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一股娇俏,除了苏挽之,她还没遇到过如此知书识礼的男子。可哪有正经人家的女子随便同陌生人饮酒的她未曾多想,便婉言谢绝,敛着眉眼等薛云书让路。“姑娘可是未曾听清我说请你赏脸喝杯酒水。”面前的人未挪动分毫,却轻佻地用扇柄挑起白燕的下巴,温雅有礼的笑容里透着的阴鸷。白燕不由一抖,颤声到,“公、公子奴家、奴家的确不会饮酒,还请公子”“大胆”白燕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粗鲁的断喝打断。一个家仆打扮的中年男子突然冲过来,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骂道,“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面前这位是谁薛太傅嫡嫡亲的孙子薛大少爷心情好赏你杯酒喝,你还敢推三阻四拿乔了”“薛太傅的孙子”白燕只觉得浑身像浸了冰水一般,心凉了大半。她虽未见过薛太傅的嫡孙,却对他的事迹早有耳闻,或者说,整个攫阳城,没有人不知道这位薛少爷的。他仗着薛家蒙受圣眷,横行霸道自不用说。更令人胆寒的是,他不知从哪儿得来一身阴毒功夫,但凡招惹了他,或他看不惯的人,都落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听说每隔几日,薛府就会抬出些丫鬟小厮的尸体丢弃,死状之凄惨,令人不忍卒看。薛云书见她脸色惨白,自然明白她已知晓自己的身份,谅她也不敢再拒绝。于是伸臂一勾,扣住白燕尖细的下颚往自己怀里带。“不要”冰凉的手指袭上皮肤,冷得白燕一个激灵,她猛地回神,一把打落薛云书的手臂。薛云书原本笑盈盈的脸上顷刻漫上一层风霜,阴沉得叫人害怕。白燕转身想跑,岂料那中年男子早候在身后,见她一动,便招呼一旁的家丁齐拥上来,三两下就把白燕绑结实了。“薛成,带去倚红楼。”薛云书对那中年男子说道,又斜了白燕一眼,才悠悠抖开扇子,优雅地举步向前。白燕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又挣不开绑得死紧的绳子,只能嘤嘤地哭。一行人在路人的窃窃低语中走了几步,便拐进了倚红楼所在的花街,才见到倚红楼金闪闪的招牌,薛云书的肩上就突然多出只手来。“薛云书,你又在干什么缺德事儿,大老远都能听见女人在哭。”手的主人慢慢探出头,脸上还挂着前几日出现在白燕噩梦里的吊儿郎当的笑。这回白燕哭都哭不出来了,狼还没走,虎又来了,她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沈兄。”薛云书斯文有礼地回应一声。“我呸”沈无虞朝他啐一口,不屑道,“少跟我套近乎光天化日的强抢民女,你还要不要脸了”“强抢民女”薛云书用扇子掩着脸笑几声,道,“我没听错吧沈兄说我强抢民女”问罢,又朝身后勾勾手指,道,“你们几个,把她放下来,让沈少爷看看。”薛成赶忙叫人把捆成粽子样的白燕放下来,推到沈无虞跟前。沈无虞低头看一眼哭花了脸的白燕,扬起眉道,“是你”“可不正是沈少爷看上的卖花姑娘。”薛云书淡淡勾起嘴角,唰一下分开扇子,缓缓摇起来,“不知哪条律法规定只准沈少爷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就不准我薛云书请小姑娘喝杯酒水了”“呸我看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吧我喜欢的东西你样样都要抢,金玉坊的翡翠白菜,玲珑衣庄的金丝锦缎都让给你了,现在连个女人你也要争,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当我沈无虞好欺负的”沈无虞被他不痛不痒的语气弄得火起,又想起以前老是被他打压一头,胸中怒火不由烧得更炽,当下拎起拳头就朝薛云书的面门砸去。薛云书没料到他真敢动手,一不留神被打个正着,两道温热的液体立马从鼻子里流出来,脸上红了好大一块。“哎哟我的爷”薛成夸张地大叫一声,连忙上前扶住薛云书。薛府家丁个个是练家子,不等薛云书吩咐,就上前反剪了沈无虞的双手,把他架到薛云书面前。薛云书捂着剧痛的脸,瞬也不瞬地盯着沈无虞看,看得沈无虞都有些发毛了,他才慢慢扯开嘴角,露出莫名的笑。形状优美的嘴唇浸染着鲜血,生出一股妖异的美感,美得令人毛骨悚然。“薛成,把沈公子请进楼里,我今日,可要好生款待他一番。”“是,少爷”薛成得了命令,手一挥,沈无虞就像之前的白燕,被人举起来,一路招摇进了倚红楼。他的嘴早被堵上了,只能扭来扭去地乱动,却发不出声音。想来他这日也是倒霉,难得想一个人出门散心,平日里耍得好的狐朋狗友一个没带,就是原本执意要跟来的家丁也被他打发去城南的食肆买东西了。现下剩他一人,被一点亏都吃不得的薛云书从头捆到脚,连根发丝都动不了,结果可想而知。第3章 横生枝节眼见薛云书把沈无虞绑进倚红楼,倚红楼的老鸨白衣荷才真真头痛,一个是薛太傅的嫡孙,一个是沈丞相的独子,哪一方她都得罪不起薛云书才不管她为不为难,长臂一伸,便将身侧倒酒的美人搂进怀里,对白衣荷道,“你这可还有未破身的倌儿”白衣荷心口一颤,惊道,“薛少爷不是最喜温香软玉,今日怎得”“放肆公子的事要你多嘴只管回答便是”薛成虎目一瞪,纵是白衣荷见惯了世面,也吓得一抖。“回薛少爷,近日调教出来的倌儿都被城中富户买走了,剩下几个也早就破了身”“那就是没有了”薛云书打断她的话,笑道,“这倚红楼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整个攫阳城最大的声色之地,却连个清倌都找不出来,白老板这生意可做得有些不地道。”白衣荷听得冷汗涔涔,暗道不妙。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忤了薛云书的意。可最近真那么邪性,那些个官老爷富商贾,个个水路不走好上旱路,她辛辛苦苦jj出来的小倌,一个不落全给弄走了。她上哪儿给薛大少弄个清倌还要薛大少能看上眼的“薛少爷,妈妈是有些不地道了。”一直窝在薛云书怀里的美貌女子捂着嘴娇笑几声,娇嗔道。“哦怎得连梦寒也瞧出来了”薛云书饶有兴趣地问。白衣荷不知梦寒打的什么算盘,也只能等着下文。“我记得两月前楼里才买进个男子,妈妈不是宝贝似地搁后院养着,瞧都不让我们瞧吗”“你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衣荷柳眉一皱,面露不悦之色,“我早已应承了云宽,允他卖艺不卖身,再者他已二十余岁,实在是不合”“如此说来,便是有了”薛云书笑按下她的辩解,就着美人执杯的玉手,浅尝了一口百花蜜露。白衣荷当然不敢反驳,只能狠狠瞪一眼面露得色的梦寒。这梦寒六岁便因家乡闹饥荒被爹娘卖进倚红楼,自己看她底子不俗,便收在身边一手一脚地细心调教。梦寒倒是不负她的期望,十四岁破身那年,在攫阳城内引起不小的轰动,几大富商差点为她伤了和气,最后亦是一名富甲一方的恩客浪掷千金将她标了去。现在又对了薛云书的胃口,连白衣荷也轻易动不得她了。好在梦寒还算听话,坐着花魁的位置也没忘了自己身份。可坏就坏在,她近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两月前一个正午,楼里的姑娘们都在补觉,梦寒却拉着她看琴谱,两人弹琴品茶,本来挺愉快的,哪知楼外忽然晕倒个人。这本没什么稀奇,不料那人手里抱的琴却砸到正要离去的客人身上。客人身娇肉贵,自然不依,又不能找个昏倒了人理论,于是闹到楼里来了。白衣荷费力周旋了一番,才把客人打发走,也不好将那人扔在门口,影响了生意可不好。所以就暂时将他置在了后院,等他醒来也打发走便是。可男子一醒来,扑通一声就给白衣荷跪下了,说什么也不肯走,愿意留在倚红楼,为奴为婢都甘愿。倚红楼向来不养闲人,也不缺下人,白衣荷身为老板,心肠自然不软。那男子倒也识趣,没有一味哀求,只央她取来方才惹祸的琴,对着白衣荷抚了一曲。一曲终了,白衣荷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自问琴技尚佳,难有敌手,现在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眼前这个自称云宽的男子,她是肯定要留下的了。因着欣赏,白衣荷便忍不住多照拂云宽。若论吃这口饭,云宽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他年纪大了不说,又没有一般小倌的娇媚入骨,连眼神都是干净端正的,透彻得像清亮的潭水。可偏偏这样的男子最吸引女人的目光。白衣荷是女人,梦寒也是女人,并且都是阅人无数的女人。她自己都按捺不住心动,何况由她一手教出来,道行比她浅得多的梦寒最近梦寒老变着法地接近后院,不是去寻丢了的头钗,就是去折将要开败的梨花。白衣荷先还担心,想着用什么法子让她死心。可从某天开始,梦寒便绝口不提去后院的事了。只是整个人有些郁郁寡欢,白衣荷也就由她去了。可今日,她这么看似不经意地一句,却将云宽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白衣荷恼恨自己没及时阻止她。现在话一出口,便再无更改。权衡利弊之下,她虽千万个不愿,也只能对不起云宽了。第4章 毒计倚红楼的后院在离主楼很远的地方,远到黑夜里,那灯火通明的楼宇似乎成了天上明灭的星辰。林春和李虎抬着一个明显装着人的沉重麻袋,嘿咻嘿咻地从主楼走到后院,几乎快喘不上气了。此刻夜深人静,刚敲过一更鼓,正是好眠之时,两人难免心生怨怼。李虎咽了口唾沫,就抱怨开了。“唉你说咱爷是不是有毛病啊好不容易把人逮着,既不打,又不杀,连骂也不骂,居然还出钱请他嫖”“嘘小点声儿,被人听见可了不得,成哥不是吩咐了吗,要悄悄行事”明知李虎看不见,林春还是瞪了他一眼。“哎我这不是眼馋么啥时候这么好的事儿能落到我头上”李虎不无艳羡道。“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呢”林春讥笑几声,“又不是喷喷香的女人。”“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李虎神情猥琐地舔舔嘴唇,“会玩的话,男人玩起来才叫那个爽哦”“切,拉倒吧,就你那破样子,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吧还想玩男人”“你”李虎被他不屑的口气气得跳脚,正待发作,却听见林春停下了脚步。“怎么了”他纳闷道。“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得没边了,这不到地方了嘛”林春又白他一眼。“嘿嘿”李虎讪笑几声,“我不就顾着和你说话了吗你别说,这院子怎么看起来这么渗人啊”被低矮石墙随意围起的小院门口孤零零地挂着盏灯笼,破旧的窗户纸被夜风吹得呼呼作响,没关紧的门缝间漏出些许昏暗光线,看起来是怪渗人的。“喂云宽在吗”林春壮起胆喊到。门吱呀一下立刻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逆着光也看不清模样,他默默地看两人一眼,又扫了眼他们手里的麻袋,才移开身体,让他们进屋。“难道是个哑巴”李虎朝林春挤挤眼睛。“我怎么知道,兴许人家不爱说话呢”林春无所谓地回一句,眼睛却上下打量着云宽。即使走进点着长明灯的屋子,他仍然看不清这人的模样,他全身都包裹在一层黑布里,脸上也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怎么有股血腥味林春暗暗纳闷,却不好多问,催着李虎几下把麻袋放到床上,又拿出薛成交给他的香料点燃,嘱咐云宽几句,就领着李虎退了出去。“哥们儿,咱不守在门口”李虎涎着脸问,扒拉着窗棂不肯走。“里面的人你又不是不晓得,他的墙角你都敢听”林春忍不住抬脚踹他两下,扯起鬼哭狼嚎的李虎走了。走的时候,李虎很不舍地回头瞅了一眼,正看到纸窗上的人影慢慢剥落一身衣裳。吧嗒一块雕着蛟龙出海的精美玉佩掉落地面,激起清脆回响。放在少年腰带上的手顿了顿,昏睡中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