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冷厉的脸上血色尽失,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四肢百骸,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出现汪掌珠虚弱不堪的样子,还有那半张血色弥漫的脸。“这都是骗人的,这绝对不是掌珠的”许一鸣僵直地站在那里,想哭,哭不出來,只觉得好似被雷击中一般,根本无法接受着骇人听闻的事实。汽车飞驰在马路上,楚焕东和许一鸣都坐在后座,噩耗之下,两人沒人能保持平静,更不用说开车去给汪掌珠开出病例的医院。他们在來医院前楚焕东已经事先打电话联系过了,他们到时,医院的院长,负责给汪掌珠看病的医生,血液科的主任,甚至最初在急诊部遇见汪掌珠的那个男医生都到了。可能是心情太过沉重紧张反而压抑成了一片空白,楚焕东走进屋里并沒有忙着问话,而是如同小孩子一样安静的坐在一边,低头看看自己衬衫上的第二个纽扣,如同在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判决。许一鸣把汪掌珠的确诊通知单放在桌上,从急诊的那个男医生开始,到医生,到化验室的主任,这些人开始依次的,一字不落的讲述汪掌珠几次來医院就诊的经过。“患者几次來医院,都是她一个人,沒有家属陪同,除了不肯住院,她也算是积极配合治疗,最后她还做了骨髓穿刺检查,很遗憾,我们并沒有在现有的骨髓库里找到可以和她配型的骨髓”楚焕东的身体凝成一个僵硬的固体,他被巨大的悲伤,痛苦,以及无法可言说的复杂情绪控制着,他接受不了汪掌珠得了绝症这个事实,而这一切还都是汪掌珠刻意而为的。汪掌珠的绝症让他绝望而恐惧,汪掌珠对他的毫不留恋又让他遍体生寒,巨大的被遗弃感,失落感交织而生,楚焕东悲伤痛苦却无处述说。她是故意不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她不接受治疗,放纵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接近死亡,她还若无其事的在他面前演戏,她对他是丝毫沒有一点儿留恋,连让他陪她最后一程的机会都不给他在毫不知情的,在她重病的情况下,还在折磨着她,羞辱着她她把自己杀了,作为他背信弃义的惩罚她把自己杀了,作为他曾经伤害她的惩罚她那么从容的对自己做着如此残忍的事情,如此决绝,她知道怎样才会让他最痛,知道等他明白了事情的因果,必定要伤心自责,所以才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报复了他,让他在以后漫长的一生里都要活在无边的悔恨,自责和痛苦里,她要让他永受煎熬汪掌珠用死制造了一个人间炼狱,当做礼物送给他楚焕东心里五味杂陈,“掌珠掌珠”心脏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一阵绞痛让他弯下了腰。许一鸣听着医生的话,心撕裂般的痛,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眼泪从狂乱的眸子里落下。那个女人是他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分分合合终究是错过了,他不敢奢求能陪她一辈子,只是希望她能幸福,能快乐,沒想到她不但不幸福,不快乐,最后老天连她的健康都要夺走。“掌珠,掌珠”他起身冲出了医院,他要去找她,他一定要找到无声无息消失的汪掌珠楚焕东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上天入地般寻找着汪掌珠,只要有一点儿线索,他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可是每次都是空手而归。因为寻找汪掌珠,楚焕东已经好多天沒有到公司了,这天,他再一次拖着疲惫的身体失落而回,直接去了公司。楚焕东來到自己的总裁室,颤抖着手推开那扇暗门,汪掌珠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楚焕东心也空空的。他颓然的坐到汪掌珠的办公桌前,看着桌上她用过的物品,心在痛苦中煎熬着,他忍着心痛从沙起身,脱下外套随手扔在了沙上,烦躁的拽掉了领带,走进了里面的休息室。屋子里似乎还有属于汪掌珠的馨香,他将自己扔在了大床上,拥着被子,感觉着那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以后的日子,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到她了他闭上眼,所有隐藏在内心的痛,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泪顺着冷硬的脸缓缓落下。楚焕东在汪掌珠消失后的日子里,已经完全停止了日常的工作,汪掌珠的消失和绝症來的措手不及,他不管不顾地放下了所有的一切,一边疯了似的四处寻找汪掌珠,一边收购了本市最具规模的医院,然后四处聘请血液病方面的专家,满世界的寻找跟汪掌珠相配的骨髓。他时刻做着把汪掌珠找回來的准备,如果汪掌珠回來了,最需要的就是治疗,就是骨髓移植但纵然楚焕东有天大的本事,他终究还是每天都活在失望里公司里现在所有事情都落到丁凌跃肩上,丁凌跃一个人顶了楚天集团的事情,里里外外的他一个人辛苦做决策都还是小事,他最怕的是每天傍晚都要向楚焕东汇报那重复的消息:大小姐还是沒有找到相配的骨髓还是沒有找到现在楚焕东听到这个消息已经不会再张牙舞爪的大雷霆了,只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已经熬的身形消瘦眼窝深陷。“沒关系的,明天接着找。”楚焕东朝他虚弱的笑了笑,他已经很瘦了,在夜晚的灯光下,看起來沒有白天那么脱像。丁凌跃看着曾经顶天立地的楚焕东都想哭,他是真的可怜心疼着楚焕东,每当他向楚焕东汇报一次这样的消息,就如同大石头又在楚焕东的肩头砸了一下,明显看着他的身形往下萎顿一截。楚焕东常常都会在听完消息后,一个人坐在屋里抽烟,喝酒,一坐就是一夜,然后第二天起來抽支大麻提神,再次疯了一样的投入到寻找汪掌珠,寻找着和汪掌珠相匹配的骨髓。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跟汪掌珠的骨髓最为相配,一个是五年來毫无音讯很可能是死了的汪达成,一个是汪掌珠的女儿妞妞。在过去的五年里,楚焕东派出了无数人寻找汪达成,但一直未果,知道汪掌珠得了绝症后,他更是加大力度搜寻汪达成,依然沒有任何结果。最后,如同着魔般的楚焕东把目标锁定在只有四岁的妞妞身上,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先给妞妞做个骨髓穿刺检查,看她的骨髓是否跟汪掌珠的匹配。第三十六章 谁的孩子楚焕东想汪掌珠当初一直瞒着她的病情,很大程度是不想妞妞做穿刺检查,不想妞妞捐献骨髓给她,可如同疯魔般的他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妞妞虽然是汪掌珠的孩子,跟他毫无关系,他现在只在意的是汪掌珠的死活。许一鸣这些日子在四处寻找着汪掌珠的同时,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放在照顾妞妞和公司上,他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可是当闲下來的一瞬间,思念,担忧,愧疚立刻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他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事,为沒能及时察觉到汪掌珠的病情而深深自责。汪掌珠就这么不见了,沒有任何的消息,甚至连楚焕东那样翻天彻底的寻找都沒有她的任何消息,她就这样失踪了,如同五年前一般,只是这一次的离开不知道还有沒有见面的机会了。在汪掌珠失踪的第二天,葛澄薇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心疼难过的她想起和汪掌珠的最后一次见面,想起汪掌珠的嘱托,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许家去看妞妞。她知道有楚焕东和许一鸣在,寻找汪掌珠不用她帮忙,她能做的只是全力以赴的照顾妞妞,对妞妞好。葛澄薇就是这么个性格,只要她认准的人,会拼了命的维护,以前她照拂的是汪掌珠,现在是汪掌珠的女儿。许一鸣怕妞妞认生,把从前在苏家照顾妞妞的两个保姆接到自己家里,由她们和妈妈一起照顾妞妞的日常起居。许妈妈知道汪掌珠得了绝症并且失踪了,在悲伤唏嘘之余,更加可怜妞妞这个沒妈的孩子,对她格外的好。妞妞虽然沒有了亲生妈妈,但身边却不缺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她最初几天也曾哭闹过,但渐渐的和这些人相处融洽了,也就听信了大人们说的话,乖乖的等着出了远门的妈妈回來。无论许一鸣怎么不想承认,他内心都清楚,得了绝症在海边失踪的汪掌珠,能活着回來的希望很渺茫了,为了不耽误妞妞的正常生活成长,从他把妞妞接到许家开始,孩子依然照常送去幼儿园上课,每天下午由自告奋勇的葛澄薇接回來。葛澄薇每天都会來看妞妞,带着妞妞玩,许一鸣并沒有阻止她们,反而很乐见葛澄薇陪着妞妞。孩子沒了妈妈,葛澄薇跟汪掌珠年龄相仿,多陪陪孩子,会让孩子身心更健康的成长,如果他工作不忙的时候,也会和她们一起逛街,吃东西,去游乐场。他们三人同行的时候越來越多,男的高大帅气,女的明艳妩媚,孩子甜美乖巧,每当走在大街上,就会收到无数人羡慕的目光,大家都会一致的认为他们是一家三口。许一鸣怕伤了妞妞的心,对这种误会并不解释,葛澄薇呢,心里自然乐开了花,即使这辈子不能跟许一鸣做成真正的夫妻,这样假装一回她也是知足的。每次葛澄薇和许一鸣一起去幼儿园接妞妞,妞妞都会很大声的喊许一鸣爸爸,葛澄薇的心都跟着一跳一跳的,拉着妞妞的手不由加大力道。小妞妞我算白疼你了,只肯叫我澄薇阿姨,你倒是当你许爸爸的面儿喊我一声妈啊,让我也尝尝那是什么滋味妈妈的位置在孩子心中是沒人能够取代的,所以无论葛澄薇对妞妞怎么样的好,妞妞从來沒有管葛澄薇叫过妈妈。葛澄薇知道汪掌珠在孩子心中的位置是她取代不了的,汪掌珠在许一鸣心中的位置也是她取代不了的。从小到大的感情,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如今汪掌珠就这样消失了,再也见不着了,提起汪掌珠,许一鸣眼里永远带着毫不遮掩的思念与心痛。时间的力量最强大,可以随意抹平一些记忆,却也可以重重的加深一些记忆,汪掌珠就是许一鸣心中最瑰丽的色彩,永远刻骨铭心。青梅竹马,芳华早逝,她葛澄薇如何能够敌得过汪掌珠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话一点儿沒错,如果爱错了人,那滋味真是无比的苦涩。葛澄薇的所有心意,在许一鸣面前如同投入大海的小石块,激不起一点儿涟漪。葛澄薇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把这些想得透透的,可还是这样执意守候着,倔强偏执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天葛澄薇早早的來到幼儿园接妞妞,见许一鸣也等在幼儿园门外,幼儿园还沒到开门时间,他站在车子旁边抽烟,长身玉立的样子引得周围一般來接孩子的少妇不住偷瞄。许一鸣这些日子瘦了很多,侧影瘦削挺拔,乌黑清澈的眼睛直视着幼儿园的大门,黑眸里却满是虚空的茫然,毫无焦距。葛澄薇心里叹了口气,拍拍面颊,走过去,露出个笑脸,促狭着说道:“许总今天在公司早退了”“嗯。”许一鸣不肯配合,沒有笑,只是点了下头,英俊的脸庞即使不笑时也十分优美,“昨天听妞妞念叨要去游乐场,所以今天早出來一会儿。”“我也听见了,正想着等一会带她去呢。”葛澄薇说着指指脚下的平底鞋。昨天妞妞只是念叨一次要去游乐场,沒想到他们两个同时都记到了心上,今天就都要带她去,恐怕汪掌珠在孩子身边时,妞妞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许一鸣看着葛澄薇脚下的平底鞋有些动容,在他的记忆力,张扬跋扈的葛澄薇读高中的时候就喜欢穿高跟鞋,难得她现在肯委屈自己,他终于对葛澄薇露出个笑意,“澄薇啊,谢谢你这些日子以來对妞妞的照顾。”葛澄薇立刻揪住他的语病,想都不想的说道:“我用你谢什么啊,掌珠走时候也托付过我,妞妞现在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说完之后,才觉察出自己的话有更大的语病,偷瞄了眼许一鸣,脸腾的红了。许一鸣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沒说什么。今天妞妞的班级出來的比较晚,等他们在幼儿园门口接到妞妞,其他的小朋友和家长走得都差不多了,许一鸣笑着将妞妞抱起來,亲了亲她的小脸,小妞妞咯咯笑着躲避着:“胡子,扎人”葛澄薇在一边大笑着,“妞妞,今天阿姨和爸爸带你去游乐场,好不好”“好啊”小妞妞靠在许一鸣的怀里兴奋的欢呼着。三个人转身一同往许一鸣的车边走,沒有了其他小朋友和家长的掩饰,可以清晰的看见一辆彪悍的黑车停在许一鸣的车子前面。楚焕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