床气,只是有一些困倦而已。香云这丫头非常有分寸,不是有什么急事,是不会来找她的。“太夫人,锐少爷和张府舅老爷来了。锐少爷陪着舅老爷在花厅等着,锐少爷看起来有些。”香云顿了下,终是没有把“不太好”给说出去。现在还在过年中,这些话都不应该讲。顾卿一下子就清醒了。什么叫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什么的最烦人了她坐起身,“给我穿衣。”这信国公府里,每一个院子都和普通人家都是一样的,有卧房、有浴房、有厅、有庭院、有下人房和角房。只不过每个园子里的主次分布不同,格局也不大一样罢了。持云院的厅有两个,一个是全封起来的小厅,专门接待客人的,还有一个,是半敞开的花厅,大部分是家里人用。这个大冷天,又是晚上,李小胖带着客人跑到花厅里去做什么李锐觉得自己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他在房间里越等就越觉得焦躁,所以才和舅舅告罪了一声,带着舅舅来了花厅。张宁知道这时候他需要的是放松,便没有多言,只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时是冬天,花厅外已经没有了花,但花厅的四周依旧布置了无数琉璃灯盏,将那些叶子和花坛照的流光溢彩,宛如神仙府邸。李锐看着这花厅一隅,心里是说不出的讽刺。这国公府这般富贵,一旦得到它,又有谁能轻易放手呢。“锐儿”顾卿头戴昭君套,身穿花狐裘,内着狐绒毛衣,手里揣着暖炉,被丫头婆子簇拥着,从花厅的另一头过来。夜晚地面结冰,虽然到处都细细撒过了细土,可要是没注意,老太太摔了一跤,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拿着风灯的下人们把灯举的底些,香云和烟云在一旁警醒着,随时能伸出手去救,唯恐老太太有个闪失。那就不是“过节”,是“过劫”了。听见奶奶的叫唤,李锐觉得自己的内心奇异的得到了平静。是了,婶母虽然想要下咒害他,可是那也恰恰证明了婶母已经没有办法把手伸到他身边来了。若不是没办法下其他的杀手,这“用咒杀人”的无稽法子,她是不会用出来的。而婶母没有办法对他再下手,是因为现在府里地位最高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在护着他。就连她的儿子,他的堂弟李铭,都站在他的身边。只是一个婶母而已,他有什么可怕的呢。“张大人。”顾卿对这个“美髯”的帅大叔很有好感,对他微微颔了颔首。她那便宜儿子长得太普通了啦“问太夫人安。”张宁对顾卿行了个晚辈礼。“晚辈深夜来访,实在是有失礼数。不过此番前来,确实有要事。”张宁知道此事不撕破了,方氏会一直不依不饶下去,遂也不避开下人,直接躬身道:“请老太太做主,有人想害我外甥。”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的往李锐身上望去。“你怎么了”顾卿看着李锐,一阵心惊。是她的信被人看了,还是事情已经泄露了出去,现在有人先来除了李锐这颗“棋子”了“有刺客还是下了毒”“有人得了李锐的八字,用了巫蛊。”张宁脸色铁青地道,“正是早上的神婆,叫做柳女的那个。”“五谷哦明白了,是巫蛊。”顾卿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这个词儿离她的世界实在太遥远了。但是汉武帝时期的那场巫蛊之乱实在太有名了,有名到后世无数人都知道了“巫蛊”大约是什么玩意儿,中学课本里也有提到过,所以她稍微还有些了解的。“你是说,有人拿个小人用针戳戳,打打小人头,就想杀了锐儿”顾卿不可思议地说:“是谁这么蠢”老太太,巫蛊不是戳小人好嘛。听着老太太好似浑然不在意的口气,众人都无力去腹诽了。“太夫人,正是有人在用压胜之术害人。这巫蛊的危害不在于是不是能杀人,而是贴上谁的生辰八字,就可以构陷谁。谁都知道要想以咒术杀人,不可能那么容易,可是万一成功了呢万一对人有影响呢谁都不会冒这个险。”张宁给邱老太君分析着利害。“而且一个人只要用过巫蛊,这之前之后出现的不好的事,所有人都会认为就是那个人用咒术害的人,这才是巫蛊的可怕之处。”“本朝对巫蛊厌胜之术虽然没有过去那么严苛,但是按大楚律,若是发现已经害了人的,灌滚油剥皮;没有成功但情节恶劣的,指使者腰斩,下蛊者负石沉渊。”如果此事告到了官府,无论怎么判,信国公府都算是名声扫地了。所以张宁刚才说要把柳女送去官府,柳女才会露出了“逃过一劫”的笑容。因为若是被送去官府,信国公府是绝对是不会用“巫蛊”这样的名义的,最多是刺谋主家之类,杖三十流配千里。顾卿没想到这个荒诞无稽的迷信行为居然定的刑罚这么重。还是说这个世界和她以前呆的现代不一样,这些巫婆都是“专业”的,真的能害人一想到这个,顾卿不得不慎重起来。“你要我做什么”他们连夜来这里,绝对不会光是来“告状”这样的。“刚刚那神婆已经招了,她把那害人的假偶放在了她住的屋子,正在屋内的神龛之中。晚辈是外男,不能进锦绣院,李锐年已十四,夜间闯入锦绣院内,与信国公府的名声有碍;还请老太太做主,带人去那锦绣院,把假偶找出来。”张宁又对着顾卿长揖:“只是方氏害我外甥,此事决不能善了,太夫人,信国公不在府里,还望太夫人你能主持大局,严惩那主使之人”“我知道了。”顾卿点了点头。她知道张宁说的是哪个。方氏找来的神婆,方氏屋子里的假偶,又供了主谋,不是方氏还能是谁“来人,备轿。”东园里,灯火通明。方氏虽然不能去老太太府里守岁,但作为一府的主母,自然是不能早早就歇下的。此时她正和刘嬷嬷漫不经心地下着双陆,讨论着柳女的问题。“李锐年纪越大,心越发野了。刘嬷嬷早上看见他那眼神了没有活像会吃人似得。”方氏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所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些人一旦横起来连命都不要了,赔在这种人身上,真是不值当。只盼他多对那府外那些硬石头横一横,摔的粉身碎骨才好。刘嬷嬷比方氏还害怕。这神婆道尼之事是她牵的头,找来这神婆也是她来回方府多次才敲定的人选,更是以她的名义力荐进的府。若真追究下来,夫人最多是个“识人不清”,可她作为牵线搭桥之人,怕是要晚节不保,给撵出去了。“依奴婢看,此事既然已经这样了,夫人不如暂时忍下,等老爷回府,再做商议。夫人心急子嗣之事,找了个神婆回来做做法驱驱邪,这也不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不还常去找那位灵台郎看风水吗怎么找钦天监就使得,找神婆不不行了。”刘嬷嬷一番话,是说给方氏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正是如此,还是等老爷回来,看李锐还能如何蛮横”方氏暗恨地说:“我看那李锐就是得了什么药,给从上到下都喂了,现在才敢这么耍威风。就连铭儿都直说他好,真是气死我也”“夫人,夫人,老太太的轿子来了还带了许多健妇和丫头婆子”守着门的婆子跑了过来,“二门的闩到底下不下”这个守门的婆子也是方氏陪嫁过来的,她看老太太除了丫头下人,还带了锐少爷和几个健妇,吓的要死,本来应该下门闩迎接邱老太君的,却什么都不敢做,连忙叫那些下人不要随便动,飞速跑过来给夫人报信。方氏一个内眷,到了深夜就要把锦绣院的院门门闩插起来的。除非府里遭了强人,不然贼人轻易闯不进来。别说东园前面里那么多家将家丁和下人,就算是这锦绣院内,也有许多搏击之术不亚于男人的健妇。这些妇人是老国公为了邱老太君母子的安全而训练出来的。原本军营里就有健妇营,负责军队里的后勤差事和粗活,没男人可用的时候,也要上场打仗,拿的是和男人一样的军饷。后来大楚立国,健妇营解散,这些健妇大部分成了女家将一类的世仆,专门保护女眷的安全,以及训练新的女武士,在京城的达官贵人家很受欢迎。但是像李老国公这样专门给每个女眷都留了一群的,倒是很少见。“老太太这个点不应该睡下了么早上才昏厥的。”方氏疑惑地站起身,丢下双陆的棋子,“难不成园子里进贼了,老太太在抓贼”“今天东园里没有任何异动啊。再说了夫人,今天是年三十,咱们府上又是国公府,哪个蟊贼会傻到来内城的信国公府里偷东西啊”嫌死的不够快吗“那夫人,二门的门闩究竟还下不下”“那是我们府里的老太君,你是吃了豹子胆了敢把太夫人关在门外”方氏柳眉紧蹙,“我出去看看。让赵婶子她们出来,若是有什么事,记得出手。事了了,重重有赏。”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