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就仰头往嗓子眼里灌了一口,那种清洌而甜爽的味道瞬间脾入心肺。她举着水袋踮着脚尖让纪声言也尝尝,闺女眼里的兴奋和快乐让纪声言也为之动容,他想不到大山是个这么让闺女快乐的地方。顺着溪流向上走,太阳也爬得老高了,山间杂草茅叶上的露珠也一点一点散开,晨雾越来越小,纪声言见闺女的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便牵着她来到小溪边叫她稍作休息,自己去挖一些野菜。纪桑田在溪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两只脚荡啊荡的。小溪清澈见底,潺潺流淌着,不时冲击着岸边的卵石,溅起一朵朵浪花。纪桑田的鞋袜已经被溪水打湿了,她索性将鞋袜脱下,将两只小脚浸入水中,清凉的触感让她感到无比惬意。“啪”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纪桑田还以为是纪声言回来了,谁知道竟然是谢元修站在十步之外。阳光透过树荫影影绰绰的洒在他的身上,使得谢元修的周身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晕。他面上带着笑,将掉在地上装着满满草药的竹篓捡起,朝纪桑田走过来。谢元修在纪桑田身边坐下,两人客气的寒暄了几句。谢元修的视线下移,落在纪桑田泡在水中的脚上,有些惊诧的问她,“你竟然没裹足”时下以“三寸金莲”为美,女子到了一定年龄,都会用布带把双足紧紧缠裹,最终构成尖弯瘦小、状如菱角的锥形。双足缠好后,再穿上绸缎或布面的绣花的尖形小鞋,此即为“三寸金莲”。小脚当道,女子走起路来会摇摇晃晃,弱不禁风,在男人看来风情万种,婀娜风姿。在小脚盛行的这个时代,大脚女人往往遭人耻笑,甚至难以出嫁。如果别人骂你一句“好大脚”,比骂娘还难听纪桑田红了脸,下意识跳到浅溪中,溪水没过膝盖,挡住了谢元修的视线。谢元修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有裹足的女人,女孩最好的缠足年纪在四到六岁,谢元修的几个妹妹都是三四岁就开始裹足,男人大多是爱小脚的,他之前也不能免俗,可是今日见到这样一双生的自然的脚,倒觉得不算难看。纪桑田本来是觉得没什么,但忽然想到在古代被男人看了脚好像就要嫁给这个人,再加上听谢元修那语气似乎不裹脚是个很严重的事情一样,她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古人不是很保守的么可是看谢元修那表情似乎一点也不知道避讳,还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她来自现代,观念开放也就开放了,可是他一个饱读诗书的土着人,这么大胆放肆就是在耍流氓了。纪桑田当即蹲下身子,鞠了一掌的水就往谢元修脸上泼,谢元修没料到这个小孩儿会有这种举动,完全没有躲避的准备,就这样被纪桑田泼了一脸的狼狈。趁着谢元修用袖子擦脸的功夫,纪桑田赶紧把袜套上。她依旧站在水里,溪水没过了她的膝盖,她插着腰威风八面的瞪着谢元修,看他一脸狼狈实在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报应,纪桑田笑弯了腰的时候恰好一阵水浪袭来,纪桑田一个踉跄整个人都趴在水里,衣服都湿了大半。谢元修想去抓她的后衣领把她提出来,纪桑田只觉得自己像个物件似的被人拎起来,一个不爽索性把谢元修也拉下了水。“你”谢元修指着她有些气急败坏,但毕竟还没失掉风度,平复了情绪,“你一个女孩儿怎么这么泼皮”纪桑田心想,叫你们古代男人这么变态,看见个不缠足的女人就跟看见个怪物似的,就得让你吃点苦头。虽说女人被男人看了脚就要嫁给这人,但纪桑田一点也不担心,以谢元修的条件肯定看不上她,估计谢元修现在比她还怕被人知道这件事。但纪桑田又想到再过一会儿纪声言就要回来了,要是让纪声言知道自己对谢元修做了什么,免不得要好好训她。谢元修今日穿的是白色的宽袖大炮,上面缀满了清淡的水墨画,如今被水打湿了大半,可以说成了真正的水墨画了。纪桑田做了一个要撩水的动作,“你走吧,再不走我接着泼你”谢元修像个落汤鸡似的出了水,一个翩翩佳公子被她整的像个倒霉蛋儿似的,衰的脸上都在冒青烟。纪桑田作弄别人的事没少干过,在她真的年幼无知的时候,她往同学的椅子上涂过胶水,往同学的杯子里撒过盐巴,往同学后背上贴过画着乌龟的纸,总之,用她亲妈的话来形容,这闺女比小子还要皮。后来长大了,学习紧张了,谁再怎么招惹她她也不会再做这么幼稚的事了。但是现在,她可是个童叟无欺的小孩子,谁欺负她,谁让她不痛快,她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奉还回去也没什么好说的。作弄过这么多人,谢元修绝对是最让她有成就感的一个。正在她洋洋得意的时候,谢元修又折了回来,两只手抱着一块大石头,纪桑田当即就傻了眼,“你要干什么你不会要杀人灭口吧我爹很快就回来你你”谢元修又恢复了他一贯温和含笑的表情,举起了石头抬过头顶。纪桑田心想,他不会是疯了要砸死我吧木然间,纪桑田眨眼的功夫就被身后溅起的大水花浇了个透心凉。她睁开眼睛,就见谢元修淡淡的表情下有着掩盖不住的得意,似乎对她一系列惶恐的反应很满意,嘴角嗜着淡淡的笑,拍拍手站起来走了。纪桑田抹了一把脸,心里将谢元修诅咒了一通,慢慢往岸边蹭,一低头却看见溪水中有石头闪闪发亮,她随手捡起一块,原来是许多如谷粒一般大小的金星融结于石块之中。纪桑田那如瓜肤一般细腻的石面,放在阳光下仔细地看,它的纹理就如丝罗一样美丽。她敲一敲,石头的声音就像金属一样清脆。这块石头让她倍感亲切,这质地是琢砚的绝佳材料啊纪桑田就像发现了新宝藏一样,把溪水中看的上的石头全都捡了起来,纪声言看见湿透了的闺女在溪岸边疯狂的捡石头,还以为闺女中了魔。纪桑田捡了五六块大小合适的石头要带回家,纪声言说,“这石头有什么好玩的啊”纪桑田一时没法和纪声言解释,她上辈子虽然受爷爷奶奶的熏陶,对文房四宝这样的文物有一定的了解,但她毕竟不是行家,她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文房用具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也不知道自己捡的石头最后能不能成为价值连城的砚石。大部分的古玩,它的价值和年代都是成正比,年代越久就越珍贵值钱,只有砚是个例外。在唐宋的时候,千百金乃至数万金的砚石比比皆是。到了元明时期,好砚的价值就更高了。纪桑田不知道她到底所处的是个什么时代,但是她知道,但凡文化艺术比较繁荣的时代,文人墨客对于上等文房四宝的追求一定是极度痴迷的。纪桑田当务之急就是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文物发展水平,哪怕略知皮毛,她都有把握利用这些砚石好好赚上一笔。脑子里全都是关于赚钱的金点子,即使是宋玉像个唐僧一样在她耳边念叨“你怎么又弄的全身湿透才回来”纪桑田已经不在乎她说什么了,开始央求纪声言带她一起去镇上走货。这回不但纪声言不答应,宋玉都不答应了,“你这孩子怎么脑子里尽想着胡闹呢整天除了玩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么跟人家翠玉姐姐学学,人家大你两岁比你稳重多了,你整日这样不叫人放心,将来怎么嫁人怎么给你定亲”作者有话要说:这几个月一直在看一些关于文房四宝的书,推荐几本比如说章用秀先生的趣谈中国文具,张伯元,印汉云,蔡国声先生的文房四宝精编,茅翊的文房清供,还有王夏斐先生的中国文房四宝,这几本上面还有各种插图,可好玩了因为女主会和文房结下不解之缘,所以以上几本书加上天工开物对我帮助很大,算是我这文的工具书和资料吧,所以在这里提一下不过绝不会复制粘贴,本文就是一篇言情文,太专业的东西就弱化了,渣舞希望你们看的开心虽然现在很慢热也许还很无聊收藏的姑娘们一人送个大大的么么哒、技能,噎气,初见纪桑田迫切的想去镇子上看看,她必须要深入的了解这个时代,才能准确的判断自己从金雀山溪边捡回来的石头的价值。她拿出那几块石头细细的抚摸着,这些石头石包青莹,纹理缜密,坚润如玉,正是制作砚石的好材料。如果加以打磨,再刻上精美的雕铭,能够让这普通的石头身价倍增。不过,她这如意算盘能不能打成还得看老天爷愿不愿意成事,这种古玩器具向来都是没有个定价,时运好的时候身价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水涨船高,时运不济时它不过就是躺在溪边不会被人注意到的烂石头。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一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娇生惯养的娇娇女,刺绣手艺不好,又不会做饭,长得又这么瘦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完全就是一个废柴。那她又是干什么吃的呢她只会演戏打个酱油,总不能让她在古代去当个戏子艺人吧她安安分分当个农民好歹还算个普通老百姓,若是跑去做了戏子那可就入了贱籍,这不是自我作践么她除了演戏和死宅还会干什么这可就要感谢她上辈子的爷爷奶奶了。纪桑田上辈子对什么古玩器具完全不感兴趣,各人有各人的偏好,有人喜欢小桥流水,有人就喜欢摩天大楼,纪桑田恰好是后者。但非常不巧的是纪桑田上辈子的爷爷很唠叨,他是肚子里真的有墨水的人,但也很喜欢卖弄,为此,奶奶常常揶揄他。于是,纪桑田就很不幸,每次去爷爷家都要被他按在凳子上听他讲文物的故事。就算是个傻子,被人强按在凳子上学习文物知识也能学会点常识了,纪桑田的眼界虽然还是个小真空的水平,但是比起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人,她至少还能发现这些石头的不同之处。纪桑田算是看透了,她这辈子的爹娘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人,但指望他们做自己的长期饭票是不可能了。纪声言脾气好,但是脑筋也比较死,甚至还没有宋玉有主意。当初和二伯他们分家时,他们这一房就相当于净身出户,纪家的老房子归了二伯,纪家的三亩良田也归了二伯一家,纪声言就得了一头牛就被扫地出门了。她现在所住的土房子还是分家后纪声言找李大嫂家借了三两银子盖起来的,直到现在这三两银子还没还清呢家徒四壁,每天只能吃点最下等的糙米,野菜也全是从山里挖的,自从她穿越过来家里从来没沾过荤腥。他们一家三口身上穿的衣服就跟百补衣似的,她身上穿的衣服补丁还算少的,纪声言的衣服破破烂烂和乞丐没什么区别,这样的打扮去镇子上卖女儿家精贵的东西,谁会光临啊他们家最值钱的也就剩下那头牛了在纪桑田的认知里,牛只有两个功能,要不就人宰了吃补充点蛋白质,要不就是下地帮人类干农活。可是,他们家连地都没有,要头牛干什么人都快养不起了还养牛纪桑田感到很惆怅,怪不得宋玉前两天和纪声言翻脸,她要是早知道家里是这种境况,她恐怕也受不住了。一个男人老实善良固然是好,可是能力也得有,整天就知道呲牙大白牙咧嘴笑,却不好好动动脑子想想怎么让老婆孩子过上好的生活,笑什么笑能笑出银子么这还不是最让人生气的,纪声言一家三口到了老房子那,纪桑田已经快气到郁结难舒了。老房子如今是薛灵芝和二伯一家五口在住。二伯纪声行和二伯母肖氏有三个孩子,两个是女儿一个是儿子。那两个女儿一个比她大两岁,一个比她小六岁,大的叫纪秋雨,小的叫纪秋香。而那个儿子还尚在襁褓之中,这几天刚刚取好了名字,叫纪文。为了不让薛灵芝说嘴儿,纪声言一家三口一人提了个篮子,篮子里装的是他们从牙缝里剩下的吃食和腌菜,三人一大清早就到了老宅这边,结果家里只有薛灵芝一个人。“老二带着两闺女去镇子上买布去了,老二媳妇带着文儿回娘家看看。老大媳妇,正好你来了,厨房有田螺,你看看是炒着吃还是煮着吃”薛灵芝一看见宋玉来了就使唤她干着干那,就好像二十几天前两个人在河边吵架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宋玉本来就身体不好,在家里做一会儿针线活儿都会头昏,不是她不勤劳,是纪声言都舍不得让她勤劳。可是一到了薛灵芝家,薛灵芝就把宋玉当个丫鬟一样使唤,纪声言遇见薛灵芝也没了声儿,敢怒不敢言。纪桑田拿了根柳条蹲在厨房边,看着宋玉忙里忙外,薛灵芝插着腰指手画脚,心里一肚子火气。纪声言被薛灵芝支唤去捡柴火了,薛灵芝又开始看纪桑田不顺眼了。“你这么大一闺女,怎么就会游手好闲不知道来帮把手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千金小姐平日有的是丫鬟伺候你呢你们家你爹娘宠你,但这不是你们家,将来你嫁了人也往那一蹲等着你爷们儿婆婆伺候你”薛灵芝指着纪桑田骂道,“当初没给你缠足原是指望你能帮着下地干活儿,你倒好,忙帮不上落得个逍遥自在”纪桑田为了家庭和谐,没反驳什么,心想,你以为都是你啊活着就为了嫁人,嫁人就为了给人家当老妈子啊会做饭是为了养活自己,而不是为了将来伺候别人,纪桑田觉得自己和这老太太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可是,她说自己之所以没缠足,是因为家里人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