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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尖叫,引起会场内爆发出一场大笑。整个台下,含有一种挑衅的敌意,弥漫着一种毫不在乎的散漫气氛。直到主持会议的市政法委高书记宣布开会,会场才算安静下来。主席台上,依次端坐着市委主管组织的李副书记、组织部刘部长和市公安局的班子成员。当刘部长宣布严鸽为沧海市委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局党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的任命决定后,主席台上响起了掌声,台下只有稀稀疏疏的回应。接着,李副书记和高书记分别进行了简短讲话,介绍了严鸽的简历和任职的缘由,要求班子成员和全体干警在新任局长的率领下团结战斗。紧随其后的议程,是局班子成员分别表态,曲江河带头发言,他说了两句:“作为副局长,我知道该怎么当好助手;作为一个职业警察,我知道该怎样干好工作。”他的话音未落,场内就响起了长时间的掌声,有的巴掌拍得十分夸张。严鸽最后表态,“面对大家,我有很大压力,但决不因为我是女警察。我愿意通过工作和大家相互认识。如不称职,主动让位,让更合适的同志取代我。”与曲江河的会场反应相反,台下无一人鼓掌,一片寂静。送走市领导,严鸽强调了会风,并明确了今后的会议纪律,同时宣布民警散会,留下市局和各分县局科所队长继续开会。一百多名留下开会的中层骨干被集中在主席台下前几排就座,由副政委晋川逐一点名,竟发现有两名科队长、三名股所队长会中擅自离席。严鸽立刻要办公室主任速通知这五人五分钟之内赶到会场,不管他们身在何处。紧接着严鸽安排民警把两台大屏幕监视器抬上主席台,接上了电源。中层们不知局长要干什么,面面相觑。就在这个时候,早退的几名干警陆续返回了会场,全都被严鸽命令在第一排站着。随后,她从文件袋中取出广昨天暗访时密拍的微型录像带,让人播放。大屏幕上出现一组镜头:歪戴帽子、衣冠不整的交警正满脸煞气地冲着出租车司机发火,反而向肇事者赔笑脸,帽子也滚落在地;打快板的残疾人在金岛所门口的哭诉,两民警把他推搡上车仇金虎一看,这肇事的不正是咬子吗严鸽命令关闭了录放机,从座位上站起身,一脸寒霜。“我不知道公安局的惯例和规矩,可我知道社会治安不好不是粮食局、卫生局的责任。我不明白,猫不抓老鼠反倒给老鼠作揖,穿着警服可以给恶棍点头哈腰,可对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呢刁难、训斥,抓起来就带走我真不明白,这究竟是谁家的警察”正在这时,坐在台下人丛中的中队长王玉华突然发出了“哎哟”一声怪叫,像被人扎了一刀似的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边惊惶万状地从自己脖颈里掏东西。原来是胡子仇金虎竟把烟屁股塞进了王玉华的衣领,痛得他哇哇大叫。看着猴子的一脸苦相,众人忍俊不禁,可谁也没敢笑出声来。严鸽注意到,捣乱者就是开会前用胡子楂蹭人的那个警察,不由心头火起,喝令对方也站到了前一排的行列中。“严局长,你得让下属说句话,要不我会憋死。”仇金虎走到主席台前,原来早有准备,他仰脸梗脖,嗓门很大,“沧海警察想当年个顶个都是好样的,可为啥变成了今天这个熊样子不错,金岛的猫抓不了耗子,可你知道吗,这耗子成了精,比狮子老虎都厉害,你抓不了它,可它反咬一口会吃了你就说这打掉警察帽子的咬子,一个有名的流氓,又有杀人罪嫌疑,还不是被你们督察放了今儿这个警察要是真扣了巨轮集团的车子,那还不惊动了市长,给砸了饭碗不是猫不抓耗子,局长,是耗子有后台,连领导都和他称兄道弟哩”“仇金虎,你还有完没完”晋川副政委严厉地打断了仇金虎,批评道:“你是刑警队的老骨干了,咋一点规矩都不懂今天是新局长到任开的第一次会议,你应该带个好头,咋能这么瞎折腾,太不像话了吧犯罪是犯罪,会风是会风。松松垮垮,像二大爷赶集,还有没有个王法,还怎么带队伍”晋川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电地扫了一眼台下,略微换了口气,“今天的会风不好,是我的责任,慈不掌兵,是太给你们这些稀拉兵留面子了”晋川的一番话,使台下鸦雀无声。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手机铃声大作,这次的干扰却来自于主席台。曲江河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看了眼显示屏,发现是卓越的电话,他马上戴上了耳塞,里边传来了袖珍警察急促的话语。“蛇出来了,从省城上了高速公路,还带着老婆孩子”原来这小子最讨厌开会,借故请了假,蹲在家里搞案子。“你给我咬住,我马上到”“蛇”指的是赵明亮,按曲江河的要求,是找一个他外出的时机,把这个黑白两道的乡干部搞定,今天终于有了机会。曲江河站起身子的时候,只听严鸽已接过晋川的话头,向台下继续讲着话。“我郑重给大家说明:警察是执法者,对付违法犯罪分子,你们手里的警棍、手铐决不是摆设,局党委会给你们撑腰做主。但正因为我们是执法的队伍,就必须强调警令统一。从上到下的令行禁止”曲江河已快步走向严鸽的身后,附耳低语说:“严局长,有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我必须去处理一下。”严鸽皱了一下眉头,头也没回地说:“你先坐下,等会完了再说。”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台下的人全听到了。曲江河面子上挂不住,他立在那里纹丝不动,斩钉截铁地说:“事关重大,我必须去处理。”严鸽丝毫不理会曲江河。她十分清楚,台下弥漫的一股对立情绪,根源就在身后。她决计毫不让步,继续大声强调着。“这种漂浮散漫的作风,必须从领导抓起,从严治警,必须首先从严治长”站在严鸽身后的曲江河突然绕过会议桌,大摇大摆走到主席台中间,旁若无人地跳下来。由于挂倒了拉杆麦克风,发出了很大震响,他毫不理会,径直向礼堂大门走去。悍马车风驰电掣上了高速公路,就在这时,已放在振动键上的手机又来了电话,曲江河打开,竟是赵明亮的电话。“曲局长,实在是对不起你,那天晚上是有人逼我约你出来,他们要杀我”曲江河十分惊异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紧接着问道:“你现在在什么位置”“我快到黑龙口大桥了,有要紧事情向你当面报告”“你不要说了,把车开到桥下服务站等我,我马上到。”“我”对方的声音突然发生断续,继而发出含混不清的惊呼,间或传来女人刺耳的尖叫,随着哐当一声巨响,手机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任凭曲江河怎样呼叫,对方竟不再应答。接近黑龙口大桥一侧的高速公路上严重堵塞,曲江河喊来一名高速巡警问情况。对方答道,前方刚刚发生交通事故,有车辆追尾,一台蓝鸟车报废,正在做事故处理。曲江河听了不禁暗暗叫苦。就在这时,薛驰他们开着一辆巡洋舰赶了上来,车上还有卓越。曲江河向他们招手,问道:“你们跟出来干什么不怕被免了职”薛驰摸摸少白头说:“是晋川政委让吾等前来护驾。”曲江河摆摆手,两车前后鸣笛,向出事的地点赶去。黑龙口大桥中间,黄色塔式隔离墩设置的警戒线内,一辆印有“佐川急便”的厢式货车停驶在超车道上,一台蓝鸟王轿车瘫卧在车后五米远的地方:车子已被撞成了一堆烂钢废铁,前保险杠成了麻花状,头向西北,尾斜东西,交警们正在路障外围一侧疏导来往的车辆。车内的一男两女被拖出施救中已经死亡。驾驶员仰面躺在担架上,上衣西服上的血桨已呈黑紫色,死者手中握着手机,两目圆睁,头部的挫裂伤使脑组织从发际间溢出,满脸的肌肉保持着死亡前一刹那的惊恐;两个女人像是母女,撞车时两人是搂抱在一起的,头部均为颅骨粉碎性骨折。从驾驶者的驾照上辨识,他正是金岛乡党委副书记赵明亮。将三具尸体送往刑警支队的法医室后,曲江河吩咐薛驰再复查一下现场,命卓越赶到赵明亮家里火速进行调查访问。薛驰甩了帽子,拱身钻到那台货柜车的尾部,查看撞击部位的痕迹,并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触右后角杠梁,发现有蓝色的附着物,这正是蓝鸟王车头处的漆皮。他钻出车尾,摆手让货柜车司机过来问话。货柜车驾驶员神色紧张,说话都显得不太灵便了。他介绍说,由于发现前方道路堵塞,他行驶到桥中段的时候,便尾随前面的货车停驶在超车道上。“你开应急灯了吗”“没有开。”司机哭丧着脸,“我当时熄火便停在路边,看到这台蓝鸟开过来,我还朝他招手示意他停车,可他还是一头撞过来,眼睁睁看着被大车弹了出去。”“桥上当时的能见度怎么样”“应该说没有一点儿问题,他完全可以看见我的车,再说,前边那么多车都在停着,他也不可能超车行驶。要说撞车的原因,是他根本没有减速。”曲江河观察了一下桥面,招呼薛驰上车,然后再退到上桥一公里远的地方,重新提速上桥。此时进入曲江河他们视线的路况一目了然:接近出事地点的桥面是明显的下坡,由于软基路面的沉降,地面上有积水,汽车沿着上坡的桥面加速行驶,上了桥就必须换挡减速,不断踩刹车,方停驶下来。“事故怎么定性,白头翁”曲江河熄火下车,问道。“大货车因前方事故正常停车,没有违章行为。赵明亮驾车没有保持安全车速,发现前方停车之后又没有和前车保持安全距离。事故科的意见是:蓝鸟车对事故负全责。”曲江河的目光随着通行车辆一直延伸到前方一个更大的弯道口,那里有一处明显的大转弯标志牌,醒目的黄地黑字赫然入目:小心车速,事故多发地段。“智多星,下步工作该怎么办哪”曲江河招呼薛驰上车,一边问道。“局长考我”薛驰摸着黑白参半的头发说,“从赵明亮的驾龄看,他应该十分清楚这一带的地形路况,上桥时必然减速,发现前方停车,他一定踩了刹车,再说前方不远就是被称为死亡地带的黑龙口弯道。可是为啥会眼睁睁直接撞到大车尾部呢这里只存在一种可能:就是这台蓝鸟车的刹车系统发生了意外”“好,够格,这摊子交给你,我最放心。”“局长是损我吧,这一套逆向推理法不是你教的吗我估计是有人在车上做了手脚。”“好称得上是沧海捕快的白头翁”曲江河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薛驰啊,我最近一直在琢磨这四五十岁的警察是什么样的心态:当官吧,年龄大了;下海吧,时机错过了;搞第二职业吧,除了破案什么也不会,就剩下一件东西了。”“是啥东西”薛驰觉得曲江河最近老给他们打哑谜,便追问道。“这东西还轮不到你去想,到时候就知道了。”曲江河猛然刹车,焊马车重又停在了那台撞坏的蓝鸟车前。曲江河下车,示意交警打开发动机盖子,戴上薛驰递过来的白手套,擦拭了一下发动机上面的油腻,露出一行新近打印上去的发动机号码。曲江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呆立未动,表情也僵住了。因为进入他眼帘的发动机号码十分眼熟,竟和自己的悍马车序号紧挨着。也就是说,这台车正是寒森从境外搞来的五辆走私车之一,而且五台车全部是经自己亲手签批入户的此事非同小可,看来人家这个圈套设得妙极,让你不知不觉地钻了进去,想挣脱,反而被套得更牢薛驰看他脸色陡变,不知个中缘故,附在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马上安排几个机修工把车拖走查它个水落石出。”“不”曲江河脸色阴沉地斜了他一眼,“你要亲自去,找一个保密的地方检查的结果,要向我单独报告,明白不”就在这时,曲江河的电话铃声响,是卓越来了电话,让他火速赶到赵明亮的家中,那里有了重要发现。严鸽一个人在主席台坐着,任凭热泪顺着脸颊流淌。中层会议结束后,她让晋川他们先走,自己借口看一份文件,实则是一个人想独处片刻。面对上任后迎面而来的冲突和矛盾,她竭力让自己冷静应对。她深知,在这个男子汉为主体的职业群体中,如果没有强硬的手段,从一开始就会宣布自已工作权威的终结。她多么希望曲江河在这个关键时刻给她以强有力的支持。但恰恰相反,对方表现出了明显对立情绪,使她第一天的工作就蒙上了阴影。这个除了刘玉堂之外自己在感情上最信赖的男人,一旦形成政治上的利害关系,难道就变得如此冷漠和不可理喻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从文件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镜子。镜子对于严鸽来说,不仅是用于化妆修饰,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审视,每遇大事,严鸽总有照镜子的习惯。梳理一下自己的发型,缓和一下紧张情绪,盯住自己的眼神,告诫自己应注意什么,恢复自信。从镜子中她突然发现一个人影隐在主席台的一侧。从窗口射来的逆光看,像是个男干警。她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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