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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慕秋的眼角,又查看了她背后的伤势,面色不禁凝重起来。我立时紧张了,拉着她的手道:“张姑娘,可可还有希望”“当然。”她一副受了轻视的模样,气鼓鼓的圆了腮帮子:“这种伤我闭着眼都能医好”那你乱凝重个甚么劲儿啊“但是嘛最近钱赚得差不多了,我亦受了爹爹的教诲,觉得金姑娘你说得甚对,神医是应有些自己的风骨。”她从身后搬出一块牌子,上面密密麻麻列了许多条例,指着其中一条“穿藕荷衣衫的女子不治”,讪笑道:“可惜这位姑娘不符合规矩”我胸口一疼,忍着把牌子摔烂的冲动道:“张姑娘,这规矩也”忒扯淡了些擎云冷冷道:“这个容易,给她换件衣衫便是了。”“那不行的,须是受伤穿的这一件,我很讨厌藕荷色”她挠头道:“金姑娘,非是我不帮你,只是规矩便是规矩,这亦是检验我节操的时刻”曲徵淡淡一笑,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揣在怀里,对童子吼道:“快将这姑娘抬进房中,热水药箱伺候”这种四肢无力但好想掐死她的冲动是怎么回事张氏不愧为杏林圣手,待热水换了数桶,她从房中出来的时候,慕秋的内息已然平稳,面容极为安详。我放下心来,看张歆唯给擎云金针调穴后,又进了曲徵房中。我身上皆是皮外伤,虽多却不重,是以只须童子为我包扎便好。然她这一进,却足足过了六个时辰,仍是没有出来的迹象。我在外面昏昏欲睡,索性便趴在了桌子上,擎云便在旁与我一起等着,直至月明星稀,房门嘎吱一响,才终于见张歆唯走了出来。“怎么样”我故作一副不是很挂怀的模样:“他死不了罢”“当然,到了我手里想死都难。”她得瑟道,不知为甚额间竟似有汗。我放下心来,恭恭敬敬对她作了一揖:“张姑娘大恩,金百万此生绝不敢忘。”“不必不必,我收了银子的,自然要尽力。”她赶紧扶了我,面上有一分难得的尴尬:“这个先不说了,我需去查查典籍,金姑娘你们自便。”她言毕便脚底抹油溜了。我挠挠头,这么晚了还须看书,倒真看不出她是这般刻苦的姑娘。此时已入夜了,我转过身瞧了一眼曲徵紧闭的房门,刚刚迈了一步,却又顿住了,微微垂下头来。他没事便好。而我不该再给自己更多靠近的借口了。一日下来滴水未进,我摸进妙手堂的伙房,随意做了几道小菜,让童子每样盛了些给曲徵送进房中,剩下的便摆好唤了擎云一起来吃,他仍是一副阴厉模样,坐在桌前亦不动筷,只是沉沉望着我。“是我这三年学来的手艺。”我热切的瞧着他:“以前我常常想,若你我不是在九重幽宫相识,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大约便是如现在这副光景。”坐在普通的伙房中,二人淡淡相对,吃着普通的饭菜,过这普通的一天。当年,连做梦都在奢望的东西,真的摆在了眼前。擎云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拿起碗筷,微微有些颤抖。我努力按捺心中的波澜,亦开始动口,只是不知为甚谁都没有言语,便这般默默的吃饭,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半晌吃完了,我站起来收拾桌子,捡到他面前的时候,手却被按住了。“阿初。”他淡淡道:“你打算何时离开。”我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东西,缓道:“大约,待慕秋好些之后吧。”话音刚落,便觉擎云握住了我的手站起身来,目光定定将我望着:“是待金慕秋还是待曲徵”我一怔,心中极快掠过甚么,只是还未细想便被深深埋起,转瞬不见半点涟漪。“自然是慕秋。”我脱了他的手,缓缓走至窗边,轻轻推了开:“便只算她救了你这番恩情,我亦是要看她康复,心里才会安稳。”擎云掌心一颤,垂下眼睫道:“我没有要她这么做。”“情之一字,谁又说得清呢”我趴在窗子上,外面是一条宁静的河,河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极是热闹。瞧了一会儿,眼前却渐渐有些模糊了,只觉天地间一片静谧。我微微侧过身,放缓了声音轻道:“便如我亦从不曾让你为我做这许多,是一样的。”“你若觉着亏欠于我,大可不必。”擎云淡淡道:“若不是阿初你,我早在十几岁的时候便死了,断断活不到今日。”“若不是永安,我亦撑不过那些日子。”我对他笑了笑,回过头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你我之间,早已越过男女之情了罢。”“既然你挂怀于我。”他轻声道,携着一丝浓浓的悲哀:“为甚不肯带我一起走呢”“四年前是觉着会连累你,而今我自然会与你一起的。”我回过头看他,弯起一个欢喜的笑:“像亲人一般,永远在一起。”擎云一怔。“可是”我望着远方,柔声道:“我觉着这样对你很不公平。”“过去那许多年,我们都在黑暗中,未曾看到这世间诸般美好。这三年我虽窝在一个小地方,却也经历了许多,痛苦和温暖,快乐或失意,每一天都很充实。”我趴在窗台上捧着下巴,弯起了嘴角:“所以多希望你也能看到,这世间有那么多美丽的花,若凭白将你绑在我身畔,亦给不了你任何三生之约,该比不肯与你一起更加残忍。”我淡淡的说着,身后默默无声。受慕秋的恩惠,我可以用命报偿;得宋涧山的相知,我亦会挺身而出。唯独永安不知如何相对。情之一字,当真无法无方。我亦没有再言语,十多年的心结和执念,又岂是一时半刻可以化去。过了很久很久,似是降落一声幽幽的叹息。“我知晓了。”擎云缓道,竟没有我料想中的暴躁大怒:“那么阿初,你对曲徵,也是如我对你一般么”我心中一动,有些讶异的回过头,眼前映入他额间那颗殷红的朱砂。“从前是极喜欢他的,但如今”我弯起眉眼笑了:“既已清楚他心中无我,又何必苦苦强求。待璞元真经之事一了,我就离开这里,眼下也许还不成但终有一日会忘了他,过闲云野鹤般自在的生活。”“你若无情我便休。”擎云怔怔道,随即垂下头,竟也笑了:“阿初当真是比我洒脱得多了。”我莫名的红了脸,挠挠头又面向窗外。便觉擎云亦走到窗边来,沉声道:“那我就依你所言,去看这天下的模样,是不是同你说的一般,我会看遍这世间所有的花,然后再去寻你那时,你便再无借口让我离开。”言语刚落,便化作了一阵清风。我侧过头,发现身边的人已然越上河边,踏水而去,心中像是终于卸去了甚么,又莫名觉得空落。无论于谁,这大约都是最好的解脱了。我又发了一会儿呆,便将伙房都收拾好,默默回了妙手堂的庭院。夜色疏影,有一人站在门畔,他换了碧色衣衫,在暗处不甚惹眼,却更衬出一股珠玉随尘的风致。我本想问他的伤到底怎样,却又觉得显出了几分亲近,是以咳了一声便干巴巴的道:“大半夜的,你在这里作甚”曲徵弯了嘴角,折出几抹月华:“我在等你。”“噢。”我应了一声:“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大约与你等我的是一件事。”他微微垂下眼睫:“那件事还不急。”“可我须先与你讲明。”我干脆的道:“当年我偷了真经离开九重幽,觉得那委实是个害人的东西。是以躲入了桃源谷的密道之后,便在那里将经书焚毁,只是烧的时候有人来了,走得匆忙大约漏了一篇,便是后来御非得到的残页。”“原来如此。”他淡淡道,似是若有所思。我摊起两手:“所以你机关算尽想要的东西,四年前便不在了。如今九重幽宫已毁,俞家、风云庄、桃源谷均无人主持大局,你又持有武湖玉印,坐上盟主一统江湖是迟早的事情,又何必执着于那本经书待你伤好了,俞望川与井渊亦不是甚么威胁,话说到这里你娘到底是谁啊”曲徵正欲张口,我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且慢你别告诉我,反正都与我无关了眼下咱们已两不相欠,待慕秋好些我便离开这里,就不用送了哈。”我觉着自己这番言辞洒脱得很,便得瑟的转过身,向着慕秋房中行去。只是刚刚走了几步,便听身后晚风低拂,似有人轻声一笑。“可是百万,”曲徵站在原地,声音醇澈明净:“我还没有给你休书,你现下仍是我的娘子呢。”他娘亲的居然忘了这茬啊55章夜风渐渐冷冽,曲徵站在门畔,一双眉目极尽隽美宛若天成,只是复又苍白了些。他说在这里等我,亦不知等了多久,大约不可以这般走动的罢否则他就不会微微靠着门框,支撑就快要站不住的身子,面上却丝毫不肯显露端倪。我看了他半晌,终是心中一软,淡道:“夜深露重,先回房再说罢。”于是我将曲徵搀扶进屋,只觉他一侧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实已虚弱到了极点,不由得心下生疑:“你这伤当真诊治好了么”“无大碍,只是要修养一段时日。”曲徵坐在桌旁,我回身关上门,从书卷筐中翻出笔墨纸砚,依样摆在桌上,最后将笔沾饱了墨汁,客客气气的递给了他。曲徵静静瞧着我,一副“我不知道你要作甚”的模样。“休书。”我背起双手,在屋中走来走去:“不用客气尽管编罢,理由便说我不够贤良虐待公婆或者没有子嗣嗯”“百万做得一手好菜,算是极为贤良了,又未与我娘相处,怎算虐待”他弯了嘴角温言道:“至于子嗣还未试过,你怎知不会有”试,试“不不要打岔”我霎时红了脸,拍了下桌子抬高声音:“写甚么随你,反正休了我就是了,大家两不相欠再无干系”曲徵执了笔,却只抬了双眸瞧着我,似有几分为难:“你当真是与我两不相欠了么”我没转过弯儿来,老实的点头:“自然不相欠了。”“百万是否忘了,我帮你揪出了托镖人,毁去了九重幽。”他柔声道:“但你却早早把璞元真经毁了这可公平么”我胸口一疼后退一步:“毁去真经是四年前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好咩,怎会料想如今”“更何况”曲徵淡淡打断了我,唇畔笑意更深了些:“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轰我脑中有根弦儿霎时断了,只觉一股热气从脚底腾到脑门,“洞洞洞”我哆嗦着小腿后退几步摸到大门,只觉曲徵一双幽暗的眼眸中别有深意,映着烛光华彩流转,登时不敢再看,嘟囔了一句“洞你娘亲”便赶紧推开门彻底落跑溜走。因没有拿到休书,我很是失落的塌着肩膀,打算回慕秋房中照看她,然刚刚迈进去一步,却见张歆唯坐在床前搭着慕秋的手腕,眉头锁了起来。我心中一紧,几步走上前去,忧心道:“有甚么不妥么”“还算平稳,只是”张歆唯轻轻叹了口气:“这位慕秋姑娘,心结极重,再如此下去只怕她要很久才会醒,对身子和神智都是有损的。”慕秋脑中,定然满是擎云之事,且他对她那般无情,大约心上早已伤痕累累。我顿了顿难过道:“可有别的法子么”“有是有的,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我能做的只是让她忘记这个心结。”张歆唯缓缓道:“我张家有种世代相传的奇药忘情草,本来一百两银子也买不到一株,熟人我就算你便宜一点”我没有心情与她讨价还价,缓道:“你容我想想罢。”张歆唯微微摇头:“还真是棘手,这次需要好几味杏林坡才有的奇药,只怕”她面色少有的焦虑,我不由得笑了笑:“怕甚曲徵银子多得几辈子花不完,你尽可往死里黑他,我双手双脚支持你。”张歆唯挠头嘿嘿一笑,却有几分勉强。我忧心慕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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