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不烂之舌”,进行慷慨激昂的演讲洗脑吧还是本夫人浑身浩然正气乃是天成,只需要往那儿一站,就能如同观音大士的造型立像,手持净瓶、杨枝,轻轻一洒,便净化了一个少年的心灵此刻的阿圆恨不得立刻披挂上女式风貌和披肩长巾,真的过一把“普度众生”的瘾。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地帮助那位“洗心革面”的少年一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嘛,可不能恶语相向刀戈相见,还是春风化雨,把遇难的“信徒”请进家中进行灵魂的净化吧于是,威风凛凛的贺大当家一行歪瓜裂枣,被邀请到了一间红砖待客室,自然,有资格坐下的,只有阿圆和大当家本人,以及善良的贾师傅,他可不放心女东家被一群饿狼包围。这贺大当家其实人很侃快,面对阿圆的和颜悦色登时就发作不起来了,再看到红砖垒砌的房屋,那兴趣就泛上来了。“小娘子,你们家不但会造三轮车,还能烧出这么好看的红砖来”老汉子这会儿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我们是本分人家,自然干的都是下力气挣钱的活儿。这红砖烧纸的可不容易,贾师傅把家都不要了,每日里都住在砖窑才烧出来的呢”阿圆乐的周旋一会儿,宾客融融的气氛才适合说教。贾师傅紧张的情绪就松泛了下来,对阿圆弯一下身,表示谢意。这个女东家大家都很喜欢,因为她指手画脚的时候不多,却总是一见面就夸赞两句,完全不像是对待下人一般的态度。聊着聊着,贺大当家就下了五十万块红砖的订单,打头的大汉递上来预付的银票,正常的就像他们本来就是买砖的客户一样。这事儿显得多么诡异啊阿牛搓着手掌心,搓的都要秃噜皮儿了。他们此行,不应该是威风八面的打砸一番,把这巧舌如簧的妇人丢到马背上带走的吗为什么竟然还亲自送钱给这个妇人智商低的人看不懂啊“那辆三轮车,贺大当家还满意吗会骑了没有”阿圆继续闲扯淡儿,贾师傅那眉眼儿笑得如沐春风,这气氛,真不是一般的融洽啊提起三轮车,大当家就有一把辛酸泪要流,一拍大腿:“小娘子你不知道啊,我好不容易才排号得了那辆三轮车,人还没跨上去,就被我那一群结拜的兄弟给抢走了,聪儿盼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没捞到摸一把儿,整天梗着脖子不搭理我呢”“哦,有这么回事儿”阿圆眉头微蹙,扭脸对贾师傅嘱咐:“烦劳您去二弟那儿看看,有现成的已经做好的三轮车没有要是有,先给大当家推回来一辆用着,让别人再等等。”瞧瞧,多么仁义的小妇人,对人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啊。大当家就差热泪盈眶了,挥手对那大汉安排:“别按三百两一辆了,添五十两,跟着送去”贾师傅此刻已经放下了心,屁颠颠儿的领着大汉找白家二掌柜了。剩下阿牛在屋里,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只是爆发的声音有点小:“大当家,少爷读书的事儿,还没说好呢”第一百一十八章 绣花针扎向谁“对啊”贺大当家又是一记猛拍大腿:“小娘子,我家聪儿无论如何不能丢下赌场去读劳什子书的,那是祖传的家业,我们家,三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儿,要是把祖宗的家业给废了,我贺猛子都没脸去地下见祖宗”终于绕回到正题上了,阿圆清清嗓子,就准备来上那么一大段“读书有用论”,据近来的现场冲突证明,阿圆小娘子的演讲水平可圈可点,一次次口枪舌箭冲锋陷阵,不都是以成功而告终的“大当家的,你听我说”,阿圆刚刚起了一个头儿,砖窑厂里的喧腾声就传了过来。“我爹在哪儿快说”貌似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质问,马蹄声横冲直撞中歪瓜裂枣们惊叫的呼声“聪儿来了聪儿怎么来了”贺大当家的立马站起来往外跑,一个带着冷风裹挟的影子就把他顶了回来。怒气冲冲的少年闯进来了。阿牛扶住了大当家,看看,明明是个武林高手,一见了他儿子,就跟平常人毫无区别,连闪躲都舍不得,还张着手怕把儿子给跌倒了。三代单传的古人家伤不起啊贺聪贺少爷怒不可遏的瞪着他爹怒吼:“谁让你找到这儿来的我就是不去赌场了,没意思你找谁说都不去”连个“爹”都不喊,就急嗥嗥的发威阿圆这脑袋都不够用了,这是亲父子吧是吧贺大当家的气势完全消散到无有,弯下腰来和蔼的安抚儿子:“聪儿,咱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爹到底会哪一天就蹬腿走了谁也说不清,你猛不丁的不管这几个赌场了,爹要是走了。这买卖不就全完了这可是咱贺家祖辈留下的产业,不能瞎在咱爷儿俩手里啊”这贺大当家还正当壮年呢,就自己拿生命去压逼孩子听话了,阿圆本来对贺聪很看不惯,现在,对老的那个也鄙视起来了。不过,那几句悲凉透顶的话真的有作用,少年贺聪的神态没那么嚣张了,伸手指了指外面,嗫嚅的道:“你不是请了好几个大夫住在家里吗怎么就那么肯定今年一定也跟爷爷他们一样中风再说。老爷爷那一辈就没当场死,不是也又活了好几年的”“臭小子要是叫你爹那么个活法儿,你爹宁愿当场发作了就死你当半个身子都歪歪着很好受吗还能继续管理咱家的赌场吗”贺大当家立刻冲动起来。一只手指着儿子哆嗦着,下面还跺着一只脚助兴。“那怎么办我讨厌赌场了,非得逼得人家女人都敢拿刀砍自己,咱开那赌场很威风吗任你说破了天,我也不回去。就叫那些赌场都关门好了等我死了,我替你去跟祖宗解释赔罪”少年贺聪也激动起来,不知道那一夜阿圆挥刀的举动怎么就感化了他,态度如此坚持要抛弃祖宗的产业。“你你你”,贺大当家身子摇晃一下,“咕咚”仰面而倒。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阿圆刚刚才分析出来这贺家大概是有家族遗传病,个个都是中风而亡的,好像还都是在贺大当家这个岁数发病。就望见了轰然倒地的身影。“爹”,贺聪慌了,扑上来抱住他爹的脑袋就晃:“快,大夫呢喊进来给我爹治病啊爹你别有事别吓我”。也跟着跪在地上哆嗦的大汉和阿牛,此刻全然没有了主张:“少爷。大夫没跟着来啊,大当家的嫌他们坐马车太慢”。贺聪忽然感到脑袋被人重重的拍打了一巴掌。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喝斥:“你别晃,你想害死你爹啊”这些古人真他妈没文化,阿圆确认的看一眼贺大当家的五官,口眼还看不出歪斜来,但是口角正在流涎,嘴里跟长了个大舌头似的“咯咯”着,听不清他想说的是什么,肢体软绵绵的瘫在地上,左边的一侧甚至还在微微的抽搐。阿圆不懂医学,却知道这种前兆很可能真是中风,学习人体穴道的时候她曾经专门琢磨过这种病症,因为一个跟她关系很好的孤儿院老阿姨,就是发病之后半瘫在床的,医生说过,人过了四十,需要特别注意中风这种情况,这是由于脑血管病供血不足,运动神经功能障碍所引起的,若是当时救治得力,后果不会那般严重。可是现在没有大夫在身边,三个傻男人只剩下哭和叫这两项本事,阿圆顾不上多想,才一巴掌拍上贺聪的脑袋,就这么晃下去的话,贺大当家这条命,就一准儿扔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了。“站到一边去把嘴闭上腿脚还能使的话,赶紧去请大夫”阿圆的第二个命令又发出来了。当然,要想说话有人听,在这种情况下,横眉立目凶神恶煞是必须的,这还不够,阿圆一只手“噌”,从前衣襟上拽下了一枚亮闪闪的绣花针出来阿牛第一个身子哆嗦了一下,这个女人拔刀砍自己大腿的那一幕他还记得清楚着呢,只不过这一次,拔出一根细针来要扎谁大汉还算清醒,“嗷”一嗓子就开门跑了,外面登时是兵荒马乱的声音。“将你爹上半身垫高点,对,扒你的衣服叠好垫上,把你爹的衣服松一松,把脑袋歪倒一边去,别等吐了的话呛到了。”阿圆冷静多了,等着贺聪和阿牛共同按照嘱咐做好,深吸一口气,盘腿往地上一坐,抓起贺大当家的一根手指,手中的绣花针毫不犹豫的扎了下去。“给他挤出血来”阿圆扎向第二根手指,瞪着眼安排贺聪下狠手。为什么要拿针扎自己的亲爹还要放血贺大当家此刻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第二针下去,连个抽搐都没有动静了。贺聪其实真的很聪明,从阿圆的神色中,他看出了她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要害人。嘴巴张了张,愣是没问出为什么来,果断的听从阿圆的话,跟着阿圆的速度,把老爹的每一根手指都挤出了血珠子。那些血珠子,是近乎暗黑色的红,坚持着搅在一起不肯流淌下来。贺大当家的十根粗萝卜一样的手指,开出了十粒未开放的花苞。嘴角的流涎,似乎不那么严重了,阿圆再次攥攥酸痛的手指。天知道,贺大当家手上的皮肉,怎么就那么厚实难扎阿圆的绣花针再次下落。指向的是贺大当家的耳垂,这地儿柔软的多,跟穿耳朵眼儿似的。“哇”,一股浊流喷溅出去,阿圆的手上胳膊上都糊满了呕吐物。这不幸亏刚才给大当家的把头侧放了贺聪还没来得及表示一下感慨。阿圆冷冷的声音又安排上了:“擦一擦,继续挤出血来”于是,贺大当家有生以来第一次扎上了两个耳朵眼儿,还点缀上了两朵耳钉,是鲜艳的红宝石做的。自己就知道这么多了,只能用于中风的急救。接下来,就只有寄希望于早找到大夫处理了。好在,贺大当家就吐了那么一下。呼吸渐渐地平稳了不少。阿圆屁股往后挪,身子靠在冰凉的墙面上喘息,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的为他爹擦拭嘴角上的污物,忽然的,心就柔软了起来。“贺聪。你很喜欢读书吗”少年的身子一紧,为爹擦拭的动作更轻了。也没有回头看阿圆一眼,却像发誓一样的给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我再也不读书了,我回赌场。”贺聪的声音,像屋外寒凉的冬风一样,经历过与亲人生离死别的震撼,这个孩子发现,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若是爹能就此醒来,就此再不得病,那么,回赌场也行做别的也行,他都听他爹的安排。阿圆的喉头一哽,再也说不出相劝的话来。有时候,你可以相信宿命的安排,因为无论你怎么执拗的绕着它走,最终,都还会拐到它的面前。或许,贺聪的人生道路就注定要走在赌场那条不归路,然后继续率领他的孩子向前走。又或者,总有那么一段机缘存在,贺聪还是会绕回一直向往的读书那条康庄大道上去,贺大当家也不再阻止儿子的选择了呢就让问题留给不可知的未来去决断吧贺大当家醒来时,大夫还没有请到,阿圆观察他的五官没有大的异样,才敢让人慢慢儿的抬起他,安放在隔壁雇工居住的火炕上。他的口唇干裂,贺聪用布巾子沾湿了润泽,大当家的眼眶,就倏忽红了起来。现在,他只不过是全身无力而已,心里却是清楚的,刚才发病时的恐惧余威尚在,那种身体不听使唤的感觉,生不如死。再看到心爱的儿子守在身边服侍,不再梗着脖子跟他跳着脚的犟筋儿,而是从未有过的耐心和关切,当爹的怎么能够不心酸感动又觉万分不舍美好人生呢贺家几辈人,宛如受到过什么诅咒似的奇诡,男丁稀少难得不说,到了四十八岁,阎王爷就来催命,全部死于中风。就算有一个半个侥幸多活了几年的,那情状就更可怕了,半边身子瘫痪不听使唤,手足抖啊抖得可笑又可怜,脸上口鼻眼歪斜的不成样子,连出门见人都不敢,比之死亡,更让人恐怖。贺大当家之所以一定在今年威逼着儿子接掌赌场,就是因为,他正行走在四十八岁的薄冰上。就好像头顶上悬着一把铡刀,随时随地都可能掉下来取走性命,那滋味儿,目前非贺大当家不能体会。这才会在儿子读书很不错,先生夸赞有前途的情况下,也要拼命劝阻儿子继续读下去,须知道此书与家族企业相悖,读的越多就距离赌场大当家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