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赌气离开,但稍微一思索,楚焕东现在是病人,自己好不容易才盼着他醒过來,怎么因为一点儿小事就跟他怄气。汪掌珠在走廊里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平静的回到病房里面。楚焕东吃过药,中午吃饭的时间就到了,这些日子汪掌珠从不跟楚焕东一起吃饭,因为她现在用左手拿筷子还很别扭,楚焕东的身体沒有彻底痊愈,她不想他为自己担心,分神。每天楚焕东吃饭的时候,汪掌珠不是故意错过这个探望他的时段,就是找借口出去,今天楚焕东听说她要和葛澄薇去逛街,连午饭都不吃就要走,他看着她的眼波流转着某种异常纤柔的光芒,自己那么爱的女子,他真是狠不下心这样伤她。他瞟了瞟汪掌珠,眸光温和,语气和蔼:“掌珠,等一下回來,给我带一本最新的财经周刊回來。”汪掌珠见楚焕东眼神温和的看着自己,心里再次升起了希望,笑盈盈对楚焕东点头,然后出门。这个中午,葛澄薇还真约了汪掌珠。葛澄薇终于坐月子结束,家里的孩子由许妈妈和保姆管,她则如同出笼的小鸟一样,无比欢畅的四处游玩,她想出來玩,最想找的伴就是汪掌珠,可是汪掌珠总是以照顾楚焕东为借口,推掉她的邀约。汪掌珠今天心情不好,想吃川菜刺激一下情绪。葛澄薇选的餐厅不是很大,但里面却象迷宫似的,转了一圈又一圈,灯光幽幽暗暗的,汪掌珠的心情瞬间更憋屈了。终于进了包厢,里面布置雅致,桌椅华美,汪掌珠还沒等抱怨餐厅的道路太崎岖,葛澄薇就欢呼雀跃的扑上來,抱着汪掌珠连摇带晃,“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有了楚焕东,就把我忘了你这个坏家伙再说了,楚焕东不是醒了吗,你还每天守着他干什么,他还能被人抢走啊”汪掌珠被葛澄薇的乌鸦嘴说的一惊,长睫颤了颤,不耐烦的推拒她热情的拥抱,“行了,别抱怨了,我这不是來了吗,我饿了,咱们点菜吧”“好啊,我正馋了呢,自从怀孕直到现在,我都沒有吃到辣的,这个许一鸣,把我看得死死的,他到是隔三差五的出去吃”葛澄薇扬着眉角,兴高采烈的说着,汪掌珠就不明白了,她只是生了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话唠了呢。汪掌珠把目光落到菜单上,指点着菜名征求葛澄薇的意见,葛澄薇这才少说了两句。川菜的菜式不是很多,无非是剁椒鱼头、水煮肉片什么的,这里的菜上的很快,看着那满盆红艳艳的辣椒,汪掌珠的胃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其实这几年她的身体不好,胃也不好,不太能吃辣了,可是她的情绪太低落了,不能喝酒,只能吃些辣的刺激一下。“吃吧,馋死我了”葛澄薇自己的吃相很不斯文,并且非常热情地鼓动汪掌珠也跟她一起,抡起筷子胡吃海塞,吃着东西嘴还不闲着:“今天你的焕东哥哥怎么舍得放你出來陪我了”汪掌珠夹了一筷肉片,放进嘴里,果然够辣,辣得她差点掉下泪來,他现在哪里还会有不舍,恐怕是巴不得自己离开吧葛澄薇吃了几口东西,终于想起今天找汪掌珠來的正事,看着汪掌珠有些别扭的用左手夹菜,有些犹犹豫豫的问道:“掌珠,你的手和眼睛,现在情况怎么样啊”“手就这样了,沒了右手,我还有左手,眼睛最近也好多了,也许血块在吸收呢。”汪掌珠含糊不清的说着,她把嘴中的一团火辣咽了下去,然后端起旁边的果汁,一饮而尽。她在最初面对手残了,眼要瞎的这个事实时,虽然悲观过,但并沒有绝望,因为那个时候她深信,楚焕东不会因为这些嫌弃她,只要有楚焕东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但是现在,汪掌珠感觉到楚焕东也不一定会接受一个笨手笨脚的,视力模糊的妻子时,心里真是有些绝望难过了。葛澄薇扯了张纸巾,拭去嘴角的水滴,抬眼很认真的看着汪掌珠,小心翼翼的说着:“我知道你不会把你的病情告诉楚焕东,而楚焕东现在自己生着重病,暂时顾不上你,苏晏迟又要在家里照顾妞妞,我和鸣子商量了,想咱们三个一起出国,就当旅游了,还可以到国外去找医生,看看你的手和眼睛”汪掌珠淡笑了一下,“嗯,你们的心意我记住了,最近焕东哥那边还走不开,等他再稳定一些,我会考虑去国外看看手和眼睛的。”身体是自己的,它是革命的本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汪掌珠也不想当瞎子,做残疾人,如果不是因为楚焕东还沒有痊愈,她真的要考虑去国外求医问药了。吃过饭,葛澄薇开车把汪掌珠送到医院大门口,汪掌珠想着之前楚焕东的态度,有些怯意的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在门口的报刊亭买了本财经周刊,走上了楼。汪掌珠走近病房,再次习惯性的隔着门玻璃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见楚焕东半靠在床上,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问題,还是为什么事情烦心。第六十五章 故意伤人小幽坐在楚焕东的床边,低头削着一苹果,零碎的刘海搭在额前,脸上是一片笑意,身体微微前倾,不知道在跟楚焕东说些什么。画面依然温馨宁静的刺眼,但汪掌珠多少已经有些习惯了,她再次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腰,走进病房里面,楚焕东听见动静,睁眼看了看她,淡淡的问:“财经周刊买回來了”“嗯,买回來了。”汪掌珠急忙从包里掏出那本书,献宝一样快的隔着小幽递给楚焕东。她的眼睛这两天更加的模糊,看似书是递给楚焕东,可是往前一递的时候,书本坚实的一角,无意的戳到小幽握刀的手腕上,小幽的手一抖,锋利的水果刀唰的一下,割伤了她握着苹果的左手,鲜红的血立即从手指肚处涌了出來,滴在洁白的床单上,殷红了她手里的苹果,看着很是触目惊心。楚焕东当时就变了脸,动作利落的扯过身边的毛巾,按住小幽的伤口,抬手按铃叫护士赶紧过來,最后转头看向汪掌珠,目光咄咄,语气低愤,“掌珠,你在干什么呢”“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汪掌珠急急的解释着,她和小幽现在关系僵化,任谁看了这一幕,都会以为是她故意弄伤小幽的。楚焕东见汪掌珠脸色白,眼神哀恳,也舍不得更深的责备她,只是低低说了一句:“你啊,怎么不看着点,干什么都马马虎虎的,眼睛是管什么用的”他的这句话原本是不太深的责备,可却再次伤了汪掌珠的心。不是汪掌珠的心过于娇嫩,而是有些事情现在成了她的短处。护士进來了,汪掌珠默默的给护士让出了路,楚焕东忙着照顾小幽,沒有再往她这边看一眼,汪掌珠局促不安的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看着楚焕东对着小幽嘘寒问暖,觉得自己实在沒有在这个病房继续停留的理由了。汪掌珠出门打了出租车,回到家里,家里静悄悄的,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洒在大厅里,苏晏迟出去了。她兀自上了楼,只脱了外衣,就躺到床上,用棉被把自己裹紧,还是觉得冷,从心里往外的冷,如同要烧似的,上下牙打着战。汪掌珠瑟缩地环抱着双肩,抖个不停,但大脑却出奇的清醒。她从沒有像此时这样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是个手残了,眼睛要瞎的人,自己不能为别人帮一点忙,只会增加别人的负担。一时间,汪掌珠悲从心起,心都跟着在痛苦的痉挛,眼泪落在脸上,感觉凉凉的。焕东哥,你不会知道,拖着伤残身体的我,每天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去靠近优秀的,高不可攀的,却又冷漠异常的你如若不是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我彻底尝透了要失去你的恐惧,我真的马上就要放弃了。汪掌珠哭了一会儿,感觉嗓子里象在冒烟,强撑着从床上坐起來,给楼下的佣人打了电话,让她们给自己送水和感冒药上來。佣人沒等上來,汪掌珠想去趟卫生间,结果她头晕目眩的下床,眼前一黑,整个人跌扑在地上,妞妞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积木仍了一地,汪掌珠的膝盖被磕的火辣辣地疼,爬坐起來,见米色的地毯上有两滴血迹,她忙摸了下脸,一掌的温热。估计是这两天火大,鼻子也跟着起哄,出起血來,汪掌珠捂着鼻子,爬行的到一边的小桌旁,扯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脸。佣人这时端着水,拿着药进來了,看见汪掌珠的样子吓得妈呀一声,急忙把水和药放下,过來扶她。汪掌珠死命地咬着唇,在佣人的搀扶下,进了洗手间,她用冰凉的冷水拍着额头,鼻子,水珠,血珠,泪珠,冷热交替,顺着脸颊一起流了下來。她只觉得一阵头晕,又觉得一阵心灰,想着佣人还等在外面,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止住眼泪,用棉球塞住鼻孔,走出洗手间。汪掌珠从佣人手里接过感冒药吃下,头晕脑胀的躺到大床上,将棉被捂在头上,顺带盖上脸上的苦涩。女主人这个状态,保姆自然是要打电话给苏晏迟的,虽然她觉得这个家的男女主人非常的不正常,,他们长期的分房而住,彼此说话客气到疏离,妞妞叫男主人叔叔,女主人每天的往外跑,对男主人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但保姆还是觉得男主人对女人挺好的,女主人病了,她不给男主人打电话,万一要是出点什么就沒法交代了。保姆把电话打给了苏晏迟,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对方一直无人接听,保姆想苏晏迟可能是有事,就把电话放下了,想等一下再打,谁知道她还沒等走进厨房,苏晏迟的电话就打了过來。保姆告诉苏晏迟,汪掌珠病了,苏晏迟电话里的声音都变了调,嘱咐她时刻留心汪掌珠的情况,自己马上就会赶回來。放下了苏晏迟的电话,保姆再次到楼上看看,见汪掌珠还在蒙头大睡,就下楼了,沒多久,就听见外面汽车喇叭响,苏晏迟的车子快的驶了进來。苏晏迟一步并作两步的跑上了楼,平息了一下急喘,轻手轻脚的打开汪掌珠的房门,探头看看汪掌珠的情况,走进到汪掌珠的床边,扯下蒙在她头上的被子,见她已经睡了,热的一脸细汗。汪掌珠眼睛紧闭,眉头锁着,脸色红扑扑的,眼下还有黑眼圈,象是晚上沒有睡好,苏晏迟暗自叹息,心中又酸又怜,伸手抹上汪掌珠的额头,滚烫,滚烫的。这个丫头,这些日子完全忘了自己也是病人,为了楚焕东什么都不顾了,这下自己也病了吧苏晏迟连哄带叫的扶起汪掌珠,为她穿上衣服,鞋子,抱着她上车,去医院。三十八度八,扁桃体红肿,看样子还有继续烧的趋势,医生拿着处方笺,建议苏晏迟:“她这样情况可以吃药,但好的慢,我建议你最好陪她先输个液。”“好,那就输液。”汪掌珠烧的迷迷糊糊地,听苏晏迟回答的非常干脆,她真是哭笑不得,嗓子又涩又哑,吃力的嘟囔着:“你行,你行,真看不是给你扎针了,答应的也忒痛快了吧”苏晏迟嘻嘻笑着:“输液吧,输液來的快。”“万一不能一针见血怎么办”汪掌珠不喜欢打针,痛苦的闭了闭眼。沒想到,她还真是金口玉言,扎针时真就沒有一针见血。他们匆匆忙忙來的医院,沒有找熟人,给汪掌珠扎针的是个实习护士,可能是有些紧张,连着给汪掌珠扎了三针都沒扎到血管里,汪掌珠疼的一脑门的汗,都快哭了。苏晏迟比她更难受,急得满头冒汗、脸通红,最后叫停小护士,找了个年纪大些的护士为汪掌珠扎上针。汪掌珠靠在座椅上,忽然想起以前娇气的自己,因为怕扎针,爸爸和楚焕东特意为她聘请了高明的护士,专门供她扎针用。那时候的自己,才算上真正的掌上明珠吧现在沒有人娇惯自己,疼爱自己,连着扎了四针,自己也沒有疼死。原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种习惯,谁离开谁,谁沒有谁,都是可以活下去的。汪掌珠输过液,苏晏迟开车带她回家,看着她病恹恹的,如同可怜的小猫一样,在副驾驶上缩成一团,苏晏迟忍不住开口,“掌珠啊,楚先生那里不缺人照顾,你就在家里休息几天吧”“嗯。”汪掌珠现在身心疲惫,还真沒有精神和勇气走进那间冷冰冰的病房,看着楚焕东那张高深莫测的脸,猜测他心中在想什么。她闭上了眼睛,心情无比的压抑,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