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你也莫与我客气,日后有机会,我天天做给你吃。”话一出口我便觉得不是味儿,难道我要辞了金氏镖局的厨子营生,转而去风云庄做厨子么啊不对,我日后嫁了曲徵,自然是要去他琅中的琴庄做厨子的。呸呸,这点出息,除了厨子还能想点别的咩那两食盒红豆饼,晋安颜只吃了三个半便再也咬不下,坚持说这是她多年来吃得最多的一回,我瞧着她细细的小胳膊摇了摇头,自己吃了五个,可是还剩出好多,眼珠转了转,反正凉着亦是浪费,不如出去做顺水人情。于是一圈师兄弟送下来之后,我站在瞿简的门前,深沉的思虑自己要不要敲门。这老头儿一直对我不理不睬,但到底也未将我扫地出门。我想了想也就释然,罢罢罢,苏灼灼我都送了生辰礼,瞿简怎么说也是长辈,敲便敲罢,大不了他不搭理我,我自己找台阶下,也不会少块肉。然敲了门后,出来开门的竟是苏灼灼,我二人面对面俱是一怔。半晌她侧过身,面上现出一副不耐的表情:“是金甚好。”我亦没挂上好脸色,径自走到桌前,清了清嗓子道:“不小心做多了些,嗯请瞿门主尝尝罢,不爱吃便丢了,我亦无所谓的。”瞿简眼皮也未抬,我在心里问候了他的娘亲一百遍,淡定的转过身,就知道没人理我,哼,谁稀罕。然走近门畔,却听旁里传来一声细小的“多谢”,我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苏灼灼将脸别了过去,耳根却红了,大约很是后悔自己刚刚的言语。我挠挠头,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听身后一个微哑的声音道:“是红豆饼么。”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这两人都不大对劲。我转过身子,应了一声,便听瞿简又是缓缓的道:“上次徵儿房里的红豆饼,也是你做的么。”我迟疑了一下,觉着也没甚好隐瞒的,微微点点头。瞿简没有说话,只是默了半晌,轻轻摆了下手:“你出去罢。”还以为他反思了一会儿是要感谢我这一番好心果然是我太天真了就知道这老头儿最没礼貌了送完瞿简,剩下的一盘便只有一处可送了。我站在曲徵门前磨蹭了半天,心中不知在扭捏甚么,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言语和动作,心中却演练了一次又一次,莫名就紧张起来。正踌躇间,恰巧五师兄自走廊尽头出现,见了我欢欢喜喜唤了一声:“金姑娘,你在作甚”我背后一麻,便想让他小声些,岂料这货丝毫感应不到我迫切的眼神,走近了瞧见我手上的托盘,又是爽朗一笑:“金姑娘手艺真好,我都吃光了。”“那那就好。”我嘴角抽了抽,这会儿曲徵要是还不知我二人在门外,他便是天底下第一号的聋子。果然房门旋开了。曲徵只着了中衣,乌发披散领襟微敞,现出脖颈下一片白玉般的肌肤。我只瞄了一眼,便开始默念禽兽退散。“五师兄,真巧。”他弯起一抹笑:“要进来坐坐么。”“”不知为甚五师兄一副受惊小鹿的模样,后退了几步道:“曲曲师弟不用客气我只是路过嗯路过”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溜了,我纳闷的挠挠头,随着曲徵进了屋子,轻轻带上了门。经过五师兄这么一搅合,我之前苦心练习的几句说辞全部忘了个精光,只得将托盘放在桌上,还未开口便被旁里一幅画引去了注意。那幅画只刚刚勾勒出轮廓,似是一个人捧着甚么东西站着,笔触转折浓淡相宜,能看出极是用心。我瞧见他撤去了一头的镇纸玉石,却用了我送他的瓷人,压在另一畔,心中不由得一甜,脸上红了红道:“你竟还带了笔墨纸砚,果真是喜欢字画。”“却也不是喜欢。”曲徵走近了些:“这套文房四宝是师姐刚刚送与我的,闲来无事便试试笔墨,果然是上品。”我刚刚那点欢喜霎时不见,苏灼灼这货阴险啊忒阴险没事送这送那的作甚欺负我没银子咩手上开始拧衣角,然想起曲徵毫不介意我与五师兄亲近,这时介怀别人送他东西,未免也太失面子,便只咳了一声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这画的可是苏姑娘么。”曲徵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复又更近了些,隔着油纸拈起一个红豆饼,轻咬了一口:“百万做的东西,有种舒服的味道。”总听别人夸我做菜味道好,头一次听说有人夸我味道舒服,我一时忘记他岔开的话题,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会儿忽然想起瞿简莫名其妙的反常,便试探的问道:“瞿门主也喜欢吃这个么”他顿了顿,将咬过的红豆饼置于盘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前,师父身畔有个喜欢做红豆饼的女子,”曲徵垂了眉眼,幽幽道:“那饼,我亦吃过一次。”想不到瞿简这老头儿还有这等风流情史,能让他入眼的女子可是何等绝色我觉着有八卦可听,然瞧曲徵神色,似是陷入了回忆中,显然对那做红豆饼的女子难以忘怀。我心中紧了紧,苏灼灼俞兮还不够,又多了个做饼的曲狐狸你的烂桃花还敢再多些咩我扁了扁嘴,再也掩饰不住,大步走到他身前去,哀怨的将他望着。曲徵似是有些讶异,目光折了回来,淡淡落在我身上。“你也给我画张画儿罢。”我怏怏道:“虽然嗯我不过生辰,但是”他不答,只是待我说下去,我亦不知还能编出甚么理由,末了只微微撅起嘴:“反正你给我画一张就是了。”曲徵弯起一抹笑,忽然伸过手来,附在我下颚边,手指顺着我的唇畔轻轻一捻,沉声道:“百万便算不涂这胭脂也好看得紧。”彼时我脑中顿了一瞬,只觉得他答得也忒不着边际了,问他画中女子是谁,他说我做饼好吃,让他给我画画儿,却又与我涂了胭脂有甚么关系然心思还未转起,便忽然意识到脸颊边手指温暖的触感,落在我唇上好似点燃了一般生生转为炽热。我不由自主望进他一双古井般的美目中,登时思绪只余一片空白。他摸了我的嘴唇。他说我便算不涂胭脂也好看得紧。他离我这般近,日思夜想的容颜便在眼前,温声软语情意绵绵。这这你娘亲的也忒刺激了些罢我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小腿打着转儿旋过身,颤颤巍巍的冲出去回身推上门,随即便后悔了。金百万你个没用的货多好的机会不推倒他就算了你跑个甚啊可是再待在那里,再待在曲徵一双定定的眸光中,我怕自己会先融化了,到时嘤咛一声软在他面前只怕更难看。我忧愁的回了房间,晋安颜已经脱衣躺下,见了我便向旁边挪了挪:“百万可送完了过来歇息罢。”半晌我才反应过她的言语,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脱了外衫钻进被窝,脑中思绪纷沓,发了会儿呆,忽觉一双冰凉的小手探入我衣下,吓得我抖了一抖,这才发现是晋安颜。“百万,能否不把你想甚么都写在脸上。”她笑嘻嘻的道:“说罢,你的曲公子又怎么啦”我脸上一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支支吾吾将方才的事情说了。晋安颜略一沉吟:“其实苏姑娘送曲公子贺礼,也算不得稀奇,毕竟今天是他生辰啊。”“生辰”我心中咯噔一下:“怎会”“百万你竟不知么”晋安颜奇道:“今日我还听杜彦与人说,瞿门主吩咐了曲公子的生辰不必操办了,往年他都是随着苏姑娘之后在瞿门中庆贺,不知是不是要赶赴武湖会的缘故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他”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些:“他还说甚么了”“你说曲公子”晋安颜顿了顿,努力回忆道:“恰巧我路过,只记得他的意思是有没有生辰,都不重要罢”有没有生辰,于我来说都是一样,我亦不是很在乎。那一日冬阳温淡,我轻轻说出这番话,曲徵白衣似雪,伸手撩过我耳边的发,渐渐隐了唇畔的笑容。我以为他想待我好,许是会挑个好日子,便说那就是我的生辰,与我一起庆贺。却不想竟是这样的方式。原来,比起凭白给予奢望的东西,却将自己拥有的摒弃,默默陪你一起失去,更加能够俘获一个人的心。我呆了半晌,微微闭了眼。这件事情其实有诸多疑处,方才我与曲徵问及送礼,他却没有与我说起生辰之事,为何晋安颜便恰巧路过听见了他若想故意要她听到简直轻而易举这一举动几分真心假意,其实我已没有力气去计较。大约这便是我会喜欢曲徵的理由罢,无论他在算计甚么,无论重新选择多少次,哪怕伤至心骨,我都会奋不顾身的向他而去。犹如飞蛾扑火,燃尽一生,只为了那一点真实或虚幻的温暖罢了。、36章一路顺风顺水,不过第三日,已达永南城。瞿门这一行人数众多,大约是武湖会声势最大的一波来客,是以远远便见俞望川在门口迎接,俞琛殷切的与瞿简介绍当地特色,大概也是因为苏灼灼就在另一侧的关系。俞兮亦站在俞家大门畔,面色如常巧笑倩兮,一点也寻不见那些疹子了。她与苏灼灼握着手叙旧,又依次与晋安颜打了招呼,这会儿便要走到我面前来拉我的手,我忍住心中不适从兜中摸了一把花生碎出来,成功阻了她的脚步。附近这几人中,大约只有苏灼灼是知道俞兮怕花生的,是以她见俞兮变了下脸色,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亦狠狠的瞪了回去,你家好姐妹心若蛇蝎,就你个二货还当宝贝。听闻桃源谷昨日便到了,我心中一喜,刚刚向内门走了几步,便见慕秋一身素服急匆匆的跑出,见了我便飞奔过来,抱着我又跳又叫,我亦是高兴,只是她笑着笑着,把脸埋在我肩上,竟似哭了。“怎,怎么啦”我拍着她的背,心中咯噔一下:“是不是御临风欺负你了”之前为免打草惊蛇,我只在信中报了平安,没有提及御临风是假冒的言语,想来他潜伏至今连洞房都未入,应没有伤害慕秋的意思。然此时见慕秋这副模样,我的心便提了起来,只怕出了甚么岔子。“谷主仙去,我才知道桃源谷是收了九幽令后来听闻你在桃源谷出了事只把我担忧得吃不下睡不着”慕秋抹着眼泪道:“璞元真经的事我亦有所耳闻,百万你为镖局挡去这么大的灾祸,怎么都不与我说”我放下心来,对她扬起一个笑容:“与你说了又如何,只会让你白白担忧慕秋你莫难过,我现在还不是挺好的。”慕秋却只抱着我不说话,眼见围观的视线愈发的多,我有些尴尬,只得不停的安抚她,心中很是忧愁。单只是真经之事便让她如此,假御临风的事情我要如何开口只怕她听不到一半便晕厥过去,真真为难。有人领我们去了客房,正好与桃源谷一众相邻,是面对面的两个院落。御临风同是一身缟素,我掉下瀑布后首次见他,仍是那副冷面模样,手里摩挲着帕子不言不语,旁人只当他历经丧父之痛心情抑郁,我瞧着心中不爽,便觉他目光看向我,待走到近处忽然凉凉道:“曲公子与金姑娘,命硬得很么。”曲徵弯起一个笑,并不回答,我冷笑一声:“自然比你是硬多了,少谷主节哀顺变,希望令尊晚些能入你梦中,同你好好的叙叙旧。”慕秋去迎黑白无常客,此时不在近旁,我毒舌起来毫不避讳,御临风不知我们已得知他身份是假,但大约亦觉得我这言语有些嘲讽意味,脸色陡然一沉,便上前了一步,右手威胁般的握在身畔。想到他暗害了御非,又毁了慕秋一段大好姻缘,而真正的御临风生死未卜,我只觉愤怒大过惧意,便站在那里迎着他压迫般的目光。忽然肩膀一沉,曲徵揽住我,盈盈现出一抹笑:“百万口无遮拦,御公子勿动气,还请节哀。”御临风顿了顿,松开握成拳的五指,脸上亦现出一个笑,只是颇有些阴恻恻:“曲公子客气了。”曲徵点了点头,我二人走进瞿门的院落中。他瞧了我一眼,沉下声音道:“此人武功极高,且来武湖会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