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霜止回了和府,却与和珅一说,和珅便冷笑了一声:“捉了半辈子的蛇,今日竟然被蛇咬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冯霜止现在倒是看淡了,只是令贵妃始终是一个问题。和珅道:“不必担心,我那边的痕迹完全擦得干净,让皇上去查,查完了才能彻底地信任。我去江南的调令没有撤销,皇帝便是还向着我的。”这也对。冯霜止与和珅今夜歇下了,宫里的庄妃终于借了太后赏赐的三尺白绫上吊自尽,兴许能魂归大草原。第二日起来,和珅便动身走了,冯霜止的轿子一直跟了出去,到运河码头附近,便瞧见永贵、和珅和王杰三人聚拢在一起了,才让人离开。和珅一走,她这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只是需要她考虑的事情还很多。刚刚回了和府,冯霜止倒头便睡了一觉,下午去宫里的时候,已经是一派平静了,只除了那汹涌的暗流,听说庄妃已经直接被拖出了宫,随便草席一裹便放在乱葬岗附近了。这种事儿原本就是正常的,冯霜止已经见怪不怪,只是皇帝还在查那与喜那木拉有染之人,这始终让冯霜止担心着。她们在殿后坐着喝茶的时候,便听人说皇帝已经病了,可是还坚持着处理政务,不过更重要的是坚持着要查出那人来。事情棘手,但是更棘手的还在后面。回府后当夜,便有人大半夜悄悄拜访了和府,冯霜止还没睡,正在看账本,有些眼睛花,便问是谁来了。刘全儿出去看了,回来却吓了一跳,说是跟和珅交好的福长安,也就是傅恒的四公子。这福长安不同于福康安,与和珅交好,他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冯霜止不敢怠慢,只请他进来坐了,哪里想到福长安见了她第一句话便是:“和夫人救我”福长安面貌与福长安自是有些相似之处的,只不过因为年纪比福康安小上一些,所以不像是福康安那样老成持重,其实当年福康安也不是什么老成的人,只是后来便变了。冯霜止忙叫福长安别多礼,让人给他倒了茶来,才问道:“妾身有什么能帮到您的这大半夜地来,您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福长安端着茶,手却抖了一下,他腮帮子顶起来,似乎是咬紧了牙,过了许久才忽然之间重重将那茶盏一放,声音里带了哭腔:“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本来冯霜止是没听明白的,可是一看福长安的表情,再一想最近困扰自己最大的问题,便是吓了一跳,震骇地看着福长安:“四爷你”福长安知道冯霜止是已经猜到了,他苦笑了一声,道:“我在乱葬岗上找到她的时候,她早就冷了。”如今已经顾不上别的了,冯霜止几乎是要将那茶碗摔到福长安脸上去,且不说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反正冯霜止也不了解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要真爱就去他的真爱,现在喜那木拉死了,眼看着事情就要告一段落,他竟然去乱葬岗找了喜那木拉的尸体疯了,这人真是愚蠢之极“你中计了。”冯霜止强压了怒气,却一叠声地喊:“微眠,微眠,你去把周曲给我叫过来,我有事交代给他。”福长安不解,身上都是酒气,还没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便问道:“中计”冯霜止冷笑,道:“你以为皇帝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日子都过到狗身上去了吗喜那木拉怎么说也是当过妃嫔的人,死了也是皇家的鬼,拖出去乱葬岗,根本不可能,还让你找见明日被发现她不见了,你便是大难到头了,你且告诉我,什么时候去的乱葬岗,现在喜那木拉的尸体在什么地方”作为女流之辈,张口闭口就用冷酷无比的“尸体”二字称呼已经逝去的喜那木拉,显然让福长安有些接受不过来,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两个时辰前,被我接进了清风义庄。”那边周曲几乎是跑着过来的,事情紧急,怕耽搁了,冯霜止远远便见着他的身影来,一见到他过来便吩咐道:“你立刻与刘全儿去清风义庄,将福四爷放在那里的女人尸体丢回乱葬岗,刘全儿比你熟悉这事儿,紧着一些别让人发现了,实在不行便一把火将她烧了,或者是放狗咬了,万莫让人看出有人偷了她尸体。”周曲一见堂屋里坐着福长安,只知道事情紧急,二话不说便去了。冯霜止这边发号施令一连串地说完了,这才有功夫回头来应付福长安,便叹了一口气道:“不该动的感情别动,害人害己。”她是怎么也没有能够想到福长安的身上去的。偏生这人还是和珅的朋友,不帮着也不行,他若是出了事儿,和珅又哪里保得住这边冯霜止正跟他说着话,不想府外又来人了。刘全儿跟周曲已经出去处理事情,现在外面应付的都是些不大得力的奴才,进来报的时候几乎是吓得屁滚尿流,说是福康安来了。福长安一听,便道:“遭了,三哥定然是知道了”冯霜止脑子里的想法疯狂地转过去,眼中狠色一闪,却是将那茶杯端起来抿了一口,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道:“四爷该回府了,这便出去吧,顺便我也该去见见福三爷了。”这事儿还要福康安肯帮忙,才能有偷天换日的效果。最后的渔翁,一石三鸟,冯霜止绝不是那蠢笨人物。福长安刚刚出府,便被早已经等待在那里的福康安甩了一巴掌,骂他道:“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阿玛教的礼义廉耻都浑忘了”福长安垂着头,本来就没气势,这一次还真是他错。福康安是脸色铁青,“你可知道庄妃的事情是谁在查若这一次不是我,你早已经见了阎王去了”亏得是福康安在查这件事,他是乾隆心腹,这种事情理当交给他。冯霜止出来便见到这一幕,却上前道:“事已至此,三爷也不必生气了,事情未必没有转机。”她手下的人已经是去料理残局了,现在她已经想出了事情的解决办法,便看着福康安,等着福康安的回答。福康安恨不能再给福长安一巴掌,福长安远比他受傅恒的喜爱,平日里是悉心教导,如今却也是这混账最负阿玛教诲。只是毕竟是在冯霜止的面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如今且听听冯霜止的办法。冯霜止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她甚至不紧不慢地邀了福康安进去喝茶,在外面实在是不好说。她将这办法与福康安一说,福康安便忽然问了她一句:“和珅也是支持着十五阿哥的吗”一个“也”字,便这样悄然道破了天机,之前的线索全部串起来了为什么永琰能够在宫中横行无忌,只因为背后站着的是福康安她压下心中的震骇,只道:“福三爷只需要告诉我,这办法好是不好”“你若有把握便去做。”福康安想起自己家里的糟心事儿,忽然连苦笑都没办法做出来了,他木然着一张脸,看了看方才冯霜止端上来的一杯茶,起身道,“天色已晚,不便久留,宫里会准备好的,如今似乎也是最完美的计策了。”一个,完全可以翻盘的计策。、第七十二章 再反转运河水迢迢,便这样一路飘下去了,和珅与永贵、王杰三人到江南去,京城这边却是好戏连台。乾隆让福康安查庄妃背后的男人,却不想福康安查到了自己的四弟身上,当真是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了。福长安是和珅的朋友,于情于理,冯霜止也不能对他的事儿袖手旁观;同时福长安也是福康安的弟弟,更不可能直接将福长安绑了去见皇帝。按照现在乾隆暴怒的那程度,直接一刀斩了福长安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傅恒再劳苦功高,他们一家再受宠也没用,触犯了皇帝尊严甚至还勾搭了他的后妃,这便已经是欺君犯上的死罪了。冯霜止的办法是不错的,正好福康安也不怎么喜欢令妃即便是颠倒是非黑白,那又如何如今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福康安一路带了福长安回府,路上撞见了回来的刘全儿和周曲,吓得这两人差点跪在地上,福康安却只是温颜道:“后面的事情你们别插手了,走吧。”刘全儿跟周曲都是知道轻重的,这一次的事情太大,处理不好就要牵连一片,听到福康安放他们走,赶忙就跑了。这边福长安是一声不吭地跟着福康安回去了,福康安也不想再多说他什么,只是道:“你糊涂,莫要带累了一家。府上这么多人,别任性。”福长安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是他终究觉得讽刺,心灰意冷,竟然道:“我不甘心,三哥你便甘心吗”福康安反手就抽了他一耳光,“不管怎么说,我是你兄长。”福长安彻底不说话了,便看着福康安从小道上回了他自己院儿里,进了书房,便是彻夜不眠了。陈喜佳最近也不敢出来,她被自己的公公训斥了,甚至傅恒一时愤恨之间,竟然说要劝着福康安休妻。只是在这种时候休妻,便有一种明哲保身的感觉,所以不管是傅恒还是福康安都没有真的去做。陈喜佳现在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甚至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她整日忧心陈宏谋的事情,人是在日渐消瘦的。此刻的陈喜佳,陷入了完全的困境。嫁给福康安之后久无所出,肚子不争气,到现在还没动静;福康安不喜欢她,这也就罢了,总归还可以慢慢地来;可是她出身本来就并非完全能配得上福康安,现在陈宏谋出事,福康安摊上这么个老岳祖父,傅恒摊上个这样的麻烦亲家,也是一点不高兴的;更雪上加霜的是,她竟然被傅恒在王杰的宅子前面撞见。在听说福康安从外面回来了之后,陈喜佳就是惶惶不安的,她也睡不着,便想要去书房找福康安,哪里想到竟然在走廊上撞见了一名杏黄衫子的男子从外面进来,便进了福康安的屋子,外面竟然没有人把守,她想了一下,便靠了过去。只听那洛秋山道:“三爷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福康安端着茶碗,又道,“不过现在基本上已经解决了,江南那边的棋子怎么样了”“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只是陈宏谋只能是弃子。”洛秋山是始终不同意救陈宏谋的。福康安久久地没有说话,洛秋山一想到自己通知傅恒的那件事,便是对那陈喜佳很是不满。他劝道:“三爷,连霜城与我们之间的合作已经深了,现在钦差下去,那和珅跟您其实是个死对头,这一回我们的棋子虽然是撤得差不多了,可是陈宏谋这老匹夫若是吐出什么,对我们是极为不利的。不见得和珅会做什么就怕王杰做出什么来。”犟驴是没办法阻拦的,洛秋山的担心很有道理,可是福康安已经下了决议的事儿便是暂时不会改变。他道:“江南的事情最好便在江南了结,不管是漕运还是盐商的事情,都是盘根错节的一张大网,牵一发而动全身,没那么容易啃的。”“只是王杰当年当过陈宏谋那么久的师爷,以前是没开窍,现在开窍了便是可怕了,咬人的狗不叫,他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的。”洛秋山想着想着也纳闷起来,“他像是早就开始暗中调查陈宏谋的事情了,可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陈宏谋,又哪里来的本事调查反正现在的王杰,洛某人只是想想,便觉得发寒了。”提醒福康安不要小觑了王杰,否则日后损失惨重。福康安只问了一句:“账本找到了吗”“连霜城那边还在查,不过我看连霜城是有自己的算计的,他有野心,不想账本被我们知道,又或者想自己用账本去控制人,这人须得放着。”“养蛇被蛇咬,也只有弃卒保车了。”福康安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江南那边会发生什么,可是最近的事儿真是一件连着一件分不出更多的精神去想,福长安这边好歹有冯霜止帮着料理了,还能给个喘气儿的机会,否则是真的要焦头烂额了。外面陈喜佳也就听到这里,心里装着的全是账本两个字,她悄悄地走了,没让人发现,只是回去之后就完全睡不着了。将前后知道的事情全部串起来一遍,陈喜佳觉得自己隐隐约约之间已经握住了什么大事。她想了许久,一夜没能够睡着。天开始慢慢地亮起来。和府里一派平和,昨晚的事情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冯霜止原本觉得自己是睡不着的,可是这一夜过去,竟然是一夜无梦。略微有趣的是,她早上吃过了,回头去看周曲跟刘全儿,竟然都黑眼圈,便笑出了声:“你们这是怎么了”周曲是个比刘全儿正经的,便没说什么,可是刘全儿苦着脸道:“昨夜回来的时候给福三爷吓了个半死,奴才这一个晚上都没睡着。总觉得这是要出大事啊。”冯霜止忍俊不禁,她已经完全将这件事的解决办法想好了,只等着福康安那边能够顶住了,敷衍得乾隆一阵,下午事情就能够有一个完全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