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响个不停。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周姑娘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是什么病”宋妈妈仍在哭叫:“怎么你就不早来两天我的银子啊。什么什么病傻子病自赎其身去跟一个穷书生走了”听闻此言,王四倒放心了:原来是从良了,不是死了。没死就好,从良更好。不是他也好呢,周姑娘既然肯自赎其身也要跟随,那个书生定然是待她极好的,真好。周姑娘后半生有依托,真好。书生有前途,真好。王四喃喃自语:“真好,真好”十一在旁边看得暗自着急,生怕他想不开。王四的固执她也很清楚,那可真是头倔驴。她捏捏袖子里的顾清风:“怎么办怎么办他会不会有事啊”顾清风闷闷的:“你也说了,本来命谱就是这样,他不也没事嘛”十一顿足:“可是这次要不是因为你装病,他前几天就攒够钱给周令赎身了。你就不怕他记恨你”顾清风好梦数次被搅,烦的不行,咬了她一口,才道:“如果他为这个记恨我,当初就不会拿钱帮我。再说了,我装病还不是因为你牵错了红线你倒怪起我来了”十一被咬只是甩了甩手,没有理会,她盯着王四,没心情跟顾清风计较。咬了人还没被甩出去,顾清风真有点不习惯,他缠的更紧了些。王四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要她活着就好,她有人疼,总比跟着他一个屠夫强得多。他慢慢地往回走,心中茫然一片,以后,他要做什么呢失去了奋斗目标的王四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很多。可他分明才三十四岁啊。直到王四走出很远,宋妈妈才回过神来,高叫着:“屠户老爷,屠户老爷,这儿有新来的姑娘,还没呢。五百两就行”王四却早就走远了。宋妈妈身后的护院暗地里直咂嘴,这老鸨也太爱钱了,一个屠夫还能称为老爷。现在这世道,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卖入青楼,哪怕是天仙容貌,也卖不了五十两。宋妈妈张口就要五百两,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王四沉浸在周姑娘自赎其身跟随了一个书生的事实里。失落自不必说,他反复告诉自己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周姑娘那样的美貌女子,值得更好的。他只见了周姑娘一面,说不定周姑娘都不认识他。周姑娘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应该为她开心才是不过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他从满怀激动到悲痛欲绝再到庆幸感激再到后来的郁闷失落心情跌宕起伏,变化不定。最终都变成了茫然,是的,茫然。脑海里的空白比上次专门卖肉给官老爷的愿望破灭后更甚。他背着银子走得跌跌撞撞,路过李家铁铺的时候,李大脑袋跟他打招呼说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听到。十一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看着王四的背影,她猛然发现王四看着还是很顺眼的。尽管此刻她看不清他的脸。王四一路行走,当然现今世道太平,不会有诸如有人半路跳出打劫之类的情景。他走过林家酒肆的时候,打了一斤酒。他平时只要一两的,还是在傍晚时分来。这次突然要一斤,小伙计林小乙没反应过来,照旧颤抖着手给他打了一两。还是掌柜的在小乙头上敲了一下,小乙才回过神来,添满一斤。小乙颤颤巍巍地问:“王师傅,您有钱吗”他背后也叫过王四憋一,但当着王四的面,打死他,他也不敢说出口。王四身上有钱,他全部的家当。但他这时注意到的是他怀里没有铜板。他也忘了他背着的东西时银子,恍惚了一会儿,才说:“赊着,记账上。”掌柜去拿账簿,小乙将酒壶放在柜台上。王四没有拿酒壶就走了。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回家大醉一场。急于求醉的他将赊来的酒落在柜台上,就快步走了出去。小乙盯着他的背影,待他走远才呸了一声,小声嘟囔:“什么玩意儿,拿小爷取乐呢”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十一笼笼袖子,一路尾随。这一次拆红线,虽然不是她亲自出手,可是负罪感比前两次更甚。毕竟前两次纠正以后可以说大体上是比较不错的结果;而这次是大家都不幸。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王四身上浓重的悲伤。有这么一瞬间,她想起了第一个小时空里的苏慎言。当苏慎言被李尚书误会站在尚书府门口的时候,她也曾感到抱歉,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的自责。她想她无法再拿无心之失这样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了,她是真的做错了。捏了捏袖子,她轻声说:“顾清风,相较而言,我对你还是最好的。”在他动情之前就纠正了错误,他没有深爱,也没有后来的悲哀。人的感情还真是奇怪啊。顾清风换了一个姿势,完全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随口应道:“那是,我对你最好。”王四回到家,推开了木门,看到十一站在树上摘果子往下面扔着玩儿,顾清风坐在院子里接果子。不管她扔到哪里,顾清风都能很随意地接到。两人见了他,笑着打招呼,绝口不提王四要办的事情。王四回了家才想起背上背的是银子,他做了一个决定。放下银子,招呼他们过来:“来来来,给你们一些好东西。”十一和顾清风对视一眼,隐隐猜到了王四要给的东西是什么。她从树上滑下来,有些不知所措。王四将大门拴上,提着钱,将他们两个拉进屋里。他拴上屋门,并用凳子顶在门后,关好窗户。等一切工作做好,他哗啦一声将钱倒在桌上。黑暗的房间里,银子闪着银白色的光,不算明亮,却吸人眼球。王四坐下,叹了口气:“这些钱我也用不着了。你们拿去吧,好好做个生意也行,学个手艺也行,就不要再东跑西跑了。年轻轻的,现在不学手艺,以后再学就迟了。我知道你们不愿跟着我杀猪。你们长得好看,杀猪的确也埋汰了”十一鼻子酸酸的,有泪水流了出来。到凡间以后,她哭的次数好像多了。十一伸臂抱了抱还在劝说他们的王四:“王四哥,你是个好人,你以后会”她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这个受了情伤的可怜的汉子。原本的命谱上,王四一生未娶,把自己所有的钱尽数捐给了育婴堂。他说他希望那些身世堪怜的孩子可以活得好些。顾清风倒认为现在这情况,王四基本上正在走向他原本的命运,这是好事。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这个小故事貌似有些悲催、名妓书生也相恋六十一和顾清风自然不会收下王四的钱。顾清风少有的爽快了一次,请王四去喝酒。王四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喊着“周姑娘”他边喝边哭,拉着顾清风絮絮叨叨说了很久。酒保添酒时,过来看了一眼,暗自摇头;真不知道这个周姑娘怎么得罪这个屠夫了,但愿王屠夫只杀猪才好。王四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只隐隐记得他好像喝醉了,被人背了回去。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他母亲还活着,他还是个孩子。小伙伴儿们都不肯跟他玩儿,嫌他长得凶,只有母亲温柔地抚慰他那梦太过真实,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王四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头痛欲裂。跟他学杀猪的学徒在他家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开工,也不敢敲门催促。阳光正好。王四一拍脑袋,怎么睡得这么迟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快速洗漱完毕,收拾好出了家门。微风吹在人身上,他的头痛也减轻了很多。王四主动给李大脑袋打了招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他把什么事情给忘了。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哪家订了猪肉他还没给人家还是谁忘了付账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拎着一小块猪肉回家。路过林家酒肆时,王四终于想起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了。他在梦里答应了母亲,要把钱捐给育婴堂,让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可以过得好些。王四抽空去母亲坟上上了柱香。他想他每天杀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的确造了不少杀业。王四不信神佛,可他突然觉得他得为自己做些什么。这种感觉很强烈,而且来得汹涌。在王四之后的一生中,他的确是这样做的。他既无娶妻,又无儿女,他将他的所有血汗尽数给了育婴堂。王四没有像他少年时期期盼的那样成为最出色的,专门效力于官家的屠夫;而是成了最有名气的屠夫。在他去世的时候,有很多人慕名前来为他送葬。人们一直在怀念他。解决了王四的事情,十一和顾清风追着周令乘坐的马车一路北上。顾清风有着小小的得意:“我的方法好吧让王四将这一切彻底忘了,他以后不会太难过。你也不必自责了。”十一心里认同,嘴里却不肯承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你这么笨,要是我,恐怕早就把这件事儿做好了。还用等到现在吗”顾清风懒得跟她计较。打又打不过,又没她脸皮厚。跟她计较,不值得。十一打量着周令,暗暗称奇。这周令确实是个大美人,南周北蔡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周令的相貌还是很出乎十一的意料的。她听月老爷爷讲过,青楼是个坏地方,那里面的女孩子都是妖妖娆娆的。虽然周令一心从良,不能算是坏姑娘,但是既然在青楼里是头牌,那应该是极尽妖娆才是。可事实并非如此。周令已经以顾清风的妻子自居,作了妇人打扮,铅华洗尽,不施脂粉。她此刻不比在隔云楼,如今的她是良家妇女了,当然不像以前那样衣着暴露。她举止端庄,衣衫庄重,眉目平静,蕴含着淡淡的喜意。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的新妇。顾清风很诧异:“她看着不像风尘女子嘛一点都没有狐狸精那种妖媚。”顾清风对青楼的认识有两点。其一是青楼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这一点来自于他的亲身经历。其二,是青楼里许多像狐狸精一样的女子这一点来自于师父的叮嘱。十一起初也不大敢相信,但是周令真的很漂亮。第一眼看上去就漂亮,不是王四那种看久了之后的顺眼。当周令开口讲话时,十一和顾清风确信她就是周令了。周令的声音非常的温暖,这种暖是天然的,不带一点修饰的,听得人浑身酥麻。她柔柔地唤着:“宋郎”她亲自给宋玉成端水净面。周令的“宋郎”刚出口,十一就呆住了。这暖暖的柔柔的感觉使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风华殿外。在她灵识未开的时候,那时候夙止常常手持一卷书站在殿外诵读。夙止的声音并不悦耳,低沉还略带沙哑,不是她后来所偏爱的清越的嗓音。可偏偏那个时候着了魔,他的诵读对当时的“它”而言,犹如甘露。只是,后来她修成正果,无论在天界做好事也好,闯祸也罢;夙止对她说的话都让她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十一的眼眶突然湿了,她伸手拽住了顾清风的袖子。顾清风正在感叹:“她说话真好听,怪不得你说她善歌。她这样的嗓音就是不会唱歌,跟人吵架也是好听的。莫非她前世是黄鹂鸟”十一拽着他的袖子拭泪,闻言摇头:“不是,她前世是个男子,是个大夫。有一次误诊,给一个孕妇开错了药。那孕妇怀的是双生子,一尸三命。所以这辈子就要以身渡人,不得善终。”“你怎么知道”“我自然知道啊,命谱上把一切都写的清楚啊,她这一生就是来赎罪的。所以就算是牵错了命谱,她老来有了个伴儿。她还是终身无子,老年疾病缠身不得善终啊。只不过牵错了以后,好歹还有个真心待她的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啊。”十一又拿出命谱翻了翻,确定了一下。顾清风点点头:“这样啊,那我前世是什么难不成我前世也欠你的了债,所以这辈子跟你还债来了”十一别过了脸:“没有没有,咱们没关系。”她低着头心道:“不管是哪一种命谱,咱俩都没有一点关系。你跟着到小时空绝对是意外。”周令最近经常莫名地心慌意乱,她总觉得宋郎似乎有事情瞒着她。宋郎之前不是这样的。难道是近乡情怯还是太过思念家中父母尊亲周令试着去安慰他,往往她一开口,他就声称自己困了,要休息。以前他明明最喜欢她的声音的,为什么现在一听到她说话就慌忙躲避呢或者是她做的还不够好。这个结论让周令很惭愧,她自幼便在青楼讨生活,从小受的教育是如何去讨好一个男人,而非去做一个好妻子。她知道她做的不好,可是,她可以改。她可以学着去做个贤妻。这么一来,周令对宋玉成更加体贴入微了。青楼女子多才艺,她变换着十八般武艺,极尽讨好之能,只为了他能展颜一笑。然而宋玉成似乎真的有心事,闷闷不乐。连周令唱曲儿来逗他开心,都起不到一点作用。小英看不过去,私底下替周令打抱不平:“姑娘以前何等的尊贵,多少王孙公子见您还要看您的脸色。怎么这宋郎君还给姑娘脸色看呢他可别忘了,这一路吃的喝的住的,哪一样花的不是姑娘的钱”周令听后反倒训了小英几句:“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