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此刻,正是她生死存亡的关键崔翎耸了耸肩,扭了扭头,然后转动一下手腕和脚腕。做好热身运动。等到下一个曲度比较大的颠簸时,立刻倾力往侧面一压,木桶应声翻倒。她忍不住为自己喝彩,“做得好”然后,她十分艰难地将木桶将反方向挪动,一点点,一点点,再一点点。终于,木桶从马车上跳跃而起,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一路滚落而下。崔翎被木桶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生疼,但是她心情却很愉悦。木桶的盖子掉了,她看到夜色映照下发着微弱荧亮的光线,有溅起的水珠滴落到她眉梢眼角。那是被积雪掩藏着的青山。树影高耸入云,密密麻麻的一片,有阴冷的寒风卷过,树叶“沙沙”,抖落一大团的冰沙。那是延绵不尽的林海和雪原。她都要笑出声来了,真好,这里果然如她所料,是沐州城外的山脉。而她终于,挣脱了掳劫她的那些人的魔爪,重获新生木桶撞击在一棵参天古树的躯干,崔翎连忙抱住头蜷缩身体,将自己卷成一团。只听“砰”的一声,木桶应声四裂。在巨大的冲力中,崔翎虽然受了点皮肉之苦,但神志却还清醒着。她深深呼了口气,然后尝试着坐起,站立,走动。手臂和脸上有凉凉的液体缓缓地在流,可能是擦破了皮,但很好,她的筋骨并没有受伤。她还能走,能跑,能逃。听到不远处马蹄停歇转向往回赶的声音,她来不及多在这里休息停留,便立刻闪身穿进了山林。她知道夜里的山林中可能会有危险的猛兽。但她宁肯成为猛兽的夜宵,也不要叫自己落到柔然人的手上但崔翎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小看了掳劫她的这两个柔然人。纪都从前常在夜间捕猎,目力远比常人要好,尽管是在这漆黑一片的山林间,他所能看到的视野也要比别人更大一些。他一路追踪到木桶的碎片处,看到地上有一行歪扭的脚步,一路往深山里面而去。副手那耶见人丢了,气得哇哇大叫,“这娘们竟然敢跑若是叫我将人逮了回来,一定要叫她尝尝我这鞭子的厉害”临行前,他们是在汗王面前许下军令状的。若是此行未成,回到部落之后,都要领受惩罚。非常时期,为了以儆效尤,不叫底下的勇士丧失士气,他可以想象到,这惩罚该有多么地可怕他不像纪都,是汗王的小舅子,就算出了事,也有王后作保。像他这样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平民,若不能将这袁家的娘们带回去,恐怕会掉脑袋。事关性命,本来就凶野强悍的人。自然更加穷凶极恶。纪都瞥了那耶一眼,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说道,“你去那边搜。我去这边找。”那耶不疑有诈,果断地应了。挥舞着长鞭便向对面山林子中走去。纪都看着那耶的背影挑了挑眉。他故意指了错误的方向给那耶,并不是想要独占功劳,实在只是因为有些看不惯那耶的为人。那耶贪功冒进,性格又暴虐激进。纪都觉得,假若这逃跑的女子遇上了那魔星,一定得吃不少苦头。倒不是怜香惜玉。两国对垒,彼此都是敌人。他还没有饥渴到会对敌将的妻子动心的地步。纯粹只是出于他军人的一种尊严吧。掳劫一个女人来为战争增加筹码,不是用实力,而是用阴谋诡计取胜,这本来就已经是件足够低劣的事了。假若这一路上还要继续折磨这个可怜的砝码。这会令他觉得受到了侮辱。更何况,这女子在此等危急境地,竟还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脱,也算是个人物。尽管对方是个女子,纪都也不吝惜给予自己的钦佩和赞赏。所以。他坚持要自己找到她。在他手里,她能少吃一点苦头,至少在到柔然汗王的营帐之前,可以完整无伤。他这样想着,便等那耶的身子彻底在林中消失不见。才沿着那排细碎的脚步往里头走去。地上的脚印清晰地指引着崔翎的方向,纪都毫不费力地发现了她藏身的所在。他好整以暇地抱着胸停下,对着空阔的山林说道,“出来吧。”没有人回答。他性子不急,也没有上前将躲在树干之后的女子一把拽出来,只是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和袁五交过手,他是个可敬的对手。我尊重他,所以不愿意对你动手,如果你不想叫我为难的话,还是乖乖地自己走出来吧。”顿了顿,纪都补充着说道,“你就躲在树后面,对吗我都能看见你的裙摆。”崔翎好不容易才重新燃起的生的希望,就在这一瞬间,晦暗不明。她很清楚,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窥破,再躲藏已经毫无意义。只是,她还不想认命。就算反抗也不过是徒劳,她也想再试一试深吐了口气,崔翎从树干之后徐徐走了出来,莹莹白雪的光皑映照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一双晶莹璀璨的眼眸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子。她从乌黑如缎的发髻上轻轻拔下一根簪子,毫无畏惧地抵在颈间。冷淡而高傲的轻笑从她唇边倾泻而下,“想要让我乖乖就擒那是不可能的。你若再逼近一步,信不信我会将这簪子狠狠地插下去”纪都冷笑,“袁五夫人是不是搞错了,我是掳劫你的匪徒,你拿自己的性命去威胁一个匪徒,这岂不是太可笑了”他接着说道,“我劝夫人还是不要做这样的无用之功,将簪子放下,否则丢了自己的小命,我最多也不过是道一声可惜,而夫人却再也看不到袁五将军了呢。”崔翎冷哼一声,“哦,真的吗”她蓦得轻笑起来,语声里不带一丝温度,“我以为你们汗王会下死令,要你一定带活的回去呢既然生死不论,你还怕什么”纪都被她识破心事,还步步紧逼,不由有些恼意。他当真害怕她会将簪子往太阳穴处用力一插,到时候香消玉殒,徒留一具尸体,袁家军暴怒不说,汗王也要处置他做事不力。这样想着,纪都目光一沉,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便用手中飞刀将崔翎手上的簪子打落。他一个飞身,便已经将那娇弱女子钳住,“我本不愿伤你,但你若再作无畏抵抗,我的同伴也不会容许,我劝你,还是安生一点吧”崔翎挣扎不得,伤心绝望,这次是真的死了心。正在这时,忽听得五丈开外,一个满是怒意的声音喝道,“狗贼,放开她”s:因为没有满60粉红,所以今天就单更吧然后家里的亲戚过世了,明天要去吊唁,所以也只有一更。星期四和星期五,不管粉红数目有没有到,都有双更补偿哦075救出崔翎转过头去,看到身穿玄黑色劲装的男子手持银枪,伏在枣红色骏马上,如同一道闪电,正疾驰而来。那男子满脸胡鬓,神色略带几分憔悴黯淡,但眼神中却燃烧着滔天怒火。他翻身弃马,转瞬之间便近在咫尺。长枪刺破夜里冰凉的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纪都颈间,抵住他耳后最脆弱的命脉。是胡须男崔翎似看到了救命稻草,奋力疾呼,“救我”袁五郎将枪头一挑,锋利的铁刃便在纪都脖颈割破一道细细的小口。他怒斥道,“纪都,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儿,所以上回你落败,我没有乘胜追击。只不过是因为,我还期望着有朝一日,能与你再在战场上交锋,光明正大地一决胜负。谁知道你却是这样的卑劣小人,还玩这些偷摸掳劫的把戏,真令人失望透顶”所谓英雄相惜,对于势均力敌的对手,哪怕是泾渭分明的敌我,袁五郎仍然抱以敬意。纪都是柔然第一勇士,兵法谋略都十分出众。为人又豪气干云,最不屑用小人伎俩,称得上是一位可敬的对手。袁五郎还曾想过,假若他日盛朝和柔然两国握手言和,说不定他和纪都还能有把酒言欢的机会。然而,他万万那不曾想到,本应该在战场上挥斥方酋的猛将,竟做起了暗地老鼠的勾当。纪都闻言却笑了起来,“谢谢你曾经高看过我,但你现在知道了,我不过是个只会耍阴谋诡计的卑鄙小人,实在当不得你的敬佩。”长枪抵在他的命脉,但他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他也不曾放松对崔翎的钳制。只盼望这里的动静,不要将像狼一样凶狠的那耶引来。袁五郎只需要再用力几分,那锋利的枪头便能没入纪都的身体。但投鼠忌器。崔翎还在纪都手中,他害怕还未将纪都杀死。崔翎就已经死在纪都手下。两房僵持不下,一时竟保持着这可怕又可笑的姿势。崔翎察觉到纪都的手已经比先前松开许多,觉得这是个十分有利的逃跑机会。但,她还需要时机。她想了想,开口对那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小声建议,“天气那么冷,我看光站在这里似乎解决不了问题。不如,你们两位商量一个决出胜负的法子”寒冬腊月天,西北山野林间,还是一日之中最冷的半夜。崔翎虽然是穿着厚厚的斗篷被掳劫出来的。但已经在寒风里吹了那么久,早就全身冰凉。头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有些发烫。她觉得自己快要生病了。如果这两个人还打算继续这样僵持,在这彻骨的夜风中站个一整夜,那么她一定坚持不了多久。说不定再过一小刻,就会倒下去。所以,她很努力地劝说他们,“不然,就好好打一架。谁赢了谁就带我走。若是觉得动手有些粗野,那你们也可以文斗,经史子集猜谜语,随便选哪样都成。”总之,就是不要再继续站着不动了,因为她可能没有办法再支撑太久。袁五郎觉得牙疼。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才能一路追踪到这里,在她被坏蛋掐住脖子的瞬间,以英雄救美的姿态出现,及时地阻止了纪都将她的伤害。她没有感激涕零,也就罢了。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犹带泪痕,他看了心疼,这种时候只要她能安然无恙,便是他最大的安慰了,谁还会去计较什么感激不感激的。但现在,她这是要怎样建议他和纪都不论文斗或者武斗,哪怕打一架也好,也要尽快地决出胜负他和纪都僵持不决,并不是因为彼此顾忌,不敢下手,而是在仔细地观察彼此的处境和弱点,等到胸有成竹,自然手到擒来。这是高手过招和地痞流氓之间胡打一通的区别崔翎看到胡须男越发僵硬的脸色,不由有些泄气,“真的不能爽快一点吗”纪都闻言却笑着说道,“爽快一点你倒是挺有趣的。”他犀利的目光瞥向袁五郎,“来吧,不如我们在这里好好较量一番,若是你能赢,我便让你把人带回去,若是你输了,可也不要怨天尤人,我已经给过你机会。”若凭本心,他根本就不屑于做这种抢匪毛贼才做的掳人勾当。但这一回,是大汗钦命,他这个做臣子的,只有服从。便是他愿意舍弃自己的小命来成就气节,但他难道还能置家族于危境不顾吗再说,他的姐姐是柔然王后,若是柔然亡国,对她和两位小外甥而言,便是地狱和末日。为了这些,就算再鄙弃自己,也要将这阴暗的勾当做到底的。袁五郎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我赢了,便将人带走。到时,希望你能谨守诺言,不要再与我胡搅蛮缠。”话音刚落,两条身影便就缠斗在了一起。崔翎被纪都扔在一边,总算透了口气。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然后靠坐在一旁的大树身上。原本,她是想要趁着那两个人交手时偷偷溜走的。据她观察,纪都还有一位同伙,但那人此刻应该不在这附近,而胡须男不可能单骑前来,所以还会有后援。她只要想办法骑走胡须男的枣红马,往下山的方向走,不出意外的话,就会碰到令尹府中来营救自己的其他人。所以,这个法子一定很可行。但千算万算,她遗漏了两点。首先她现在几乎处在精疲力尽的状态,头晕脑袋沉身体僵硬腿脚绵软,浑身一点力气都无。不要说是逃跑这样的重体力活了,就是在这积雪不化的雪地里再多走几步路,她都觉得是件莫大的难事。全身的力气彷佛被抽干了,连腿脚都迈不开一步。还有,她不会骑马否则。只要能有上马的力气,或还可拼上一拼。鉴于此。崔翎觉得也没啥好折腾的了,与其累个半死,也不能改变什么现状,倒还不如索性就坐在这里休息,直到那两个男人决出胜负。要是胡须男赢了,她自然欢欢喜喜地得救。若是胡须男输了,了不得。她就找一颗顺眼一点的树直接撞死呗势均力敌的两个男人打架,就像是一出精彩粉尘的戏剧。你以为结束了,却有绝地反击。你以为大势已去,但不到一瞬。便又发生神转折。在各种跌宕起伏和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