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为何这人,明明年岁尚轻,却非得装出一副干练老成的模样。从不喊苦,从不叫痛。只要有一丁丁的善待他,就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好像觉得自己根本不值得被在意,也不敢期望别人在意。他依旧通体不适,昏昏沉沉,却因为这样一句话觉得安稳下来。兴许,可以安一次心。刑子归拥着他气息温热:“快点好起来吧。”秦行痛的迷迷糊糊,却暗自高兴。因为在这种痛苦里面,他总是能自欺欺人的回到旧时。不用清楚明白的意识到过往早就成了云烟。还可以默默以为会有人身边作陪,病中相随。怎奈,每次睁眼,都再也见不到那人容颜,每次疼痛过去,就是铺天盖地的悲凉席卷而来。疼痛很快减弱,比以往去得更快。秦行苦笑,还是慢慢睁眼。却在看见身边坐着的人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秦行哑然,他在这个时候没了言语。这么多年积攒的油腔滑调就这样生了锈,好像突然间,又变成了很久之前,那个浑身血腥,容颜尽毁的小杀手。刑子归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语气依旧没什么回温:“这个给你。”秦行可以说是颤巍巍的结过刑子归递给他的小盒子,打开它,却又怔住了,只能看着他。“这可以解除你身上剩下的毒性。服下它,你自然就会痊愈。我刚刚给你把了脉,这剩下残毒虽说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总归有些不适。只要服下它,你自然就会痊愈。多加调理,也能把内力恢复回来,不必太担心。”“我”两个月了,刑子归总算又开了一次口,而且说了好大一段。秦行想笑,他这又是把自己想得如何,他回来,哪里是为了解这剩下毒性。“你安心休养,我就不多打扰了。”刑子归站起来,做事要走,“毒解清之后,也请自便吧。”“等等,我,你听我说”秦行吃力拉住他的下摆,“我不是为了解药回来的。我也不是为了求你医治我回来的。”“不是,我真不是,真的不是。不是如此你听我说好不好,我不是,不是这样的。”秦行死拽着不放,说话颠三倒四。他不愿被刑子归再错解一次。刑子归回头,眼神依旧疏离,“若不是,我还能有哪里派的上用场更何况,如今,我还是个残废。”所有的解释拥挤一起,在舌尖打颤,秦行指节发白,“相公,我,真心没有如此想过。”“若不是如此,我昏迷三月,你在哪里我卧床五年,你又在哪里这十二年,你在哪里”剧痛再次袭来,秦行唇色惨白。手却固执不肯松开。“是我做错,是我混账。你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好不好,我求求你。”秦行痛到浑身冷颤。好像随时都会再昏死过去。刑子归看着秦行苦苦哀求,不知该做何处之。明明是这人说要离开,说只不过是利用而已。却在现在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他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到底哪里是真,哪里是假秦行支持不住,又昏死过去。刑子归看他跌回去,心里乱了一拍。面上的冷淡终于崩盘,立马上前好好诊断了一番,认定只是气虚风寒才放心。把那个被秦行丢弃的小盒子拿过了,把里面的药丸硬喂了进去。做完这一切,秦行还是死死抓着刑子归不放,刑子归用手覆上去,坐在床边。“快些好吧。”第49章 第 49 章47“花花,你们在干什么”秦行慢悠悠的在屋外晃荡,看着花贰走过去,把人叫住了。花贰转过来,略显震惊:“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好好躺着吗。”“再躺才是真要躺出病了。”秦行轻笑。“现在和大哥怎么样了,和好了吗”“也就那样吧。”刑子归现在对他,只能说是不好不坏。比陌路人多了一份关照,却又比爱人少了一份温情。不过秦行相当知足,比起起初,现在这样还是好的太多。花贰看秦行没有多言,也就没有再坚持这个话头。“现在他们在打点婚礼用的物件,我左右没事。就叫满贯给我安排个事做,这不,他叫我四处逛逛,熟悉地形。”花贰说着,微微有些恼怒。“花花,你发现没有”秦行说的神秘兮兮。“什么”花贰来了兴趣。“称呼啊”“称呼怎么”“你只有对别人提起小罐罐,你才会叫他满贯,看着他,你就不会喊得如此亲昵。”“为什么我要当着他这样叫他。”花贰想起第一次这么当面叫他的那天,很不争气的恼羞成怒,“怎么叫,不都一样啊。”“不一样。”秦行拍拍他的肩,“换了称呼,说明你在意他。但你不告诉他,他又怎么知道你的心意”“算了,你也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花贰拆台,“不过既然要走动走动,和我一齐转转如何。”有了秦行这半个导游,花贰的闲逛变得格外顺利。五蕴庄的风景十分秀丽,绿水青山清新怡人,让花贰有些无端的想起了旧时的神医谷。只可惜,现在物是人非。“那间小屋是什么”花贰看着山涧间的一间瓦屋问道。秦行皱眉,在他的印象里,并未见过这样一间房子。不对,他记得的,只是阿琴,我有礼物送给你。什么在南边山涧,等到明日成亲后,我带你去看。“哎,秦行。你往哪儿走啊。”花贰看秦行向那里走过去。秦行声线平稳,其实紧张得有些发抖,“去看看吧。”“这样怕是不太合适吧。”花贰跟在后面,劝道。秦行已经走到门前,门环已是锈迹斑斑,却并未上锁。他用力一推,随着喑哑的声响,门缓缓打开。“喂,秦行,你怎么进去了啊。”“咳咳,咳咳。”花贰被激起的扬尘呛得直咳嗽,“原来是杂物间啊。”秦行松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个什么劲:“回去吧。”花贰在里面转了转,听到秦行这么说:“好啊,等我。”花贰想走出去,却被地上堆放的杂物勾到了裤脚,扯不下来了。“别瞎扯,一会儿裤子掉了。”秦行笑他,回过身帮忙。“这是什么啊”花贰看着缠着的东西,无奈开口。秦行弯腰下去,帮忙解开“大概是丝绸之类吧。”话未说完,秦行就怔住了。“怎么了”花贰瞧出不对。秦行随着露在外面的一截,慢慢往外拖。因为里面那部分被压在底下,还是相对干净的,没沾染多少灰。鲜红的布料一点点的露出来,然后,颜色慢慢加深,像是铁锈一般的暗色在整个布料上铺成开。被上面的杂物压住了后半段,秦行不敢扯,就用力的把上面积压的东西扔开。花贰没有言语。因为他看出来了,这是喜服。看着喜服上熟悉的花纹,秦行一遍遍的摸索着,金丝的刺绣已经不再鲜亮,款式如今看来也十分老气,唯有锦缎还是红艳艳的,却又沾染着大片的血迹。秦行一个失神跪坐了下去,嘴角挑起,勾起一个明媚笑意。把这旧喜服死死抱在怀里,他的相公啊。“你,你现在进来干什么。出去。”刑子归看着面前嗔怒的人,不以为意,笑得欢喜:“阿琴果然标致。”“休得胡说”“可不是胡言乱语。”刑子归走得近了些,“穿上这喜服就更加动人了,来,娘子,叫一声相公来听听。”被刑子归调戏了的某人脸涨得绯红:“还没到时辰,你快些出去。”“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说点甜话”“滚。”“我只是想看看你。”刑子归总算正色,拉起他的手,“你不知道,我盼这天,盼了多久。”他想把手抽出去,无奈被拽得更紧。“从今往后,让我照顾你。”刑子归亲吻他的额间,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溜走。看着刑子归的背影,他坐在凳上,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的确,很标致。他没想过从以前那个满脸疮疖的模样,能变成如今这样。这个样子,应该,能配得上刑子归吧。虽然那人是个傻木头,但是,今日之后,就是他的了。就只能对他一人钟情、在意。孤孤单单这么久,今后就会有个家了。不再只是房子,不再冷清,不再过嗜血生活,不再刀尖舔血。想想都觉得高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或许不久后,还会有孩子。软软糯糯的小孩子,会睁着大眼睛看着你笑得咯咯咯,还会可怜兮兮的哭。刑子归好像很喜欢小孩子呢,要几个好呢不知道呢。会长得像谁呢,都好吧。不过,刑子归好像更喜欢闺女。小姑娘也不错,可是会让混小子抢走的。他摇摇头,笑自己越扯越远。只是笑意却压抑不住,铜镜冉冉,眉目如画。他不喜饮酒,完了礼数,便在刑子归的包庇纵容之下,先回了房。走在廊里,耳边树叶沙沙,脚步一凌。他拆下一个发髻,将钗环伶俐刺去。一声破空,枝干声音更响。黑影在夜中闪过,他顾不得犹豫,追了上去。这一追,就追到了半山。“暗月”黑影停顿,声音讥讽:“少夫人还记得暗月啊。”他不敢大意,论身手,他或许在这人之上。但他如今一来没有武器,二来敌暗我明,下不了手。就连身上这喜服也是碍手碍脚。过了五年,还是想要要刑子归的命吗“蠢货。”他故作嘲讽,“若不是我,你今日能进得了五蕴庄的门吗”平日五蕴庄警戒森严,定是因为这喜宴,才让这人有机可乘。他不能让这些爪牙动刑子归一根毫毛。“你好大口气。”“看我今日马上就要得手,你倒是好。在这个时候拆我的台子。”“花了五年动手可真是笑话。”“笑话我看你才是天大的笑话。你为暗月做事不就为了那解药留着归魂,那就是留着活命的机会。他若是把这解药琢磨了出来,比不得做一万一千个任务”黑影一顿,明显有了迟疑。他见势,继续下去:“如此好的机会,我为何要放过还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为何要除掉他。若是这解药研究出来,不仅是你我,万千人不都可以摆脱那个地方,你倒是好生想想。”“你毒可解”“解了大半。”他挑眉,“就是我这张脸,也比你们好上太多吧。”为“暗月”做事不过就是为了活命,是谈不得忠心的。就这样轻微的一蛊惑,立场就轻易的动摇。自由的诱惑太大,就那样明晃晃的离开了黑暗的庇护,出现在面前。他嘴角一勾:“来,我和你好好讲讲。”比声音更快的就是掌里握的暗刺,直接穿过身躯。看着黑影倒下,他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身后响起的声音,又让他窒息。“阿琴”刑子归微醺,招待了宾客,正打算回新房,却见新进门的娘子,从身旁鱼跃而过。他蹙眉跟了上去。哪曾想听到的会是这番论调,他刑子归对于这人来说,只是利用而已吗朝夕相处的人竟是处心积虑的想要他的命吗他的感情,难道,就这般不堪。面前的人大惊失色:“我,木头,你听我说。”“好,你说。”刑子归平静异常。“我”他不知如何开口。“那我问,你答。”刑子归依旧体贴,“你,是不是暗月的杀手。”他捏着衣袖:“是。”“你,是不是派来杀我的人。”看着面前人迟疑许久,最后还重重点头。刑子归声线颤抖:“你留在我身边,是为了让我解去你的毒性。”他看着面前笑容褪去的男人,竟觉得害怕无措:“起初是但后来,我”“后来如何。”还不待他回答,耳后破空一响,刚刚倒下的死士居然站了起来,从背后偷袭。就是再气再恼,再是灰心失望。刑子归还是,替他当下了那一刀。原来,保护他,已经不需考虑,成了一种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