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子说,忽又想到什么,转头问他,“最近怎么不见矮瓜”姜彻盯着电视,说:“病好了,让他回家了。”毛子一脸不信:“没病就不来找你你搬家,也没见他过去啊。”姜彻心虚,说话便带了些强撑的脾气:“你管他干嘛”毛子乐了,电影也不看,转过身对着他,笑道:“他不是天天缠着你吗你都要结婚了,他能没表示”姜彻一惊,这才看向他,问:“我结婚,他能有什么表示”毛子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说:“我还不知道他矮瓜有多黏你,用胳肢窝都能看见。我都觉得他有恋父情结,真把你当亲爸了。”见他信口胡说,并不知道实情,姜彻放下心来,随口道:“你用词挺时髦啊。”毛子得意道:“那是唉,正说矮瓜呢,老长时间没见了,我就问问你。这都寒假了,他怎么不过来”姜彻眉毛一挑,道:“敢情你是把人家当不要钱的工人使”“喂喂,哪那么难听,他来给我看店,电影一点没少看,我还给零用钱,没亏待你家孩子。”姜彻不再搭理他,专心看电影,手下往嘴里扒饭。没吃两口,忽听到身后一声哭腔:“小姜”这声音猛地在脑后炸开,姜彻一口气没缓过来,呛了两口饭,昏天黑地咳嗽起来,待他弯腰抹干净鼻涕眼泪,从柜台里一起身,看见眼泪未干的程湘婷,脑袋里嗡的一声,吓得脸都绿了。果不其然,程湘婷还不等他开口,便抓住他搁在柜台上的手,哭道:“小姜,你救救锐锐吧,姐求求你了,再救他一次吧”姜彻愣住,想到程锐,忽觉脚底生寒。出事了。终究还是出事了。他不禁发抖,想将手抽回来,程湘婷却拽得更紧,哀求道:“小姜,阿彻,你知道你知道,只有你能救他,他只听你的话,你救救他好不好,姐给你跪下了,姐就这一个儿子,做牛做马都求求你了,阿彻”她说着便要下跪,被毛子眼疾手快搀起来,按到一边凳子上坐好。上次程锐失踪,也是这种境况,毛子见怪不怪,又拍拍姜彻肩膀,给程湘婷倒了杯水,动作熟练。姜彻不说话,倒是毛子先开了口:“程姐,有事你慢慢说,说清楚,天大的事儿,您也得先让我们知道是什么,对不对”程湘婷脸色发白,望向姜彻。姜彻只当她知道了那件事,忐忑不安,嘴唇颤动,竟说不出话来,便呆呆坐着,静候发落。不想程湘婷开口却说:“前些天,锐锐期末考试,他现在放寒假,我”她边说边哭,抬手捂着嘴,泣不成声,又停了片刻,才接着道,“他回家住,我以为他好了,他真的没什么了。哪知道,老师打电话,打电话说他没参加考试。”毛子和姜彻皆是一惊,姜彻想到程锐“不上学”的威胁,这才回过神来:他是认真的。程湘婷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工作忙,又不敢跟他多说话,哪里知道,哪里知道他没去啊他明明每天都按时出门的,放学也回来,还写作业,我哪里知道后来,老师说,说他总是逃课,老师问他,他说是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老师也当我都知道,可是,我哪里带他去过医院啊我以为他都好了”毛子当即骂道:“我操,这老师缺心眼吧学生都不上课,他还当正常”程锐说过学校的事,虽语焉不详,姜彻略一想,知道他在学校受排挤,老师也不大管他,不告诉程湘婷也是正常,心下了然。程湘婷抽泣道:“是啊,我也这么想但是,那有什么办法呢就是告诉我了,我也不能每天押着他上学啊。”姜彻忽然问:“他只是不上课吗”听他这样问,程湘婷泪如泉涌,又抽噎半晌,才道:“我问他为什么,他却不说话,他已经好久没和我说话了我问什么他都不说,放假回来,整天都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吃饭也不出来,一句话都不说,和之前一样”姜彻插嘴道:“他应该看医生。程姐你可以带他到市里去,得看心理医生,我们这里不行。”程湘婷似是没听到他说话,哭着又说:“他不说话,也不乱跑,好在是放假了。但是,眼见孩子慢慢瘦下来,我有什么办法呢他不说话还好,阿彻,他现在整天躺在床上,连饭也不吃啊我给他端过去,他只当不知道,看也不看我我没办法,我”她说到这里,掩面而泣,在外人面前,虽不至到歇斯底里的程度,说话仍是轻声细语的,却已然崩溃。姜彻又说:“我治不好,我真的治不好。”毛子皱眉,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上次他也是这样你不是说好了吗”姜彻低头,握紧双手,手臂上迸起几根青筋。程湘婷抹抹眼泪,看向姜彻,目光却有些涣散,她喃喃道:“阿彻,我今天,我叫他起床,起来吃点东西,他躺在床上不动,我拉他被子,我”她肩膀不住颤抖,似是想到了极度令人害怕的事,半晌才说,“我拽他手腕,就那么粗,一点点,一把就攥住了,锐锐瘦成那样我本想硬拉他起来,哪知道,他袖子掉下去,我才看见,才看见他胳膊上,胳膊上都是”她又不说,毛子急了,直问:“是什么”姜彻不想听她说,从怀里掏出支烟,夹在指间,也顾不上点。程湘婷盯着他手,又捂上嘴,动作颤抖地指指那支烟,喉间哽咽。毛子不解,看看姜彻又看看她,说:“胳膊上是烟跟烟有什么关系胳膊上”他猛地住嘴,蓦地反应过来。程湘婷弯腰,将脸埋在腿上,无声地哭,眼泪划过指缝,又滴到地上。姜彻手里的烟差点夹不住。三人沉默半晌,程湘婷又开口道:“阿彻,只有你能救他,是不是他只听你的话,我求求你求求你”姜彻默然,停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说:“我去看看他。”他声音里尽是疲惫。作者有话要说:初中的时候班里有学生拿烟头烫自己,有的是耍帅,更多是自我伤害。长大后回想,都会觉得年少时那点小事儿,哪里值得这样伤害自己,然而在当时,确实是很严重的事情吧。当然这中间也有中二病的成分啦。程锐大抵也是如此。关于姜彻给程锐点烟,要拿火机还是直接凑上去,这个细节我纠结了很久想多了,后来还是选了后者。见过大人这样做,该是顺手的动作。关系亲近的人会如此吧。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这样点烟总是有些暧昧温柔的意味在。比方春光乍泄和间之楔,还有一个梗叫kissg the fire,虽然本意不是这样,但用在同志之间,觉得莫名合适,又暧昧又绝望。先结婚再领证,小地方也是常见,一般不到婚龄的夫妻都会这样做。姜彻和冯英都没这个问题,这样写主要是方便姜彻悔婚,不至后来纠缠太多,对冯英伤害也小一点。因为这两章比较重要,所以写得很小心,废话也多一点,抱歉gt t、就这样吧“你最快乐是什么时候”“现在。”“你最不快乐是什么时候”“现在。”英国病人姜彻进来的时候,程锐正坐在床上发呆。听见声音,慢慢转头看过来,复又转向窗外。程湘婷在姜彻身后道:“锐锐,我把你哥哥叫来,看看你。你们俩说说话,好不好”程锐将衣袖拉长,向床里坐了坐。程湘婷面露哀求,看向姜彻。姜彻点点头,轻声道:“程姐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说。”等程湘婷关上门,姜彻环视一周,拉了那张学习桌的凳子坐下,皱眉道:“你在干嘛”程锐仍旧没有开口。姜彻想了想说:“我听你妈说,你没去上学”知道程锐没有答话的意思,他便继续说下去,“这样不好,听话。为什么不上学”程锐看向他,沉静的眼神让他躲闪不及。“好吧,真为了那个事情”姜彻硬着头皮说,“我要结婚,你就不上学你是不是傻你妈要不找我,我能知道你不上学我就是真结婚了,你能怎么着没出息。”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胸口憋着的闷气反倒顺畅了,但看程锐仍旧一副软硬不吃的脸,又不禁气结,狠狠瞪他两眼。程锐不说话,低头玩手指。他不好好吃饭,瘦了不少,让人只觉得手指也成了十根枯枝,关节处尤为明显。姜彻冷冷看着他的手,见他睡衣袖子被拉长过手腕,又说:“你胳膊上怎么了”程锐动作一顿,他蜷膝坐着,便将手臂抱在腿下。姜彻原本抱着好好开解的心思,偏生程锐不肯配合,翻了个白眼猛地站起,到床边一把抓住他胳膊扯进怀里。程锐还来不及挣扎,便让他将袖子撸了起来,只好垂首不动。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姜彻看见他胳膊上七八个被烟头烙伤的疤,还是呆住了,死死握着他手腕,竟不敢动。程锐想挣开他,刚一动弹,便听到一声叹息:“小锐”程锐停下,惊讶地看向他。姜彻将他袖子放下,又拉过另一只手臂,轻轻拉高衣袖,这边少些,却也伤得不轻。程锐感到他手腕松了些,忙抽回胳膊,整好衣服,重新坐回去,小声说:“没事。”姜彻在床边坐下,说:“肯说话了”程锐把脖子一横,咬紧了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犟得像头驴,姜彻笑笑,揉他头发,说:“好了,这不能说话吗你就是想要什么,也得说出来我才知道。”程锐瞟他一眼,摇头。“这不能听懂人话吗,你妈还说你软硬不吃。耳朵要是没用了,割给卤肉店还能卖二两肉。”姜彻笑着说。程锐嘴一抿,反问道:“好笑吗”姜彻本想捏他耳朵,这下只得收手,讪讪一笑。程锐声音沙哑,并不看他,闷声道:“你觉得很好笑吗”姜彻沉默。程锐咬咬牙,继续说:“你觉得,我只是在开玩笑对吧。说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想要你抱,这些都是开玩笑对吧。你是不是在想,我不过是个学生,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敢做,闹脾气了,你哄哄,过段时间就好了。”姜彻无法否认,嘴上道:“毕竟你还小。”“你不相信我喜欢你。”程锐温吞吞地说,“你觉得我只是胡闹。我再怎么喜欢你,也只是胡闹罢了。”姜彻哑口无言,想要辩解,却找不到言语。“反正只是个别人家的小孩子罢了,不理他,冷落他,最好让他找不到你,早晚他会忘记的,他很快就会喜欢别人。你是这样想的吧。”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睛逼视姜彻。姜彻心想:之前还以为他又犯了病,看起来没那么严重,还能说话,这就好。程锐眼睛里泛起一层雾,他抽抽鼻子,又低下头,攥紧了手指,片刻后才说:“我的喜欢,才不是那么廉价的东西。”姜彻想躲开他,却被程锐的眼睛和声音钉在屋里,动弹不得。“不会忘记的,也不会喜欢别人。”程锐用他过了变声期不久的、尚带有少年青涩气息的声音,笃定道:“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我这辈子都会只喜欢你一个。”姜彻笑不出,无力道:“你才多大。”“你不信的话,”程锐抬眼注视着他,“让我证明给你看啊。”姜彻愣住,半晌才苦笑道:“你要怎么证明”不想程锐却被他问住了。姜彻见状,摆出语重心长的长辈模样,说:“其实吧,小锐,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我看着你长大,你比谁都倔,我能不知道我就是信了,你能做什么这不对,你不能喜欢我,你还小,你以后还能遇到很多人,你好好念书,考到大城市去,认识的人都比你哥好,是不是我当你哥,不好你以后能过得很好,别喜欢我,这对你不好。”程锐打断他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很好”“笨,你好好念书,以后有出息,肯定就”“不要。”“你听我说完,你看我们这里”“才不是。”“你别激动,听我说,我给你分析分”“根本不会好”“我操,你别老是打断我”姜彻急了,却看到程锐泛红的眼眶,自己停了下来。程锐说:“现在已经不好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才不想喜欢你我才不要变成变态,但是”他死死盯着姜彻,露出要哭的模样,“我现在很不好。我控制不住。”姜彻按住他肩膀,要他坐好,说“别瞎说你冷静一下。”程锐沉默,身体微微发抖。绕了半天,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姜彻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松手,又坐回去,疲倦道:“已经这样了,小锐,你得学着长大,人总是要长大的,有的事情,你不想做,但你必须得做,听话。”“不是的,”姜彻低着头,并没有看到程锐说这话的表情,他听见程锐漠然的声音,“有办法的。”姜彻恼他不听话,又太过疲惫,只是懒懒地抬头,问:“什么办程锐” 话音陡然被掐断,姜彻被吓得当即站起,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