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视线即刻都望了过去。“陛下。”太医深深一揖,禀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敢抬一下,“臣无能”孩子没了。殿中一阵唏嘘,太医又道:“美人娘子怕是也”缓了口气,太医将换说得委婉了些,“不知还能不能醒来。”皇帝的神色没有太多变化,那份痛苦只在眼底转了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少顷,他抬了抬头,冷意森然:“陆氏赐死。裕安殿宫人,皆杖毙。”“陛下”听闻旨意,陆氏眼中登时光泽尽失,强撑了一瞬便瘫软在地,任由着宫人把她拖出殿去。鸩酒怕是只能劳烦宫人给她灌进去了。一切都那么快,涉及其中的几人收梢如何该算是都有定论了。方才说话的那宫女却在滞了一瞬后复又叩首连连:“陛下容禀美人娘子既还未走,总还需要有人照顾奴婢自小就跟着娘子,求陛下待娘子醒来或是之后再处死奴婢。”这话说得忠心。自幼随在身边的人总是关系最密的,席兰薇相信,若今日换做是她,秋白清和也会如此。但看着眼前的宫女,她总隐隐觉得这宫女不过是想为自己说个情罢了,兴许皇帝念着她忠心便饶她一命。皇裔已失、杜氏生死未卜,这宫女的话说得凄凉,皇帝到底点头允了。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抽噎着退到一旁,席兰薇羽睫一覆,目光停在她脚下的绣鞋上。皇帝进了寝殿去看望杜氏,一众宫嫔在殿里干坐了一会儿,便有人请旨入殿探望。有些如愿进去了、有些则被挡在了殿外。席兰薇静默良久,终于提了笔:“臣妾与杜美人曾同住一宫数日,求陛下准许一见。”薄纸一张呈入寝殿,片刻后,宫人躬身来请。席兰薇离座朝景妃一福,奉旨入殿。寝殿里,昏暗的黄色灯火显得幽幽的,教人觉得有些压抑。宫人正收拾着染了血的床褥出去,见席兰薇进来,退到旁边一福,又继续往外退去。席兰薇在榻边几步远的地方遥望着,看着这个曾经盛气凌人的女子毫无生气地躺在榻上。她的脸上、甚至是嘴唇上都寻不到半点血色了,安安静静地躺着,让看到她的人分明地感觉到,她没有多少时候了。皇帝坐在榻前,神色沉沉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席兰薇静静福身,走上前几步,将杜氏看得更清楚了些。她的手搭在锦被上,显得柔弱无力。呵护得很好的长甲有一根断了,余下的,依稀能看出点血迹,是挠伤了皮肉所致。席兰薇听说,她在回到裕安殿时已痛得晕厥,这些血迹她的视线很快定在一根细细的绿色上。那是一截绣线,好像是被硬扯断的,扭曲得厉害,两端都发着毛。钩在断开的指甲上,浓郁的颜色刺着席兰薇的眼睛,好像现在跟她说什么。她不由自主地再度看向那宫娥的绣鞋。那宫娥正给杜氏喂着药,即便在皇帝面前,也一直呜呜咽咽的,好像伤心得紧。她离席兰薇不过两步的距离,鞋上的绣纹让席兰薇看得清楚。淡蓝的底布,上面绣着的花枝很是娇艳,绿色的叶片微微卷着,叶片上,一根绣线被挑了开来,从中间断掉,扎眼极了。席兰薇回想着来时听说的说法,说是一个在后面抬轿的宦官脚下打了滑,煖轿便倾了下去,杜氏腹部因此受了重撞,就此小产。向后倾下去、腹部受了重撞。冷涔涔的笑意弥漫看来,席兰薇站起身,倏尔伸手握住那宫女的手,使了两分力逼得她转过身来。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下,亦听到皇帝带了两分疑惑的声音:“兰薇”作者有话要说:以及谢谢纠正“颌首”这个词的菇凉阿箫后来又查了一下,百度百科确确实实是有收录这个词的,如下不过阿箫又试着查了别的资料,也确实没有再找到相关的记载或者佐证,于是这个词究竟能不能这么用还真是拿不准了我我会接着查的,如果真的是不能这么用我会挨个改过来:3」词语颌首注音hé shou解释点头定义头微微向下一动,表示允许、赞成、领会或打招呼。示例他看见了我,微微一笑,然后礼貌的对我、30 看清“美人娘子”那宫娥也满面诧异,看着面前攥着她的手腕沉容而立的席兰薇,手上不自觉地一挣,兰薇却握得更紧了。“娘子有事”她又问了一声,便见席兰薇缓然一笑,视线递到她身后,直看向几步开外的秋白与清和。二人微怔,即会了意,一并上前,一左一右地押住了那宫女。在那宫女的愕然和皇帝的不解中,席兰薇半蹲,挽起了她的裙摆、中裤。冬天穿得很厚,中裤上却依稀有血迹透出来。随着裤脚挽起,几道抓痕映入眼帘,鲜艳的红色血迹未干。席兰薇站起身子,压着几许心惊,冷然凝睇着那宫女:“是你”对方自然是看不懂的。“是你害了那孩子。”她说着,轻轻一笑,“跟了她这么多年,你还真下得去手”长久说不得话,席兰薇已习惯于将口型动得缓且清晰。故而她虽没看懂,秋白清和却瞧得分明。两人俱是一讶,登时显露的震惊让皇帝眉心一搐:“怎么了”席兰薇扭过头去,在皇帝询问的目光中,神色缓和了些许。她在他身边跪坐下来,默然执过他的手,缓缓写着:“这宫女蓄意戕害皇裔。”什么霍祁愣住,席兰薇咬了咬嘴唇,手指继续划个不停:“若是后面抬轿的宦官摔了跤,杜氏何故腹部受重撞就算是前面的人摔了,煖轿离地本不远,一跌之下许有磕碰,却不至让杜氏摔在地上直接碰了孩子。”坐在煖轿中的人若是受了惊吓,下意识中定会伸手扶一扶两边,不至于直接重摔在地,这腹部受了“重撞”的原因说不过去。席兰薇抿起一缕笑意,显得有点凄迷。伸出手,纤指一拈杜氏断甲上挂着的那一缕绣线,轻一拽扯了下来,拿在手中细细看了看,又继续在他手心里写下去:“这是那宫女绣鞋上的。”“若是杜氏摔了后动了胎气、她前去搀扶,杜氏纵使疼痛之下抓伤了她,也该是在腕上、胳膊上,或是腰上背上也说得过去。”唯不该在腿上。再度看向那宫女的时候,席兰薇原本如同冬雪般虽然寒冷却仍带柔和的眸色不复,变得像是雪化后又凝结起来的寒冰,只余刻骨的森然:“你踢她了,对不对”眼眸微抬,清和带着心惊替她把这话问了出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你踢她了,对不对”那宫女当即便是一悚。“是谁收买的你们、谁借你们的胆子敢犯这种死罪”并且,一个个都缄默不言,没有谁把实话招出来。席兰薇不敢去细想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大雪天,平日里服侍自己的宫人包括从小到大最亲近的那一个,把她推在地上,狠踢她的小腹直至晕厥。一定很痛,所以杜氏有拼力地去挡,以致于抓伤了她的腿、抓断了自己的指甲。“谁授意的。”秋白细观着席兰薇的口型,代她问出了这句话。“是是陆琼章。”那宫女反倒冷静下来,带了点颤音,答得却是坚定。席兰薇万没有想到,在她把事情戳穿后,那宫女竟当着皇帝的面咬舌自尽。拦都没的拦,原拽着她的秋白清和只觉手底下按着的人身子一软,侧眸瞧去,已是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惊愕中回过神来,眼见着宫人匆忙把人拖走,席兰薇手上写得很急:“求陛下彻查”“人都死了。”皇帝收回手来,深深一喟,“旁的宫人皆已杖毙,陆氏也已赐死。”他的意思,是已查不下去了。“宫正司。”席兰薇不依不饶地继续写着,“不是陆氏”“好了。”皇帝站起身,不打算听她继续说下去。眼中显有厌烦,藏青色的衣缘一路拂过已收拾得干净的地面,“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席兰薇终于明白,是否查得下去都不重要,是他根本没心思。于是,仍候在外殿的宫嫔们看到的,就是皇帝带了几分不快拂袖离开。片刻后,鸢美人也慢吞吞地从殿里走出来,面容上仿佛能寻到些许委屈。众人心里自然都有了些数,这是鸢美人惹皇帝不快了。席兰薇第一次觉得,这后宫兴许真的比她前世所在的王府还要可怕不是勾心斗角,而是人心寒凉。她一直以为,没有谁可以比霍祯更薄情寡义。一直在算计她,借着她和她父亲交好。她父亲一死她就成了弃子,在王府里任人欺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是,就算是霍祯,也是在意自己的孩子的。起码他所疼爱的妾室的孩子,他是在意的;而她的孩子他好歹也是像模像样地上过一柱清香的。可皇帝呢杜氏就算这阵子恼了他,到底也是有资历的宫嫔了。从潜邸到宫中,目下就这么没了,他都没有太多的过问,甚至连查明真相都懒得查。这君心,真是让人冷得彻骨。霍祁很快就觉出了不对头来。翌日他去见席兰薇的时候,清和秋白齐齐地出来行大礼回了话,道席兰薇染了风寒不便见人。霍祁眉头浅蹙,没作多留,转身回去。有过两日,着人去漪容苑请席兰薇到宣室殿。片刻工夫宦官折回来回话,还是同一套说辞。这回,皇帝面色一阴,话语平淡而无感情:“朕不管她病好没好,传她来。”就连袁叙都听得心惊。席兰薇随着宦官走出长盈宫宫门,一路上银牙狠咬,不情愿是自然的。她是有意避了他几日,不全是无声地表露不满,更是觉得杜氏和孩子刚去,死者为尊大,她此刻时时面圣与他谈笑不合适若不谈笑,时时苦着一张脸也不合适。也不知他是觉出了什么,偏还非得这般传她,态度强硬得很。长缓叹息,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冬风中染出一片白雾:别的不说,染了风寒不便见人这事她欺君了。是以心虚难免,站在宣室殿前时,席兰薇连抬头仰望眼前的长阶,都觉得似乎比往日更高、更宏伟了些。那么分明的震慑感。“陛下,鸢美人到。”门边的宦官拱手一禀,方才都在悠哉哉走神的霍祁才拿起奏章来看,神情谨肃,端得一副方才都在处理朝政的样子。少顷,轻微的脚步声踏进殿来,霍祁抬眼觑了一瞬,她身侧无人,秋白清和都循着他的意思被挡在了外头。继续看奏章。他听得衣料摩挲的声音,知是她拜了下去。一时没理会,耐心看完了手头的这一夜,才沉沉道:“不是风寒未愈吗”明明气色瞧着不错。席兰薇直起身子,跪坐在地,安静垂眸。霍祁搁下奏章,目光递过去,认认真真地端详起来方才,他还真怕她是当真风寒,是以看见她面色莹润的瞬间真是心情大悦。她没真风寒,那他逼她来一趟就不理亏。“赌气不见朕”他轻笑着问道,高耸的眉骨微动,带出点嘲意,“就为朕那天没听你说”见皇帝问话,宫人们都知道席兰薇如此没办法作答,立刻备了笔墨。正要呈过去,刚行至一半,皇帝却又笑道:“过来坐。”宫人的脚步停在一半,捧着纸笔默不作声地退回去。席兰薇平平静静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去。微颌着首,感觉他的目光在她面上划来划去。粉雕玉砌。这四个字当真衬她,面容白皙得让人想伸手去触却又不敢,好像如此妄伸了手就会亵渎了如此美人似的。尤其是现在的样子,沉沉静静地端坐着,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他分明地感觉到一股冷意,让他知道她生气了。“别觉得你摆脸色朕就正好顺着你的心意不去理你了。”皇帝觑着她,说得很冷静,“你生气也照样好看。”“”席兰薇被这句猝不及防的夸赞弄得面上窜了一抹红,继而觉得窘迫,脸红得更加厉害。贝齿轻轻一咬,调整着心绪竭力不当回事,该如何静默坐着还如何静默坐着。皇帝噙着笑摆了摆手,命殿中的宫人皆尽退下,再度看向她,口吻认真了些:“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席兰薇没有反应。“你觉得朕无情,不仅不在意杜氏,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当回事,是不是”他温声说着,宽和的语气就像是晚膳时问她喜欢吃哪道菜一样,“朕也知道,你那天要朕查什么陆氏是庖歌选进来的家人子,无甚背景,收买杜氏身边的那么多宫人为她效忠、且是去犯死罪,她没这本事。”听他说得清楚明白,席兰薇终于露了点讶色。“而且陆氏也没有这个必要去害杜美人,她们从前没有那么多旧怨,且陆氏还一直巴结着杜美人。”霍祁语带思量,兀自又补充了一句,再忖度一番觉得差不多说全了,抬了抬下颌问她,“是不是”很对这些是席兰薇那日想继续写下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