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痛苦,一切来自于对方的微小的事情,都能在你心里掀起滔天巨澜,这些统统无法掩饰。而爱又是如此的不讲道理,它任性霸道,无视你的好恶,说来就来。你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喜怒哀乐,从此不由自己做主。若是所爱非人,那么只能无助地默默神伤。可,它又是如此脆弱而易碎的存在,也许某一个瞬间,你伤透了心,突然间它就散了。此时的林燕染就像是突然间顿悟了,那抹脆弱的心动,烟消云散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仍然和之前一样的俊美,一样的气势十足,可她的心不再受他掌控,他便除了能给予她肉 体 上的疼痛,再也不能伤到她的心了“你是谁”穆宣昭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惑,眼前这个乌发雪肤,眼神果决坚毅的女子,不是嫣娘,哪怕在他仔细回忆和审视之后,不得不承认,她们的五官惊人的相似。可,他坚信,她们不是一个人,她们骨子里的精气神,天差地别。“我的来历,你不是早就查清楚了吗说起来,穆将军真爱问这个问题,第一次见面,你就审问过我,没想到这么多天了,还问这个问题。”“不说吗嫣娘”一字一字斩钉截铁地说了出来。林燕染身子晃动了一下,她很快又稳住了,除了飞快而急速地眨了眼睛,其他的地方,没有露出一点的破绽,甚至还微微偏了头,一脸迷茫而困惑地看着他。穆宣昭定定地看牢了这个只到他肩膀处的女人,眸光瞬也不瞬,看着她偏头时,带动的长发抛出如水袖般的弧度,看着她几乎毫无破绽的欺骗。“顺子失踪了,我派去保护他的人,生死不明,谢府里流了一地的血,人人带伤,贼子出手狠辣,落到他们手里,还不知道要受什么苦。”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担心,就像是一个父亲担心着儿子的安危。他看不出她本已苍白的面色是否更白了几分,但她眼里压抑的痛苦,积聚如风暴。安谨失踪了,是谁带走了他崔家,不会,崔明菱恨的人是她,不会单独对付安谨的。而且谢家的人都受了伤,却安全地带走安谨,难道是广平府派来的人是了,她都失踪了这么久,又在这乐陵城里闹出了这么多的事端,杨致卿他们不可能一点异常都发现不了。“看来你不是很担心。”没能彻底地摧毁林燕染的理智,穆宣昭有些小小的遗憾。“我不得不怀疑你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嫣娘在哪里”穆宣昭容不得她再欺瞒下去,低喝一声,面容紧绷,冷淡下来的五官泛着让人颤栗的冷意。修长手指捏着她的下颌,声声逼人:“嫣娘不识字,不会医术,性子软弱好欺,你呢,识文断字,有着一手精妙的医术,性子嘛,这么多的漏洞,你怎么敢假冒成她”温热的气体吹拂在她耳廓附近,“还是你笃定了知道真相的人都死光了,才如此肆无忌惮的拐骗了我的儿子,嗯。抢夺人子是个大罪,凌迟、绞首都不足为过,你的胆子真的很大。”林燕染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什么意思”一阵嗤笑:“顺子是嫣娘为我生下的孩子,你不承认你是嫣娘,那你就不是顺子的娘。你说,你是谁”“穆宣昭,你颠倒黑白。”林燕染被他话里的陷阱气疯了,不管她承认不承认是嫣娘,她都没有好处。承认了,她不仅要解释清楚变化这么大的原因,更得接受嫣娘的身份通房丫鬟不承认,她就失去了林安谨母亲的身份,还得被他倒打一耙,担下拐骗孩子的罪名。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穆宣昭心情很好第斜斜靠在百宝阁上,颀长的身子闲闲地舒展着,双腿随意地交叠,自打见了王青山之后的郁气,终于发出了些。n“除了你们两个,侥幸还留了一个活口,否则我还被你蒙在鼓里。你心肠真毒,就眼睁睁地看着我险些手刃亲子王家村的事,与你有多大的干系”竟然怀疑她参与屠村,林燕染气极反笑了。“你怪我哈,真是好笑之极薄情寡义的是你,抛下孤儿寡母,一走再不回头,你扪心问问,在这种人命贱如狗的世道,她们能不能活下去冷血无情的也是你,明明瞧不上嫣娘,为了一己之私,夺了她的清白,毁了她的一生,你别狡辩,在王家村众人眼里,哪怕你这辈子再不回去,她也不能另嫁个好人还有王家村的里正等人,无能又残忍,在恶人面前就像一条断了脊梁的狗,摇尾乞怜,逼迫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母幼子,却手段酷烈,面目狰狞。你们都是一样的人,不敢反抗强过你们的人,只能欺辱妇孺。如此无能的你们,难道还要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来洗脱你们的失败吗”这个绝对男权的世道,她真是受够了。她痛快淋漓地大骂了一通,对面男人的脸色,先是涨得通红,接着又成了青色,五彩缤纷,简直精彩极了。脑门上迸出筋骨分明的青筋,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一对铁拳。她几乎要以为他要动手了,没想到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你承认是嫣娘了。”穆宣昭没有暴跳如雷,反而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十分平静。这个问题戳到了她的死穴上,答不答应,已经由不得她了。“如此便好,本来你就是我的女人,只是,当日王家村里,的确委屈了你。明日,重新给你正立名分。”林燕染侧身对着他,垂下了睫毛,不再开口。夜,深了。在一声声嘹亮的打更的梆子声中,浓夜逐渐消弭,东方天际,亮起道道金光,崭新的一天开始了。这一天,是穆将军府里的大日子,从府门前挂着红绸的石狮子,到内院角落里贴着红色喜字的柴房,所有的一切都彰显着主人对这桩喜事的重视。上门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府里的仆役、主管,忙的腿都跑细了,连护卫府里的亲兵都帮忙干了杂活,只是,前后分别派出了两拨人,留下的人并不多。抹黑了脸色,唇上黏上了两撇胡须,穿着红袍,装扮成一位绸缎商的霍绍熙,领着一帮抬着几十箱鲜丽衣料,带着一个嘴巴抹蜜了似的甜的机灵小厮,混在了一众豪商间,竟也进了府。“这不懂规矩的是哪来的,咱们都是事先递了帖子,送了贺礼,才得了这个机会。他怎么能抬着箱子,就进来了,这也太不符合规矩了吧。”队伍里有人看不惯,和同伴窃窃私语,只话声儿很高,清楚地传到他们评论的对象的耳里。“没有见识的乡下小子,刚才那嘴巴甜的,腰都弯到地上去了。否则,将军府的管事会让他们进来,待会咱们赶紧换了位儿,不能和这些谄媚之人坐在一起。”这是看不上安万里的人,眼角还斜了斜,希望看到安万里露出羞愧的神情。可惜,正主儿笑嘻嘻地对着他们一乐,全当他们是羡慕嫉妒了,这嘴甜卖乖也是个能耐,嫉恨不来的。“一群满身铜臭的歼商,老鸹落到猪身上,谁也别嫌谁。”另一堆突然冒出了一声,无差别地嘲讽了一众富商。先前说话的两人侧目而视,原来是本地的乡绅,只小声恨恨骂了句:“土包子。”没敢和对方呛声。两个身着读书人的标志衣物襕衫的士子,将这段插曲尽数看在了眼底,其中一人噗嗤一笑:“这些人还真有意思,说人的时候都不照一照镜子,看一看自己的脸面。可惜,堂堂征北将军府里,竟是如此宾客。”另一人眼含轻蔑:“不过是纳妾,卑 贱之人,当然只能引来这些逐利之人。”“贤兄所说有理,咱们这边回去吧,此等人不足为伍。”倏然,觉得背后一寒,像是被某种凶猛的动物盯上,忙闭了嘴。阿姐竟受此羞辱,该死正文 第108章 你,只能是我的女人二站在后面捧着大红金线绣牡丹喜服的紫衣,从镜子上收回目光,这时候,她真希望众人的眼睛不要太明亮,最好像铜镜那般带些朦胧,这样就看不到美人面上的讥诮,只见温柔了。穿好了嫁衣,系上了玉带,紫裳忙取出凤穿牡丹的喜帕盖在了头上。那双寒冰般的眼眸一遮上,屋内侍候的众人,都长长短短的吐出了一口气。林燕染眼前红彤彤一片,红的像血,红的不详。提着六层食盒的嬷嬷,一掀开红绸门帘,跨过门槛,兴冲冲的劲头,对上这一屋子诡异的气氛,像是六月的冰似的,一下子就散了。面上的笑瞬间冻成了干硬的面具,小心地将食盒递给了紫衣,福了一礼后,撒丫子奔了出去。便跑便搓着密布鸡皮疙瘩的手臂,小声嘀咕:“娘喂,这喜堂咋这么像阎罗殿呢。呸呸,神仙不怪,神仙不怪。”酉时,金乌西坠,吉时到。将军府里养着的乐伎,都穿着广袖的艳色衣裙,用琴、瑟、箫笛等乐器奏起了乐曲凤求凰。“昔日,司马相如用此曲,挑动了卓文君的春 心,携美人私奔。真不知穆将军看中的这位美人比之文君如何”一位长着圆圆脑袋,米米小眼的家伙,摇晃着脑袋,一脸神往之色。周围的人心照不宣地对视,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诡笑,霍绍熙手按在靴帮上,藏在里面的匕首噌然出鞘。紧紧贴在他身边的安万里连忙按在他的肩上:“老大,别冲动,寻找大小姐的兄弟,还没有发出信号,急不得。”霍绍熙既认林燕染为姐,安万里一众人便称她为大小姐。今日,到这将军府的目的,便是从这里救出她,从堂堂的征北将军手里抢人,比虎口夺食还要可怕。饶是安万里他们,少年意气,有着一股初生牛犊的无畏,也有着很大的心理压力。昨夜里,做足了谋划,今天才终于顺利地混了进府。与那些抬着箱子,扮作仆从的人任务不同,安万里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盯着霍绍熙,随时补救他装扮上的疏漏,在他激动的时候,让他冷静下来。穿着褐色短打的少年们,一看服色就是仆役,他们油走在前院时,并不引人注意,巡查的将军府亲兵,不过是看他们一眼,就不再留意。等他们仗着身材瘦小,行动灵活,潜进到进入内院的垂花门时,已经脱离了亲兵们的重点巡游之地。投出几粒石子,引开了看守着垂花门的仆役,几个像猫一样灵活的身影,迅速地钻了进去。等嘟嘟囔囔的仆役,挠着头回到岗位时,还不知道他已经失职了。布置的艳色灼灼的新房里,除了紫衣、紫裳两人,没有安排其他的人护卫。毕竟,有前院里的护卫巡守,这里有是府邸深处,安全一向有保证,又是办喜事,弄些刀兵,倒怕冲撞了。一个少年取下短匕,轻轻割开窗子上糊得厚厚的窗纸,凑近向里面看去。看清了里面都是些年轻婢女的时候,心里一喜,对着其他人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们开始行动。服侍在林燕染身边的紫衣,耳朵动了动,目中疑惑地向外面看了一看,只见红绸帘子稳稳地挂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不由怀疑自己是否想太多了。但,她心里砰砰直跳,总也安稳不下来,忍不住走了几步,想要到外面看个清楚。今日,为了迎接喜事,紫衣、紫裳两人都换下了行动方便的窄袖衣裳,而是和其他的人一样,穿着宽袖长裙,她这一动,衣裳摩擦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屋子内,无比的清晰刺耳。“紫衣,我渴了,你给我倒杯茶水。”林燕染清清灵灵的声音,逼她停下了脚步。外面,精神紧绷的少年们眼眸亮的惊人,领头的少年挨个看了一眼,提醒他们小心再小心,一个丫鬟都如此警戒,他们的行动只能更谨慎。抿了口茶水,林燕染突然又发话:“将帘子放下来,拉长的黑影,我看着头晕。”刚放下托盘的紫衣一愣,顿了两顿,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原来这正殿有五间房,正中是正间,紧邻着的两侧是次间,剩下两边的外围是次稍间,没有隔墙,全部打通贯穿。为了格局布置好看,分别用多宝阁、纱帘、和屏风隔开,这样既美观又能遮掩视线。但,今天为了喜事,所有的屏风都撤了下去,纱帘也都卷了起来。现在她们是在东次间,这里只有紫衣、紫裳两人陪着她,剩下的丫鬟都站在正间的两侧。此时已经是酉时两刻,即下午五点半,又是寒冬,天色早早就暗了。屋子里挂满了灯笼,燃起了烛台,在这种灯光下,人的影子的确能拉得很长。可她都盖着盖头呢,那能看到影子,紫裳默默腹诽。饶是紫衣眼神好,在帘子的阻隔下,也只能看出正间丫鬟的模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