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土了吗大伯母这样非要送十五妹入宫,也不知道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别的不提,就直说十五妹是自小在家里娇养长大的,那样的性子到了宫里头,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算五郎说的话真的在新帝面前能有一点分量,她也不同意这样做。更何况,五郎和她,如今真是躲还躲不及,哪里还傻不拉几地硬往新帝面前凑所以这个忙,她是一定没有办法帮的。赵氏听了显然有些失望,但她并不死心。她讪笑着说道,“这些我也是晓得的,也没有想要别的,只是希望若是有机会,九姑爷能在皇上面前替十五妹多多美言两句,这便就够了。”盛京城名门贵族指甲,适龄的女孩儿太多了。若是以往,大伙儿还未必有这样积极地推自己的女儿入宫,可新帝不只年轻,还十分英俊,原本就是盛京城的姑娘们人人都向往的人物。如今后位虚悬,后宫犹空,不少人便都起了心思。十五妹的竞争太激烈了,她才想到要走一走崔翎和袁五郎的门路。赵氏下定了决心,如此明显的拒绝也只当听不到,“还望九姑奶奶可以放在心上”162避寒崔翎能说什么呢自古后宫女人的命运,如同脚履薄冰,或如在高空之中走绳索,须当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否则便要从云端跌落,轻则撵入尘泥,重则粉身碎骨。前朝轩后死得那样惨烈,姜皇后用三尺白绫了断性命,就算是怡宁师太甚至当今太后,也不过表面风光,内里总熬不过永夜孤寂。一入宫门深似海,再回首已百年身,可还是有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崔翎不晓得想要成为盛朝国母是十五妹崔芙的心愿,还是大伯母赵氏的一意孤行,但这个请求她却不能答应。笑话,新帝已经不是从前的九王,为了避嫌,袁家躲还躲不及,哪里有贴上去对未来皇后的人选指手画脚的她抚了抚额,轻轻笑道,“大伯母真是说笑了,我家五郎身上没有一官半职,没有君上召见,连宫墙的门都进不去,哪里有资格对皇上说这些”赵氏见她说得如此透彻,但崔翎却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终于有些轻微恼意。但她到底是伯府长媳,素来都十分谨慎自持,今日能为了崔芙矮下身段如此哀求,已经算是破釜沉舟,如今见对方不吃这套,便也收起了那份恳求。她面色骤然一黑,神情也比方才更生硬了些,“既然如此,那便是我白来了一趟。叨扰了九姑奶奶的清净,还望不要见怪。”话不投机半句多。崔翎看出来赵氏情绪的变化,却也莫能奈何。首先,她对安宁伯府崔家的人没有特别的感情,不会因为大伯母未曾欺负过她就特别地热情,她不是那样容易就掏心掏肺的人。其次,她很反对拿女儿的终身幸福去换家族富贵的那种父母,就算赵氏是真心希望崔芙能够成为盛朝最尊贵的女人,可这里却又有几分对女儿的真心说白了。还还是为了自己。所以,这场交谈便很快地冷场,最后无疾而终。等木槿送了赵氏出去之后,崔翎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大伯母真是鬼迷心窍。”背后传来五郎疑惑的问句,“什么鬼迷心窍出了什么事”崔翎转过身来,看到五郎左右手的臂弯中各抱着一个孩子,完全一副资深奶爸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一边问着,一边把怡儿接了过来,“我说大伯母。她指望着能让十五妹当皇后呢。”五郎挑了挑眉。“真巧,昨儿二表叔也来找我说情,想叫石家八表妹甄选皇后。”他啧啧叹了两声,“我早就说了,以皇上的人品相貌,后位空悬不说。连个正经的娘娘都没有封过,恐怕满京城的姑娘都盯着呢。”有志气非皇后不当的姑娘不多,更多的是想,就算当不成母仪天下的皇后,也还有贵德淑贤四妃垫底。了不起还有嫔,还有昭仪美人之类的。空位置可多了。崔翎笑着说道,“看来人人都以为咱们和皇上关系亲近,是能够左右皇上最后决定的人,昨儿是二表叔,今儿是我大伯母,指不定明日又有谁要上门来说情呢。”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些人啊,都太小看皇上了。皇上若不是个有主意的人,怎么可能走到今日的地位”由皇弟成为皇帝,这其中需要不知道多少艰辛,又岂是就靠几个臣子的推动就成的说到底,皇上能有今日,他心中若毫无野心是不可能成就的。这样一个人,对皇后的人选一定早有主意,怎可能叫人像提线木偶一般扯着走动五郎连连附和,“是啊是啊,皇上他向来都很有主意,他决定了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他吐了吐舌头,“越是像我这样和他亲近的人,这种时候才越是需要避讳,不管谁来说情,哪怕是我亲妈来了,都没有门儿。”崔翎闻言一脸黑线,心想若是真的婆婆来了,那就不得了啦,亏他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说话还那样不着调。她忍不住当胸捶了五郎一拳,“好了啦,说这些没用的话干嘛还不快想想到底要怎样躲开这些挠人的拜访,总不能紧闭大门装不在吧”五郎想了想,忽然眼神一亮,“装不在确实不大好,可咱们可以真不在啊”他笑嘻嘻地说道,“当初分家的时候,东山半山腰上有一座别庄,是我幼年时常去的,祖母偏心,就给了我们,你还记得吗”崔翎点了点头,“东山别庄,倒是记得。”她嘟了嘟嘴说道,“听祖母说,那地方是避暑的好所在,若是盛夏去可凉快极了。但你看,现在是冬季呢,山里头可冷了。”既然是要躲出去,那肯定不能撇下这两个孩子,自然是要一家人一块儿出去的。那半山腰最寒冷的别庄,两个大劈情操倒是忍忍便罢了,可孩子受不了那样的寒气,会着凉生病的。再万一老太君也受不了那些人,听闻五郎和她要出去,也想跟着一块儿去呢老的太老,小的又太小,住山上太不适宜。五郎却毫不在意地笑笑,言语间还颇有自得,“翎儿,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山上当然比这儿冷一点,可咱们的东山别庄可是在地下埋了火龙的,到时候等厨房那一烧,整个庄子就都暖了起来,一点都不比这儿差。”他比划着形容那地龙,“也不知道你见过没有,就是建造的时候在地底下埋了管道,连通庄子里的屋子,只要厨房那一有烧柴,那热气就随着管道通向了屋子里,上哪都暖暖的。”崔翎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不就是暖气吗在这距离现代文明一千年左右的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就发明了这个这真真是太伟大太厉害的一件事了她连忙瞪了五郎一眼说道,“有这样的好事你不早点说这几天越发冷了,我都所在屋子里不想出来,早知道东山别庄还有这等妙处,咱们就早点过去避寒了。”五郎笑着说道,“这不是没有想起来吗”他连忙喊了槐书过来,叫槐书先快马加鞭去别庄叫人收拾一下,将火先生起来。崔翎听五郎吩咐得仔细,猛然想起东山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狐疑地问道,“东门书院是不是就建在东山脚下”五郎点头,“对呀,东门书院原是在东街上,但十几年前,院长决定要扩大规模,就将书院移到了东山脚下,占了很大一块地方呢。”他猛然想起什么,瞪大眼睛问道,“你上回叫我去打听东门书院的一个谁,翎儿,你不会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五郎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那次我事儿多,也没有仔细问你,到底你要打听那个人做什么,可别是什么看上了人家小白脸,那不行”崔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喂喂,你在想什么啊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还能看上谁再说了,什么小白脸能有我家夫君英俊不凡”五郎立刻松了口气,不过,不对,崔翎夸奖他的话里,好像有点不对劲。他随即醒悟过来,不依地道,“啊,翎儿,你太让我伤心了,竟然说我是小白脸你夫君我如此英伟的男子,和小白脸有几文钱关系不行,我要蓄须,我一定要蓄胡须”五郎是武将出身的呢,武将最忌讳别人说自己是小白脸了,男人嘛,就是要粗犷,要英伟,要孔武有力。崔翎这样形容他,这简直比直接说他不够男人还要令人伤心。面对这样在自己面前越来越幼稚的一个男子,崔翎也无可奈何。她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不过你首先要保证不能生气,也不能追根究底,更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你只要按着我们的吩咐做下去就行,可好”如此不平等的条约,换了别的男人一定不会答应。可五郎却受妻子压迫惯了,连具体的内容都没哟挺清楚,就直接点了头,“你说”崔翎得到了保证,就说,“咱们的悦儿那日去护国寺降香时看中了一个人,后来晓得男人是东门书院的老师,因不晓得名字,所以我才叫你去打听打听。”她想了想,又道,“当时你只是应了我,可这都过去多少日子了,那人到底叫什么,是什么来历出身,家中还有几口人,可曾打听清楚了”五郎听了,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翎儿,不是我泼你的冷水,这件事不大妥当。”他轻轻拍了拍崔翎肩膀,神情越发认真,“悦儿不论如何都是国公府嫡长女,她将来要嫁的也一定是门当户对的家族继承人,东门书院的老师,在身份地位上就不匹配了”婚嫁一事,高嫁低娶,门当户对最好。就算袁家不在乎身份,愿意肯将捧在手中的嫡长女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书院老师,可对方也未必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啊。崔翎却道,“所以我才叫你去打听啊,那人若身家清白,或许还有机会的。千金难买有情郎,悦儿上了心,就算不成,也总不能一点努力都不做吧”她忽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夫君,你就听我的,先去打听打听再说吧”163景容悦儿的真正身份,崔翎不能和五郎说,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东门书院那位老师的原因,也就只能蒙在她心里。她心里很清楚的,不论那男人是否是轩帝重生,悦儿只有嫁给他才会快乐。可门第和出身,真的是悬在他们面前很重要也很难逾越的一道沟堑。如今,她唯一可以祈祷的是,希望那个男人出身不要太差,哪怕是寒门小吏之子,包装一下,也总能是官宦之后。五郎听了脸色仍然不大好看,但因为崔翎脸上满是恳求,他先前又答应过她,这才勉强没有继续说什么。他顿了顿,道,“咱们这回去东山别庄,我原本还想带着悦儿的,现在看来,还是不带为妙。这孩子,真是叫人操心”崔翎抱着怡儿,不方便去拉五郎,只好拿脸去蹭他,“我晓得你一时很难接受,可是相信我,我有必须要站在悦儿一边的理由。”她顿一顿,眼神认真地说道,“假若你肯找悦儿好好谈一次,就会发现那孩子的心有多么地坚决。就算,就算你觉得真的不合适,那么也总要让她亲自看看哪里不合适,才好叫她全然死心,五郎,你说对吗”其实崔翎也有想过,盛朝的男女大多早婚,往往民间比贵族男女的婚嫁年纪还要小一些,十四五岁就娶妻的男子也不少,说不定那个老师已经成婚了呢再或者,那人虽然顶着与前朝轩帝一模一样的容貌。可是性子却是南辕北辙的,甚至还有些品性上的瑕疵,完全就不入流。那样的话,悦儿说不定也会有所松动的。毕竟现在,连人都没有看清楚,也没有过任何来往交际,只凭借惊鸿一瞥,如何能够断定一个人的性子人品若这回去的东山靠近东门书院。那崔翎觉得还是应该带着悦儿一块儿去,说不定能有个重新认识那人的机会,是好是坏,最后都由悦儿自己决定。果然,五郎听了之后,沉吟片刻,终于肯点头,“也好,那就带上悦儿。我亲自跟她说。”这年头,盛京城的小姑娘也有奔放地对他说非君不嫁的话,可谁都知道那只是小女孩一时的迷恋。真正到谈婚论嫁。还是要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私定终身的道理。五郎自己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便觉得悦儿的想法很有些不对头。再说悦儿只是看了一眼,就对那个东门书院的老师产生了感情,这种说法他实在不能接受。一眼能看到什么除了那个男子的外貌外,就没有别的了。他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疼爱的大侄女竟然是个直看中外貌的肤浅的孩子,这叫他有一点揪心。崔翎瞥了瞥嘴。心想,五郎这心态多半有些岳父知道女儿谈恋爱了的心情,悦儿还只是侄女呢,他就这样,这将来若是怡儿谈婚论嫁时。他还不知道要怎样焦躁呢。不过这一次是她不靠谱在先,这些损他的话。她也就不好意思说了。如此,等回了藏香园,崔翎便叫桔梗先收拾了行囊,并两个乳娘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