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人的青壮年们听见了首领的大笑,原先的担心和恐惧也都一扫而空,纷纷都跟着大笑了起来。当李茂驾着他的马赶到了双方战斗过的地点以后,浮现在眼前的,就是这群羯人们驾着马,踩在楚军的尸体上,对着天空放声大笑的场景。不知为何,李茂不但没有觉得有一丝快慰,反而在心头涌上了强烈的不安。这些羯人们太善战了,善战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看见他们那狰狞凶暴的样子,李茂下意识地驾着马往后退了几丈,尽力在远处观察他们。过去他们受汉人欺压,是因为汉人势大,如今这一战,他们已经意识到汉人虽多,却并不可怕。若是大楚不能想办法驯化他们,谁知来年这些羯人不会是另一支乱华的胡人前朝胡人侵犯中原带来的灾难,已经抵过了过去几百年来,汉人几次朝代更迭时所有的死亡人数,到如今整个神州大地还没有完全回复生息。不,不能这样,他不能再放出一支猛虎了。无论是拉拢,分化、还是通婚,哪怕是给赐给他们土地让他们活在关内都可以这些羯人,以后决不能再让他们在草原上壮大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顾卿的存在又一次改变了汉人的历史。小剧场:羯人走后,雨部的人巡逻时发现了这批死掉的同僚。死状可怕就算了,重点是为什么都光着屁股裤腰带呢第83章生死劫杀李茂以为自己在草原上的经历就是九死一生,却不知道他的侄儿李锐经历的才真叫做“生死劫杀”。从通州开始,他们已经遭遇了四次刺杀,若不是在通州时得到了周青的帮助,得到了神机弩这种利器,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了。第一次袭击是刚到通州和凉州边界的时候,一群穿着布衣,状似平民的行人突然发难,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好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之人,又善于群斗搏击,虽然费了一番功夫,还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战斗。待他们想要留个活口盘问幕后指使之人,这些人却都已经服毒自尽了。他们的后槽牙被挖空,里面装着毒药,一旦失手,直接就咬破装着毒液的毒囊,绝不会留下活口。这样的视死如归,这样的狠戾果决,绝对是某个势力豢养的死士。他们究竟是一开始就被盯上了,还是在通州泄露了消息,所以才被一路追杀若是后者,那中军或周青那边必然就有一方和幕后之人有所联系。而对于所有人来说,从开始遭遇追杀开始,李锐所发生的改变简直是出人意料。从一开始举着弩四处找机簧,到后来能够干净利索的使用神机弩杀人,信国公府的家将和李锐的两位先生都觉得十分震惊。若说这是种成长,这也未免成长的太快了。家将首领和这些家将们都是从沙场上回来的人,都曾有过曾是菜鸟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杀人时,有的吐过,有的为自己手沾鲜血难过过,也有人曾抱着刀枪嚎啕大哭,却没有一个人像李锐这样,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就能很快扣动簧机的。他甚至连手抖或者闭眼都没有。李锐并不弱,他力气极大,又和两位军中师父学了两年的搏击和弓马技艺,绝不逊色于大楚任何一个军队中训练有素的士兵,他所缺的无非就是实战经验,任何一个家将和师父都不会真正的置他于死地,所以他的所学的东西永远都差那么一点。而如今李锐就像一块不停吸水的海绵,不停的将往日里两位武师父和众多家将的教导融会贯通,甚至更进一步,在战斗中感受到一种玄妙的东西。他现在甚至还能顺便护住完全不会武艺的杜进师父。刺杀是突然的、是阴暗的,可是他却并不感到惧怕。每一次濒临生死的关头,他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李锐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如何产生的。血液会加速,呼吸会变慢,思维会无比的清晰。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减缓,只有他依旧如故。他能从容的躲避攻击,也能迅速的找到破绽,然后举起弩机杀了这些人。李锐知道他的家将们在害怕,他的师傅们也在担忧。他这般出人意料的表现,很容易让人想到杀人狂或者刽子手一般的人物。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些人,他并没有在杀人中得到快感,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杀人就是杀人,是为了生存,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只是在危险之中就会触发出某种本能罢了。、正是这种本能促使他更冷静、更能调动所有的潜能,却并不让他嗜血。他想起了他祖父在乱军阵中毫发无伤的本事。一时间,他近乎是战栗一般微微颤抖着。若是他想,他可以达到他祖父一般的高度。他可以像奶奶口中的赵云,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地,也可以像“取尔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张飞,创下不世之功。然而只是片刻,他就放弃了这般想法。天下已定,哪里还能再起战事。他祖父曾叮嘱子孙后辈不得再掌军权,这才过两代,他又怎么可以违背祖训,置整个公府的安危于不顾,擅自妄为呢。“大公子,尸体上还是没有任何东西。”家将首领翻看一遍以后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标记,连衣服都只是最普通的棉衣。”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些家将对李锐的称呼已经从“锐少爷”变成了“大公子”。上一次他们这般唤人,喊的是李锐的父亲。李锐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已经预料到这次还是一无所获。若是死士,连命都不要了,怎么会留下线索呢就算是留下线索,恐怕也是为了误导别人,做不得准。“收起他们身上的弩箭,继续出发。我们耽误的时间已经太多了。”“是,大公子”神机弩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弩箭可以重复使用。除非是射在什么坚硬的物体上,不然弩箭的箭头很难损毁。这让他们一路上几乎不需要补给,因为这些死士每次都装作普通人可以接近,是不会穿着盔甲等防具的。但这样导致他们一路上不敢进城,也不敢让别人靠近。他们也不知道对方为何能一直找到他们,他们只能肯定的是,每一个靠近他们的人都有可能是敌人,他们只能不停的走,不停的走,一直走到凉州的州府去。只要到了武威,他们就能安心了。李锐一行人除了休息的时间,都拿来赶路了。杜进虽然会骑马,可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到后来简直是连腰都直不起来,全靠蒋师父搀扶着走。若不是因为东升先生认识去武威的路,李锐都想干脆把东升先生留在哪个驿站里,等他们回程的时候接走了。又是一日,他们走了一大段没有风景的旅途,沿途所见,都是贫瘠的土地和干枯的河床。土山绵延起伏,却寸草不生,看的人十分压抑,不料刚刚转过了一个山包,眼前却豁然开阔,一池碧蓝的湖水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这般视觉的反差,是如此的迅速和剧烈,让他们匪夷所思。这一路风尘仆仆,又一直遇见追杀,见到城池也只敢进去略微补给就继续赶路,一群人的神经早就已经绷得紧紧的,只要再拉一下,怕就会断掉。李锐从未见过如此蓝的湖水,简直就像是将天空整个拉进了水中。他停下马,望着山包后的那片湖水,终于还是下了决定。“就在那湖边休息休息,喝点水吃些东西再走吧”“好”“走了一天累死了,让老孙我去游个痛快”“去去去去去,我们还要装水呢,谁敢喝你的洗脚水”李锐见家将们都很高兴,便知自己的决定没错。他率先跳下马,牵着马匹往那碧蓝色的湖边走去。见他下马,已经忍不住内心雀跃的家将们也纷纷跟随,他们行至湖边,从马鞍下拿出毡毯,铺于地下,又取出干粮,略微填个肚子。说实话,吃这东西吃了这么多天,嘴里已经没有味道了,麻木的很。若能找到胡人居住的地方,一定要买些肉干美酒佐餐,不然等一趟下来,以后连吃饭都不香了。杜进早已累得不行,略微洗了洗脸,就躺在毯子上不想起来。许多家将只是在水边略微看了看地形,并没有下水。蒋师父从包裹里翻出一罐药油。这还是他担心李锐不能适应长期骑马赶路而准备的药油,谁料除了一开始用了几次,后面全用在这杜先生身上去了。他举着药油往杜进那边走,却猛然看见不远处的山包后出现了十几匹马。那些马上都有骑手,头上缠着头巾,身上穿着劲装,腰间还佩着武器。蒋师父气的一吹胡子。“妈的这些刺客,还要不要人歇着了要让老子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指挥这一群畜生,老子把他皮给扒了”“兄弟们,衣服先穿起来吧又来人啦”李锐听到蒋师父的叫声,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走到他那个位置去看。因为有好几个土包掩映着,他们又在隐蔽背风的地方歇息的,所以那几骑看起来并不像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样子。杜进哎哟哟哟地爬起身,叹了口气道:“不要先轻举妄动,我们先隐蔽起来看看是什么人吧。万一是凉州的牧民,有些胡人牧民也是带刀骑马的。”李锐点了点头,他们把马悄悄拉到土包后面,将马嘴堵上,人也藏在土包后,看这些人来这个湖边做什么。这群人的速度很慢,不像是赶路的样子。他们的马背上还放着什么东西,像是某种牲畜,一直在扭动。李锐等人大气都不敢出,紧紧靠着土包的背面,准备听完动静再决定该怎么做。杜进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些人不是胡人,而是汉民。“这几天真背,除了两个羯人,什么人都没有抓到。本来都要杀了的,那些羯人居然会说汉话,还说只要把他们送到武威,就会有大官替他们付赎金,头儿还真信了。你说扯不扯要不是今天抢了一队行商,怕是兄弟们连嚼用都没有了。”“不是说汾州通州大雪吗商路不通,从南边来的人少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嘿嘿,真的要把这丫头带回去给头儿要不我们先尝个鲜反正只要还人家完整的一个人就行了,我们又不卸她胳膊卸她腿儿”啪“把你的那家伙给我收好这不是胡女,你要动了她一根手指,她说不定就要寻死觅活。武威来的这么多商队,我们能招惹几个能抓到就不错了”李锐和其他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看起来不像是追杀他们的刺客,而是一波劫掠商路的马贼。听起来还抢了什么人。李锐正在想这事到底要不要管,杜进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打了个喷嚏。“什么人在后面”这下,不想管也要管了蒋师父没好气地瞪了杜进一眼,做了个上的手势。几个家将扣住弩机的机簧,将弩箭保持连发的状态。杜进见蒋经义给他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指指自己,又指指外面。蒋师父翻了个白眼,点了点头。“什么人在后面不出来我们就过去了”十几个马贼拔出马刀,长刀出鞘时不停地发出了“哐仓”的响声,更是把杜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老天爷啊,他只是个教书育人的先生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啊回头强烈要求加薪杜进一咬牙,对李锐做了个拜托的姿势,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过来喝口水,什么都没听见”看见只是一个人,马贼们松了口气,有些马贼甚至准备把刀收起来了。“哟看起来还是个书生一个人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先生趴下”李锐一声暴喝,杜进连忙卧倒。李锐带着家将们从土包后面出来,扣动机簧,啪啪啪啪啪连射五下,倒下了好几个马贼。有些人看情况不对,又见领头的只是个少年,举着刀就冲了过来。李锐冷静的塞进三支弩箭,也不转身,就这么平举着弩机一边装填一边后退,他身边的家将们不是吃素的,抽剑的抽剑,射弩箭的射弩箭,不到一会儿,就又倒下了几个马贼。剩下的马贼见势不妙,拔腿就往自己的马那儿跑,李锐对准他们,连射几箭,将剩下的几个马贼也留了下来。家将首领抽出软剑,准备把那几个马贼都杀了,李锐突然开口。“等等,留一个问话。”那家将点了点头,随意留了一个活口。等他们把这些马贼都杀了以后,那个留下来的马贼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李锐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怕他们用各种酷刑折磨他。李锐问过那马贼详细的情况,眉头忍不住紧蹙。这一群马贼就躲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处石窟里,原先是为了礼佛而建造修建的石窟,此时倒成了这群马贼的藏身之地。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在这片地盘上也不算马贼里较强的那种,能够一直活的滋润,全靠凉州到通州上往来的商队愿意孝敬。不愿意奉上孝敬的,他们想尽办法劫杀,或是掠了商队的头领去索要赎金。没有人知道他们躲在何处,直到今天。李锐听到他竹筒倒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