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自己怎么可惜起这东西来了,却搁了笔,吩咐喜桃准备水墨。喜桃心知是劝不住冯霜止的,也就应声去了。她前脚过去准备,后脚梅香就又进来报了。“二小姐,三小姐来看您了。”冯霜止头疼,真是想直接将这案头上的笔给扔出去,让冯云静立刻滚,只不过很明显这只能是一种幻想了。她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提了声音:“请三妹进来吧。”说着,冯霜止从自己的书房出去,在外屋瞧见了刚进来的冯云静。之前不是还说三小姐在自己院子里面哭吗现在倒是一下就到她这里来了冯霜止心里盘算着,脸上没什么异样,拉云静坐下来,这才道:“今早三妹怎么忽然就走了”一说起这事情来,冯云静就已经露出了一脸的羞愧,“今早妹妹不懂事,冲撞了先生,怕是先生不愿意收我这般莽撞的学生。妹妹也不该动那念头,原本是姐姐的先生,妹妹哪里有资格与姐姐共学还望姐姐莫要介意。”简直是一顶一顶的高帽子就往冯霜止这头上扣,冯霜止可有些受不住,虽然她一开始的确觉得三姨娘与云静乃是痴心妄想,她们本就有那不该有的心思,就不要怕她冯霜止多想,如今在自己面前装这么一朵可怜兮兮的白莲花模样,给谁看冯霜止微笑道:“妹妹言重了。想必你也知道,老太爷曾说过,郑先生乃是六阿哥的幕僚,还是进士出身,本就是孤高的文士,脾气古怪,即便是看不中妹妹,那也只是寻常事,妹妹何必挂怀呢”这一句,先抬了老太爷英廉,之后抬了六阿哥,还说了郑士芳的进士出身,她倒要看看,冯云静还有什么话说。果然,冯霜止这一句之后,冯云静脸上青青白白交错一阵,眼光很奇怪地在她屋里逡巡了一圈,才道:“姐姐说的是,既然如此,妹妹心中也好过不少,不过我问过了姨娘,姨娘说会为我再请个先生,明日先生要考校,云静来其实是问姐姐借东西的。”“哦三姨娘果然是个会办事的,这么快就已经找好了呢。”冯霜止不冷不热地刺了她一句,而后道,“不知道妹妹缺什么”她这屋里的东西可是很少的,许氏一直对冯霜止要求比较严格,好东西都没摆在台面上,全部压箱底呢。本质上来说,冯霜止是个“偷着富”的,嫁妆不少,账本名义上还在嬷嬷那里,其实已经到了冯霜止自己手中,三姨娘现在也只是个姨娘的身份,无法插手的嫁妆。尽管三姨娘也是个旗人出身,但她自己嫁妆少,这些年因为二姨娘的压制,没存下多少积蓄,冯霜止的嫁妆要是到她手里,还真保不准会出什么事情。所以于冯霜止而言,这府里最好不要来个不懂事的填房。其实鄂章也没几天日子好活了,上一世,冯霜止穿过来已经年纪不小,那个时候就鄂章与许氏都去世了。如果没记错的话,鄂章过不去今冬只是不知道原因。云静来冯霜止这里借东西,这倒是一件奇事。冯霜止在这片刻的时间之中已经思索了不少,可是在云静开口的时候,依然是惊诧了。“千字文”云静看着冯霜止,“先生要考校云静,可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姨娘此前不曾教过我许多,连书本也无,所以现在来找姐姐暂借一下。听说二姐很厉害,已经能够默下千字文想必,这千字文一本书是不需要了,不知能否借给我”不过是一本千字文,说借就借的事情。冯霜止笑着一点头,刚想喊喜桃去找书,却才想到喜桃不识字,于是一皱眉,又转头对云静道:“书在书房里,还请妹妹稍候片刻。”“哪里敢劳动姐姐不如云静与姐姐一道去吧。”冯云静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那冷静的模样,颇有其母风范,倒是先站起来,一副不容冯霜止拒绝的意味。冯霜止觉得好笑,哪里敢劳动这句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也不多言,一勾唇,便转过了身,“那妹妹随我来吧。”她书房里也不可能有什么秘密,冯云静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心里思忖着,冯霜止并没有注意到,三小姐云静一进了她的书房,那目光就落在了她之前放在书案上的请柬。烫金的请柬想必有些刺目,一下吸引了云静的目光。冯霜止转身去取书,千字文昨日被她随手放在了第二层书架的左边,还是整整齐齐的,她取了书转身回来,就看到冯云静伸出手去已经拿起了那请柬,缓缓地翻开了。原来如此。她就说之前还说三姨娘去云静院子里安慰冯云静了,现在怎么冯云静不在自己院子里,反而来看自己了,竟然是打着她这请柬的主意。傅相府春和园的宴会,冯霜止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她对自己之后的人生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可是别人还处于一种无法预测之中春和园宴席,能被毓舒小姐邀请的都是朝中大员的公子小姐,这种交际场合,一向是非常适合发展人际关系的。冯霜止无所谓跟谁交好什么的,认不认识她都不怎么在乎,可若是云静就不一样了。一是因为选秀,姑娘们已经都是要进宫接受挑选的,若是被选上了那就是幸运,在宫里多认识一个人就是多一条路;二是因为婚配,小选选的多半都是宫女,进宫了也没什么好去处,所以不如落选找个好人家嫁了嫁什么人呢冯霜止已经经历过这种事,所以除了还在纠结钱沣和珅之事外, 别的一概不担心。冯云静就不一样了,选秀选不上,就要说婚配。庶出的小姐能够找到什么人家谁也不知道。他们想的,无非就是谁能够看中自己,去傅相府春和园赏花宴这样的场合相亲而已。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冯霜止也就轻松极了。三姨娘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自己接到邀请的消息,去告诉了云静,怕是想要自己带着云静去吧看冯云静看那请柬看得认真,冯霜止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只道:“妹妹看着这春和园庆生赏花宴可还好”“自然是好的”冯云静还在埋头看请柬,那手指从请柬上烫金的花纹上划过,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这么答了一句。待她反应过来抬起头的时候,只看到冯霜止一脸的似笑非笑,让她无端端有些心虚起来,可是转眼她就理直气壮起来。“姐姐勿怪,云静只是随手翻看了一下而已。”随手翻看冯霜止真是被云静气乐了,这姑娘怎么脸皮这么厚呢“妹妹这一手真是随得好。”她手中拿着那一本千字文走了过来,将那请柬从她手中拉出来,再把千字文放到她手掌中间,“这便是千字文了,妹妹拿好。我是极爱书的,望妹妹好生待这本书,回头让丫鬟送回来便好。”她是极爱书的其实这话不该这么说,冯霜止是个很双重标准的人。书,是不需要自己爱护的,她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愿意怎么画就怎么画,可是换了别人,画上一笔、撕了一角,都会让她生气。冯云静若是弄坏这一本书,她这种小肚鸡肠的人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了她的。冯云静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嫌弃地看了自己手中的书一眼,却又盯了已经被冯霜止拿回去的请柬一眼,心思一转,便很自然地道:“我们大后天就去春和园吗”“”冯霜止是真的被冯云静吓到了,她根本没懂她这话的意思,这请柬是给冯霜止的,又不是给冯云静的,她说什么“我们”,莫不是撞坏了脑子见冯霜止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冯云静反而有些得意起来,“方才妹妹也看了这请柬,原本以为有些冒昧,不过看了之后倒是觉得看对了,里面不是说让我们冯府的小姐去吗”好,好一个冯云静冯霜止真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请帖里面的确是提到一句“冯府小姐”和“冯小姐”,可人家毓舒小姐是什么身份富察氏毓舒,正经嫡出的傅恒家小姐,人家说的这“冯小姐”,除了冯霜止,不作第二人选了。要说冯云静不知道这话的意思,冯霜止是决计不信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姑娘在曲解这一封请柬。冯云静来这么一招,冯霜止还真觉得有些不好对付,可是要她明说,又太伤冯云静的面子。现在冯霜止还不敢将三姨娘得罪狠了,即便冯云静这么无理取闹,她也只有忍让几分。冯云静想去,她就让她去好了。有的时候,人只有知道外面的天地多广阔,才能明白自己有多渺小。冯霜止表面上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少女,实质上心思眼界堪比一些权谋大臣,更别提两世积攒的知识和底蕴了。当下她竟然对云静道:“想不到三妹还有这个心思。傅相府春和园赏花庆生宴,乃是毓舒小姐办的,到时候京城淑女名嫒八旗子弟都齐聚一堂,倒是个好去处。只不过,毓舒小姐身份尊贵,我们不好空手去,三妹若是想去,大后天与我同乘也无妨,只不过需要备个小礼,三妹可记住了。”她这样大方地答应下来,冯云静又是窃喜又是疑惑。冯霜止一脸平淡的表情,似乎自己什么也没说一般,没把这件事儿放在眼里,冯云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应了一声,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喜色便告辞了。看着她急匆匆掩不住欢快的背影,冯霜止忽然觉得她很可怜。喜桃在冯霜止背后嚷嚷,说怎么就答应了三小姐。冯霜止回头道:“到了毓舒小姐的赏花宴上,都是正经的公子小姐,一个庶出的会得到怎样的对待,怕是与我无关的。”死,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冯霜止收起心底那几分怜悯,回身继续伺候那檀香木的折扇,水墨金粉一描,就已经有了一幅春兰图。“小姐你何时学来的这些本事”喜桃看着冯霜止躬身案上,轻巧地动着手指,那图案在她工笔描绘之下慢慢地完整起来,忍不住惊叹了一把。冯霜止分神答了她,“在你听得睡过去的时候。”喜桃愕然,看向冯霜止:“小姐你嘲笑奴婢”冯霜止摆摆手:“一边儿去,额娘当初说的时候你都听得睡着了,怪得了谁你若想学这描扇子的本事,我回头教你。”“”喜桃郁结地退下了,她根本不记得太太有教过小姐这个啊,大概是自己真的睡着了吧看喜桃走了,冯霜止才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描扇子这样的技术,肯定不会是许氏教的,她重生回来的时候都什么时候了无非是看喜桃这丫头好糊弄,随便敷衍了两句罢了。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估量着傅相府的宴会,一会儿又想到冯云静,想到自己那一搭的破事儿。不知道这次宴会会遇到什么人细细的笔从那扇骨上描过去,点出几分绿意来,这才放下。暂时这样就能看了,后续的工艺不是冯霜止能够完成的,还要找人送出去才行。于是她又叫来了喜桃:“喜桃,你着人将这扇子送出去,回头从柜子里把那羊脂玉的扇坠儿寻出来挂上。”喜桃接过来走了,回来的时候却给冯霜止带来一个不一样的消息。“你细说一下。”冯霜止皱了眉,没明白喜桃这是什么意思。方才喜桃急匆匆地进来说话,语速极快,她只听到其中几个关键词,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喜桃顺了口气儿,有些兴奋道:“傅相府在春和园办赏花宴席给毓舒小姐庆生的事情,整个京城都传开了呢听说京城里的贵公子们也会去,那天我们遇到的那两位傅相府的公子也要去的,听说还有一些才子呢,小姐,这可是”“好了”冯霜止已经重新听出了重点,恨不能直接找条布把喜桃的嘴巴给塞上。毓舒小姐办庆生宴席,她的兄弟们自然也是要来的,这样就有机会将京城名流的公子小姐全部请出来,大家一起开联谊会。本来这种名流聚会一直都是这种目的,选秀之前不准议婚,可没说不许处对象。冯霜止心说这些人才多大,就已经开始钻制度的空子了。她道:“我再说一遍,喜桃,把你这嘴给管严了,我院子里怎么说都没事儿,传出去让三姨娘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