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心里正焦着,哪里肯理她,腿一抖,将人抖到一边去,急急走了进去,张口就问:“皇后呢”赵嫣容就站在太医的身旁看着一脸焦急,实则气定神闲地看他开方子,见皇帝冲进来,一众人等连忙都跪下行礼。李睿让人全起来,见赵嫣容神情自若的很,知道她没事,心已放下一半。就听见帐幕后头传来太后隐约的呻吟声,双眉微皱问了一句:“怎么回事方才不还好好儿的”赵嫣容对帐子里努了个嘴儿,小声说:“端妃妹妹奉茶的时候跌了一跤,也不知怎么这样巧就跌到母后怀里,一杯子热茶可不就全浇上去了。”怪不得端妃会跪在那里哭得泣不成声儿的。不过端妃不是这样毛毛躁躁的人啊。在长乐宫待了这么久也没出过一点差错,怎么跟皇后在一起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把太后给弄伤了李睿去看赵嫣容。看我干嘛赵嫣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太医开好了方子,又拿出治烫伤的药膏来,让女医去给太后上药。太后在帐帘后头骂道:“皇后,皇后在哪里不给哀家上药又死去哪儿了”宫里的众人一缩脑袋。早年太后她老人家不是这样的。先帝还在的时候,身为后宫的第一宠妃,章德妃那叫一个温婉娴柔,未语见笑,轻声细语,全然不像是个屠户家里出来的姑娘。可是打从先太子被废,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脾气变得暴躁易怒。先帝将康王记到她名下时,肯定没想过,自己疼爱的绝代美人儿当了太后之后会变得如此市井。可再怎么市井她也是大齐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她一定是觉得自己的位置稳如泰山,才会不再有顾忌,将自己的本性全释放出来的吧。大齐以孝为先,身为大齐的皇帝,当然必须也是大齐的第一孝子。而身为大齐的皇后,不孝顺怎么能行所以赵嫣容一掀帐子,挤到了太后的床边,无比温柔和顺地说:“母后,媳妇去拿药了,这不就来了吗”然后手指在瓷罐子里挖出一大坨绿莹莹清凉的药膏,“啪”地一声糊到了太后的肚子上。“嗷嗷”太后的惨叫声差点把长乐宫的屋顶掀翻。赵嫣容却是不动如山,就手将药膏在太后的身上涂开。“贱婢,下这样重的手,你想害死哀家”太后惨叫着,一把抓住赵嫣容的手腕,“快来人,快来人”“母后啊,良药总是苦口的,您身上带了伤,怕疼不上药可不行。您这样漂亮的人,身上若落了疤多可惜啊。”帐内传来赵嫣容显得特别有耐心的声音,“乖啊,母后,一会就好,就跟被蚊子叮一下似的,很快就能好,您别怕啊。”众人听来,就是太后嫌上药疼,皇后耐心劝着。太后气苦,她要怎么跟人说皇后这哪里是在上药,那是照死里往下按她拍她打她呢。赵嫣容手腕一翻,从太后的手里挣脱出来,见她要起身,便让一旁的两个医女将她上身按住。“母后您别发小孩子脾气,略忍忍也就过去了,让媳妇把药力揉进去,您能好得更快些。”说着,“啪啪”两声脆响,站在帐子外的李睿眉头跟着动了几动。一旁的太医犹豫了一下,像是想开口,一眼瞥见皇帝对他警告的眼色,那话在嘴里滚了几滚又被咽了回去。被烫伤的皮肤哪里能大力揉啊,那样又不容易好又很痛啊听着从帐子里传来的太后的惨叫声,太医缩了缩脖子,额上浮起一层冷汗。跟上刑一样的上药总算结束了,太后号得嗓子都哑了,出了一身透汗,人已几近虚脱。“皇上,太医院的药是很好的,妾身估摸着,说不定到晚上就能不痛了。要不今儿晚上,让妾身留在长乐宫侍疾吧。”“不用了”太后心有余悸地,颤巍巍地说,“让端妃来,有端妃就足够了。”“这怎么行”赵嫣容说,“母后受了伤,自然是要儿媳来伺候的。皇上还要顾着前朝的事,政务繁忙脱不开身,不然他也是愿意留下来侍奉母后的。”“让端妃来,端妃人呢”太后声音虚弱地呼唤着端妃。“她害母后受伤,现正在外头跪着,看母后要怎么处置。”这番折腾,端妃已经在外头跪了两个多时辰,自己根本没办法起身,还是由长乐宫两个粗壮的嬷嬷将人架着进来的。端妃此时妆早花了,头发也散乱着,发间的钗钿也不知掉了几只,两眼浮肿着,刚到床前就又哭了出来。“哭什么哭,母后又没大碍。”赵嫣容蹙着眉说了一声,“如此粗枝大叶,怎么在母后跟前伺候”太后怒道:“关她什么事哀家都没罚她,你居然罚她跪了那么久”“母后啊,怎么不关她事”赵嫣容委屈地说,“她可是把滚茶都泼到您身上去的呢,要不是她,您能遭这罪”太后声音一噎,又骂道:“还不是你用那样滚的水来泡茶你存心想烫死哀家啊。”赵嫣容叹了一声说:“母后啊,先前那一杯您说凉,这杯本宫自然要弄热点。再说了,就算茶是我泡的,这茶总不是我泼您身上去的吧。”端妃哭着磕头说:“是妾身的错,妾身没有拿稳。”她以为是她踩着了自己的裙子才会摔倒,完全没想到会是皇后在后头使绊子。皇帝不肯跟她亲近,太后是她在宫里唯一的靠山了,如果太后再对她有意见,那她在宫中哪还有什么活路。端妃又急又怕又悔,早知道会这样,死也不该接过皇后塞过来的茶盘子。可是后悔也是无济无事,太后被烫伤了,若照着太后的性子,普通的宫女出了这样的错,只怕早被拖出去杖毙了。“跟你没关系。”太后咬着牙再次强调。太医和医女们将头低得不能更低。他们只管看诊治病,宫里这些纷杂的关系他们理不清也不敢理。只求不要波及自身。皇帝在一旁听着,已将事情的始末弄了个大概出来。他自然不知道赵嫣容绊倒端妃之事,只以为那是个意外。不过太后对皇后和端妃这样截然不同的态度他是看了个通透明白。“伤了太后的凤体,端妃你可知罪”李睿沉着脸说。“妾身知罪,求太后和皇上宽恕。”端妃伏于地面,身子抖成了筛糠。“那就”没等皇帝说出处置的意见,就听见帐子里头传来章太后的咆哮声:“哀家还没死呢”李睿眉头一挑,看着端妃冷笑了一声:“既然母后不怪罪,那朕也就不管了。皇后,朕送你回昭阳殿。”赵嫣容看了看端妃,又瞧了瞧帐帘,想像了一下太后在帐子后头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觉得今日也算圆满,正想就势回去,没想到太后突然又发了话。“皇后留下”还要留这是又缓过气来了赵嫣容眨了眨眼睛,对李睿说:“看,母后也舍不得妾身走呢。那就,留一晚吧。”你折腾,我折腾22你折腾,我折腾不知为什么,李睿看着赵嫣容的笑,总觉得太后要糟糕。当天晚上,太后如愿将皇后留在了长乐宫里,皇后也玩得相当高兴。太后本意是想折腾折腾皇后的,没想到皇后虽是大病初愈,这精神头却比一般人还足。皇后就睡在太后寝殿的外间,章太后一会咳嗽一会口渴一会又要起来更衣。赵嫣容也不怕麻烦,和衣而卧,只要里头一声唤,她立刻就爬起来飞奔进去。咳嗽了就去拍背,当然,差点把太后拍没气儿了。口渴就去倒茶,要么冷的要么滚热,太后无奈只能让人兑好了茶水再让皇后伺候她喝。赵嫣容也不客气,拿了茶盅儿按着太后的脑袋就往下灌。不是灌了她一脖领子水,就是把她呛得从鼻子里往外喷茶叶末子。折腾两回,太后也被她弄怕了,不敢再找这样的借口。毕竟皇后有言在先,她就是粗手笨脚,是太后自己说了不会怪罪,所以才让她留下来的。不能因为她手笨而骂她,问题是,不管怎么骂,皇后就是那样一个没心没肺的样子,越骂她,下手越重。太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滚刀肉,再这样下去,只怕皇后还没怎么样,自己就要先被她折腾死。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越想越窝火,非要教训到她才肯甘心。于是太后又开始叫唤着要更衣。更衣就是起夜。太后不肯用夜壶,非要到后头的净房里去方便。净房那儿今天伺候的宫女是跟了太后多年的老人,对主子的心思摸得很准。见皇后扶着太后过来,连忙在净房门口摆上了两双木屐。木屐是进出净房时要换的,以免弄脏了在寝殿里穿着的软缎暖鞋,弄湿了内殿里价值不斐的金线短毛厚毡。赵嫣容脚一踏进去就觉察到了不妥。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脚趾,鞋底在地上微微蹭了两下。一只木屐的齿少了一根。少了一根齿的木屐是不稳的,人穿着走路很容易摔倒,特别是在净房这种摆了不少水的地方。只要有心人在路上泼一瓢水,妥妥地就是要让人伤筋动骨的节奏。赵嫣容冷笑了一声,就这小伎俩,也想对付你赵姑奶奶她不动声色地换了木屐,低头间,头上发钗“啪嗒”一声落了下来。“哎”皇后轻轻叫了一声,蹲下身来在地上摸了摸,过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扶换好鞋的太后。二人慢慢走了两步,赵嫣容果然就觉得脚下有些打滑,正在此时,突然就觉得身边一重,太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她身上来。赵嫣容脚下一用力,之前用发簪别住的木屐屐齿终于受不住力,“咔吧”一声折了。两侧的屐齿都没了,自然就不会打晃,赵嫣容将裙子单手向上一提,弓步立稳,一手抓着太后推过来的手,下边脚一横,正踢在太后的木屐上。这力道拿捏得十分到位,太后原本推到她身上的力道全都回到自己身上,就算下头木屐是好的,在这种湿滑的地面上也没办法再保持稳定。太后这一下摔得结实,连惨叫声也发不出来了。听到动静的宫人们涌进来,七手八脚将人抬出去,赵嫣容正好甩了木屐,将之前别在下头的短簪。那簪子已经受力变了形,赵嫣容伸指在上头弹了弹,笑着将它插回了发间。长乐宫里灯火通明,整个太医院都快被拉来了。太后这跤其实摔得不算重,并没有伤到骨头。可是她跌倒时的姿势太寸了,正好扭着了腰。这下可惨了。身子僵着,连动也不能动弹一下。太后她老人家从未吃过这种苦头,胸腹上的烫伤还没好,老腰又遭重创,外头痛完里头痛,太后像跟木棍子一样直楞楞地躺在床上,一时间生不如死。腰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太医院的院正亲自下针,过了半个时辰,太后才从这巨大的打击中回过味儿来。事出突然,她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摔倒的了。净房那里值守的宫人是她的人,办事素来妥贴周到的。她当时是想将皇后推倒,让她吃吃苦头,打打她的嚣张气焰。可是不知怎么搞的,皇后的身体滑得像条泥鳅,她明明已经推上去了,却找不到着力的地方,一时间失了平衡,莫名其妙就摔倒了。章太后只能在心里暗骂赵嫣容这女人运气实在是好,这样万无一失的设计居然也能让她逃掉。可是这苦她不能白吃,这跤原本也是因为赵嫣容才跌的,没道理让皇后置身事外,逍遥自在。下过一轮针,太后觉得自己腰上松快了许多,便趴在床上,正要叫人去请皇上过来,却没想到皇后怒气冲冲举着一只木屐冲了过来。“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那只木屐下头明显断了一齿,黑乎乎地也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皇后气势汹汹站在太后的床前,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脸的义愤:“这宫里的奴才也太不像话了。能到长乐宫里服侍的,都是宫里的老人儿,是给你们天大的恩典”皇后背对着太后,指着下头跪了一溜的长乐宫宫人,教训道:“一个个不知惜福,不知好好尽心伺候,就知道奸懒馋滑,留你们这些废物还有什么用”太后有点懵了,她刚刚还想着要将自己摔倒一事全推到皇后身上,反正净房里全是她的人,只要自己咬定皇后推她,皇后身上便是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怎么这么一会,皇后就越俎代庖,教训起她的人来“皇后,你做什么”太后喝问道。“母后,您不知道,这些奴才太过份了。”说着,赵嫣容将一只木屐差点杵到她脸上去,“瞧瞧,这木屐断了齿儿,那净房里居然泼了油,所以才害母后您滑倒啊您想想,齿断了或能说是奴才们粗心大意没有细心检点,但净房里怎么可能会有油这分明是这些奴才们蓄意要害您”太后脑袋“嗡”地一声,暗骂底下的宫人们办事马虎。明明让她们在地上泼些水就行,没事弄什么油来“皇后谨言,净房里怎么会洒了油想是你看错了,不过就是些水气。”“您瞧着鞋底子啊,油都浸到木头里了,如果沾的是水,这么久的时间早就干透了。”赵嫣容面色沉痛地看着太后,“母后您放心,本宫一定要将这胆敢谋害您的恶奴揪出来,严惩不怠。”“休得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