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嘲讽她的渺小。“姐。”朴兴秀唤她的声音轻柔到不可思议,好像有很多温润耳语想要对她说,有那么一刹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所致,只不过在朴兴秀再次开口之后,她知道那话语是活生生的,就站在她眼前,似懂非懂地告诉了她一个道理。“姐,我想回家。”这个世界上,人类是渺小的,浩瀚无边的宇宙,温柔旋转的地球,磅礴奔腾的汪洋,苍袤空旷的苍穹,广阔无垠的大地。人类进化千万年。天涯海角,沧海桑田。总有什么是你无法懂得的,是你不可定义的。你要怀着敬畏之心,去郑重体会。像手捧一粒冰雪,眼观一颗心脏。它的模样,就是它的模样。毕业那天朴兴秀是笑着的。身边莫名缺少了一个人,面对众多的追问与疑惑,他是清明的。好似从未有过执着,也从未有那么一个人扮演过任何重要的角色。他只是淡淡地,时不时的微笑。对每一个人认真地说着再见。对上郑老师略带怜惜的目光时,他的表情才有了一丝松动。她算是他的恩师。是这些年以来,唯一一个与他萍水相逢却温柔待他的人。作为一个仅仅相处两年之久的老师又或朋友,郑仁在的关怀与付出是难以衡量的。是他仅有的感恩之人的,其中之一。所以他鞠躬的时候停顿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直起了肩背。郑老师笑着拍上他的肩膀,依旧是身材瘦小却带着为人师表的温润气质,望着他的目光也是三分的喜爱七分的欣慰。“兴秀今后要好好对待自己,知道吗”像是看透了一些不言而喻的事实,郑老师的语气都带着不易觉察的遗憾与心疼。是觉得今日的他孤身一人站立在二班吵闹的氛围之中突自静默分外孤单吗他孤单吗好像应该是孤独吧。“不要过分强求,也不要对自己过于苛求。有些事,还是要朝着幸福的方向去寻找。最起码要记得让自己笑起来,心是轻松的。”“我知道,谢谢老师。”“不谢谢我吗”姜老师到底还是忘不了多言一句,他望着这个浑身塑造出气场几乎快要告别稚嫩的男生,有一瞬间还是感到了物是人非的酸涩。这就是毕业了啊。他时隔多年送走的第一群孩子们。朴兴秀再次俯身鞠躬,郑重而无声,他懂得谁对他饱含真正的好意,那些曾经的坎坎坷坷也是在各种帮扶之下才顺利淌过,他忘不了每一个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只是曾经陪他坎坷的人,已经不在身边罢了。再与宋夏晶对上视线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时光分明尚且短暂,却好似改变了许多过去和未来。两个人的对视中也带了些怅然的味道,他仍旧有些不知该如何待她,索性再次提起嘴角象征性微笑,女生的表情便也坦然了一些,开口的时候声音轻而巧。“打算学什么专业”“可能是法律吧。”“是么。”“你呢”“医学或者经济,二选一。”他们的对话简单而利落,轻而易举绕过某些不可提及的部分,却在清脆干燥的留白中牵扯出一丝酸涩的默然。有些事一旦存在,便终生永存。你抹杀不掉的,只有过往。朴兴秀万万不曾料想到的是,离开学校前最后一个与他对话的,竟然是宋夏晶。这该是怎样的孽缘。大雪纷飞的冬季,他们所有人都各奔东西。在岁月里等候,等成一座雕像,等到时光荏苒。掏空心思,等你赠予我轻柔一笑。六年后。朴兴秀将事务所的门落锁之后走到楼外,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抬起腕表瞄了一眼时间,他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还是径直沿着街边迈动了脚步。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没有令人舒适的温度,夜晚就更不用说。拢了拢套在西装外的风衣衣领,朴兴秀将手中的提包和资料夹换了一只手拿着。空出来的右手骨节暴露在略寒的空气中微微发红。首尔的夜晚是不眠的。即使事务所并未处于最繁华的江南地区,到底也还是在地段较好的区域,他走在街上途经一路的斑斓色彩。只不过像他这般打扮的人,于深夜时间徒步走在街边,倒算是比较少见的风景了。叹出口的气息仍旧能在空气中盘旋出一阵白雾,朴兴秀看着那些迅速消散无踪的哈气便不由得分了心神。就像惯性,每一年寒冷的季节,那些阵阵冲出口外的气息总能唤起他的某些回忆。那些呼吸相映的瞬间,那些落泪凝视的时刻。渗透在冰凉的空气中跟随他多年。在出神的回想中,惊醒他的是一阵刺耳的鸣笛声。他下意识地停住脚,不由得向后倾倒了半分,心跳猝然升上顶端,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望向紧急刹车后横在眼前的车。副驾座的车窗摇了下来,他看到一个四十不到的男人皱着眉略带恼怒地望着他,目光中是几分严厉的责怪意味:“先生,注意交通安全好吗自己不小心,出了事却是别人承担后果啊。”朴兴秀有一刻的愣怔,等到侧头望见正前方不远处的刺眼红灯之后,才明了刚刚是因自己的心不在焉导致的惊险瞬间。他立即露出抱歉的神态微微颔首,语气恳然:“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差点引起事故我很抱歉。”他在心中暗自责怪自己,究竟是回忆得有多认真才会这样的魂不守舍,好在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兴许是看他的态度较为诚挚,那人并未多说,只是摆摆手表示不再介意,侧头对着驾驶座的人说道“走吧”便缓缓关了车窗。直到那车缓缓离去,朴兴秀还站在原地,凝望了片刻不由得摇头自嘲地笑。这样魂不守舍的,过了多少年了车厢随着紧急刹车和再次启动传来惯性的推动和震颤,半躺在后座上浅眠的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原本随着疲倦包裹而来的些微睡意再次被搅扰得无影无踪,他有些微恼,索性坐起身不满地吐出怨言,只是眼睛依旧困乏地紧闭。“到底怎么了”“没什么,有人过马路分神,一场虚惊罢了。你接着睡吧。”副驾座的男人回头望了望他,看他一脸烦躁的模样就知道是因为被打扰睡眠而心下不满。“哪还睡得着。”他尽力压抑下那些没来由的烦躁,闭着眼便摸索出耳机堵上双耳,直到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才感到心情有些微的平和。模特界不好混,他正处于事业上升的起步阶段,一分一毫都不得怠慢。可是这样一来,铺天盖地的工作和训练反而压榨了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让一直贪婪于独处的清爽和闲适的他无法轻易适应。就好像强迫自己进入格格不入的世界,他就像一个异类一样,望着别人感到难以融汇,别人看他感到不伦不类。怎样都是错,到最后他就剩咬牙支撑。“肖恩,我不得不再叮嘱你一句,尽量调整自己的生物钟,适应这种节奏的生活吧,今后比现在更累的时候,你无法想象的。”“知道了。”不用提醒他也知道,从决定踏出这一步的那天起,他就没想过回头。回头也没有路,何不一口气走到底。刚刚回到家就感到口袋中持续不断的震动,朴兴秀将提包和资料夹随手放到鞋柜上,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反手关了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姐姐”两个字便迅速的滑开了接听键。“喂姐。”“在家吗”“嗯,刚到家。”他脱掉皮鞋放到鞋柜里摆好,一边接听电话一边拿过提包和资料夹走到客厅坐了下来。朴智秀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清晰地传来,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无比接近。“又忙到这么晚吗你也不知道注意点身体,事务所很忙吗”即使看不到姐姐的表情,他也能凭借她的语气料想到那会是怎样一副担心却无奈的模样。心里一暖,他轻轻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靠在沙发上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还好,只是最近有个案子比较棘手,所以需要开夜车罢了。”他步入法律界两年,还是需要卖力打拼的时候,仅仅凭借大学四年的学识造诣根本谈不上具备什么能力,他跟在前辈身后吸取教训与经验,才是真正赚得的本领。现在接手的案子称不上复杂,却也不见得多么简单。他只是想要矜矜业业的对待每一次考验,才能一点一点充实自身。“别太拼命,时间还长着呢。”朴智秀知道他的努力,她一直看在眼里,何尝不希望他早日功成名就,只是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易,她已经不再苛求更多,现在的生活,应该已经谈得上平淡而安稳,她该知足。“周末来我这里吧,我做饭,好好犒劳你一顿。”“嗯。”姐姐的电话挂掉没多久,他刚想起身去卧室换上休闲的居家服,就被搁放在茶几上再次震动的手机阻挡了动作。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之后,他惬然一笑,滑开接听键凑到耳边就带着笑意轻声说道:“臭小子你打扰人休息啊”“少来,你这个时间能休息别搞笑了。”那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而促狭的意味,和往常的性子无异,他却仍旧听出了一丝低落而烦躁的情绪。“怎么了不高兴”朴兴秀边留意着那边人的语气,边缓慢解下身前紧致的领带慢慢抽出。“怎么会,有什么事能让我不高兴,”逞强,一听就是在逞强,朴兴秀即刻便预料到几分,那人兴许是碰到什么让他不满的事,又或不满的人。“好吧,我承认,我不高兴。”“说吧。”“我碰到个死对头。”男人的语调略微上扬,好像想到那个人他就浑身竖起隐秘的刺示人,朴兴秀不由得猜想会是怎样的人能让他这个向来将一切看得云淡风轻的朋友头疼愤恨。他没开口,等着他帮他解惑。“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不知道在拽什么。只是个新秀而已,就一副看不起所有人的样子,自我为中心得要死,跟他说话都不理,要不就是三两个字搪塞掉。有点姿色就能这么嚣张吗我靠,那老子我不得嚣张到踩着他的脸走过去”朴兴秀不由想象起那副画面,忍不住哼笑出声,立即引起对方的不满,直到他低声安抚才渐渐平息怒火,思索了片刻,他还是想象不出来那个“目中无人”的模样,其实更多的是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轻易被朋友上心的去烦躁,思来想去,到底还是他比较在意人家才会如此。只不过这样的猜想可不能轻易开口,对方如果炸了毛,他今晚连睡觉都别妄想了。“好了,别为了这样一个人置气,你以后也无视他,让他尝尝被人无视的滋味不就得了。”“随便,不管了不管了,一想起来就头疼,倒霉家伙。哼,肖恩,还sun呢,根本阴沉死人,哪来的阳光给他取艺名的人简直就是眼睛长在天灵盖上。”“他叫什么”朴兴秀听到这个名字,莫名得觉得有了几分意思,在模特界用这一类过于文艺的艺名的人不算多,像他的朋友就是简单的用崔英敏的本名。“肖恩,sun。”他叫肖恩,sun。这个音节清脆的碰响在唇间时,应该是带着几分凝神的专注。连他自己都无法料想的,除了未知的将来,还有那个远在天边近在咫尺的男人。时光兜转之后,我连自己在期盼着都遗忘了。忘掉落泪的悸动,学会微笑的弧度,保持身心的麻木。到最后我成为绝无弱点,孤寂如水的男人。我会好好的活,如你们所愿。但是我心中渴求,没有任何人能够补偿。连你也不行。因为你曾弃我如敝履。可是我爱你。无时不刻。再次重复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知道,他叫肖恩。sun。我的日光。chater26人的一生,都有一些说不出的秘密,挽不回的遗憾,触不到的梦想,忘不了的爱。他只有在梦中,才是自由的。像是一层一层把禁锢精神的枷锁慢慢褪去,皮肤间真实的纹理终于得以呼吸,然后连灵魂也舒展开来,缱绻在时间的夹缝中静静栖息。那个时候,身体是轻的。他不会再感到极端的沉重和必须的压抑。即使已经形成惯性,无时无刻不在告诫自己,你要自持。但是在看到那个朦胧的身影时,他的精神还是敌不过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