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还留下来做什么”赵嫣容微微一笑,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说,“我可是乔装来的,这一路上不少人看着,您这德懋殿里里外外也都瞧着一个宫女进了您的寝殿。明儿说不定就会传出来,皇上耐不住寂寞,召幸了个宫女呢”“你是我的皇后,留下来又能怎么样”李睿拉着她,不想让她走,“好些日子没见你,你就不能留下来陪我再说会话”赵嫣容摇摇头说:“宫里现下都说帝后不和,机会难得,咱们就不和给她们瞧瞧。”李睿惊讶地看着她。“总要给人机会啊。”皇后笑着,只是那笑意很冷。她轻轻拉开李睿的手,“所谓日久见人心,但若没有合适的机会,日子再久您也见不着人家真心。人都说眼见为实,可有时候眼睛也会骗人。皇上,您心里愧疚了那么久,又怎么知道自己愧疚的冤是不冤呢”“你是说”“我什么也没说。”皇后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便不能乱说。不过我会想办法找出真相的。”说着,她提着裙子退到帐外。轻曼纱帐外,李睿只能看见那一抹隐隐约约的身影,与黑暗融在了一处。“还有,我还没原谅您呢明儿后儿,您来我还是不会开门的”“嫣容”李睿光着脚跳下床,将纱帐掀开,却只闻一声轻笑,他的皇后身体轻灵,已然退到了门外。德宝闪身进来,低头对李睿行礼说:“皇上恕罪,是奴婢将皇后娘娘放进来的。皇后娘娘让奴婢悄悄儿的,别惊动您。奴婢想着,皇上您应该也想见着她”德宝一脸忐忑,头也不敢抬。他这样的举动的确是大胆之极。眼中只有皇后,居然不顾皇上安危了。李睿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德宝的肩头:“你是最明白朕的,朕有赏。”德宝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觉得后背已经湿透了,冰凉凉地粘在皮肉上。第二日一早,皇帝趁夜召幸了一名宫女的事就悄悄儿地在宫里传开了。可是德懋殿的人一向口风极紧,任人怎么打探贿赂也撬不开嘴,俱是三缄其口。其实也不怪人家闭嘴不说,真正知道那所谓宫女其实是皇后的,满宫里也超不出一只手的数儿。越是这样,反倒叫人心里痒痒的,更想知道那位能撬了皇后墙角的高手是何方神圣。庄贵妃借故将秦少监叫到清和宫,旁敲侧击了半日,秦少监就像那钳口的河蚌,一丝缝儿也不肯漏。要说她与秦潇也算是旧识,原先在康王府时,秦潇便是李睿身边极得用的人,顾允行还曾是秦潇的上司。庄芹对他的个性也算了解。他本来就是个口风很紧的人,半点不讲情面的。庄贵妃拿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另想了法子,使人买通了尚寝局的老杜,到底是将近日的起居注借到手里来看。那晚的记录干干净净的,只载着皇帝宿于德懋殿,未召人侍寝。庄芹将那页纸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几乎要将纸给看穿了翻烂了。“你们就没有一个人瞧见了”杜老茂是个干瘦的老头儿,尖嘴猴腮着,透着一股猥琐气。见庄贵妃脸上隐隐有些不快,忙堆了笑脸,哈腰说:“是真没瞧见,您想啊,那夜半三更的,皇上早就安寝了,谁还能想着会有人来再说了,皇上见个把宫女宫婢也是正常,若只是一道儿说个闲话,咱们这儿也不会记上不是”“夜半三更,你说皇上会找个宫女来只为了说闲话”庄贵妃冷笑了一声,将那起居注册子扔到杜老茂的脸上,“就算是说闲话,本宫也要知道谁有这么大本事,能通过重重守卫,直接到皇上跟前儿去”老杜将册子拾起来,小心抹平了然后塞回了怀里。“娘娘,奴婢们只管着皇帝会临幸哪位妃嫔,还真是没法子记着都有谁跟皇上见面。娘娘您也不能难为奴婢们,非让咱们说咱们不知道的事儿啊。”庄贵妃沉着脸默然半晌,心里翻沸着,百味杂陈。杜老茂以前对她那样殷勤,如今却也变得这样敷衍。她紧握着手,指尖掐在掌心。不过没关系,不管那个宫女是谁,都不会个什么重要的人物。皇帝肯临幸旁人,就说明赵嫣容真的惹恼了他。只要皇帝不再被赵嫣容霸着,那人人都有机会。当然,最后的机会只可能是她庄芹的。过了几日,清和宫里传来消息,庄贵妃病了。诊病的太医说她是郁结于心,哀思过度所至。并委婉建议皇上是不是将宝珍公主送回清和宫养,以免贵妃娘娘因思念公主成疾。皇帝自然是当没听见,不过贵妃生了病,他也不能不闻不问,下朝之后便过去探望。清和宫里暗香浮动,香气夹杂着药香,闻了让人颇有点心旌动摇之感。李睿在殿外停步,闻着这味道不觉微微皱了眉。庄贵妃的清和宫与别的宫室不同,一向不爱用熏香,就算偶尔用一用,也多是木香之类浅淡的,很少用味道浓郁的香料。这香气中又夹着药味,更让人心里觉得不安。“叫人进去,先将宫里燃的香灭了,闻起来怪不舒服的。”皇帝皱着眉对身边的德宝吩咐道。德宝领命,果然指挥两个小太监进去找清和宫的宫人将香灭了。等到里头味道淡了些,李睿才走进去。庄贵妃一脸病容地躺在床上,贴身的宫女红鹊正喂她喝着药。见皇帝来了,红鹊忙将药碗放下,起身行礼。“不用多礼,快好好儿服侍你们家贵妃吃药。”李睿坐在床边,仔细看着庄贵妃的神色道:“气色看着怎么这么差了”“宝珍不在这儿,一时不习惯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劳皇上费心了。”庄贵妃言语温柔,脸上带着浓浓的思念,“那孩子胆子小,有些怕生。皇后娘娘到底还年轻没带过孩子,妾身总担心她毛手毛脚哪里做不周到。”庄贵妃轻轻叹了一声道,“宝珍身上的伤,妾身真的不知是怎么回事。皇后因此生了误会恼了妾身也在情理之中。”“只盼着她能早些解了误会,妾身也不想因为这事让皇上跟皇后平白生分了。”李睿面上神色变幻,过了许久才说:“这件事姐姐就不用再提了。日后她自然会明白你的心。”庄贵妃虚弱地喘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妾身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还能不能等到了那天。”李睿双眉一蹙:“你说什么呢。不过是身子虚一些,想的事多一些。但凡你心思放宽,身体也就能好起来。”“心思放宽”庄贵妃笑了笑,“其实允行大哥走了之后,我”这还是顾允行死了之后,李睿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二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庄贵妃道:“皇上请回吧,妾身没什么,别让病气冲撞了您。”李睿也有些心烦意乱的,见庄芹不留,他也乐得早些离开。嘴上安慰了几句,他才起身离去。天有几分阴沉,乌云压得极低,远远望去,像是直压到了九重金阙的琉璃瓦,将人的心也压得沉沉的。清和宫园子里种着成片的桃树。若是在那三四月,那桃花遍开,桃粉艳白,是宫中一处盛景。如今桃花尽落,树上碧桃小的如同鸽卵,大的有如小儿拳头,坠得枝头微弯,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淡淡的甜香。李睿刚踏出房门,迎面就见着那处桃园,见其中有几位少女正挎着竹篮挑那桃子摘。几人都穿着碧色的宫裙,梳着宫女的双月髻,可是其中一人却单穿着桃粉色的绫纱宫裙,头发梳的是望月髻,背影纤纤,竟然十分眼熟。李睿初时一怔,一把抓着了长廊上的栏杆,差点叫出声来。那身影,那姿态,那抬手摘桃子的动作习惯,分明就是他的皇后赵嫣容。可皇后怎么会出现在清和宫中又怎么会跟几个宫女在庄贵妃门外摘桃李睿咽了口唾沫,对德宝扬了扬下巴说:“去叫那几个人过来”德宝见着那个女人的背影,也是给吓了一跳,不过想想却又有些恍然。当下亲自进了桃林,去找那几个摘桃的宫女。那几个穿着碧色宫裙的宫女倒是听话地跟着德宝过来了,可是那个形容像皇后的,却只是回过头,远远地望了皇帝一眼,然后突然捂着脸躲进了一边的院子里。只那惊鸿一瞥,已让李睿看清了她的相貌。杏眼尖颐,那眉眼中确与赵嫣容有几分相像。而那妆容,又刻意学着皇后的习惯,看着又像了两分。可是再像,那也不是皇后。李睿双眼眯起,乌深的双瞳中隐隐升起一股怒气来。第69章69弄巧反成拙早有预谋的精心安排心生疑窦的迟钝皇帝那怒气只在李睿的眼中一闪而过,他眼帘微垂了垂,面上已恢复自然。那几个碧衣宫女战战兢兢来到皇帝的面前跪下行礼,连头也不敢抬一抬。皇帝指着她们手边的竹篮,和颜悦耳地问:“这桃子看着还没有熟,你们怎么现在就来摘了”几个宫女悄悄地互视了一眼,才有一个胆子大的回道:“这桃子是摘了腌起来做桃脯的,就要趁着将熟未熟之时,做出来的桃脯才会酸脆爽口。”“朕也没听说贵妃会做这个。德宝,贵妃以前做过桃脯吗”皇帝转头问身边的总管太监。德宝微微躬腰,极恭敬地回道:“回皇上,贵妃娘娘以前在康王府倒是做过酸梅酱,桃脯杏脯什么的到是没做过。”“哦”皇帝双眉一抬,嘴角微挑似是在笑,但细看又隐隐带着几分嘲意,“贵妃倒是当真有心思。”说完将宽袖一振,带着内侍们向殿外走去。庄贵妃咳了几声,挥手让红鹊去熄了殿内的熏香,皱着眉头问道:“皇上就没说点别的,他没问什么”刚刚回皇上问的碧衣宫女摇了摇头:“就问了奴婢们摘没熟的桃子是为了什么,问过就走了。”“那他面色如何可有什么不妥之处”那宫女摇了摇头说:“奴婢偷眼看了,皇上好像就笑了一下,再没别的了。”庄贵妃眉头紧紧蹙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她挥手让那宫女退下了,半靠在榻上闭目了半天,才对红鹊说:“把她叫进来。”过了一会,一个女子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那形容姿态,妆容打扮,甚至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都有几分赵嫣容的神韵,不过因为是刻意模仿,待她到了近前再细看,便又觉得有几分斧琢痕迹。赵清容的面目与赵嫣容并不十分相像,但她身材与赵嫣容相仿,又是跟她一同生活过十几年的,对赵嫣容身上许多小习惯都相当了解。绿苹曾在昭阳殿当差,贴身服侍,对皇后的私人习性也是了如指掌的。庄芹将赵清容从浣衣局悄悄调到清和宫已近两个月,也不过让她做些轻省的活,平素并不让她在人前出现。其实她将赵清容弄到这清和宫里来的时候,心里已或多或少存了念头。只是那时,她并不知道,李睿对她的拒绝会这样的坚决彻底。她和他有着一起长大的友情,她的父兄于他的父亲有以死相护的恩情,而顾允行,又用命护着了李睿。对一般女子而言,能与皇上有其中一项牵扯已是大幸。她的父兄、情人对李睿有恩,她与李睿又有情份,无论怎么说,皇帝都不可能会拒绝她想要个孩子的念头。可是赵嫣容进宫之后,一切都变了。李睿离她越来越远,他的心思,她也越来越难掌握。这让她感到惊慌、恐惧,觉得无凭无依。绿苹被庄芹安排着与赵清容住在一处,平日里便教她宫里的礼仪,皇后的行动习惯,说话的神态语气。赵清容被庄贵妃从浣衣局里捞出来,犹如绝处逢生,自然是感激涕淋,加上在赵家时曾被两位宫里嬷嬷狠狠磨磋过,学习磨练之时自然也十分用心努力。在宫里这么些日子,她总算明白了一件事。皇宫并不她相像得那样易于征服,而她自己,也不如以前以为的那样无所不能,无坚不摧。那只是以前她深受父母宠爱,日日被下人朋友们恭维夸赞,便以为自己有绝代风华,是女中翘楚,桐下彩凤,注定将来会飞到最高的那根枝头上。但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美人,便能将她禁于后院,百般折磨。自以为极聪明的手段,在宫妃的眼里,只不过是个极拙劣的笑话,还因此将自己陷入绝境。赵清容那时候才绝望地发现,自己不明白的,要学的地方原来还有这么多,宫里那些容貌艳丽的妃嫔们不止有一张美丽的脸,她们还有远比自己以为的要聪明的头脑和善于伪装的表情。进了浣衣局就意味着远离了内廷,做着粗重的活计,永远不得见天颜的机会。她再也不能指望一惯娇宠她的父亲给她什么助力,父亲与裴氏和离,这是她曾经盼了多少年的事,可是一旦梦想成为现实,她才发觉原来现实是如此残酷。裴家与赵家反目,她的父亲便从堂堂户部尚书,一品大员贬调至汉中府任五品地方属官。家财尽散,便是她想跟着父母一道儿走也成了奢望。可就在她绝望得几乎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时,庄贵妃对着溺水的她伸出了手,将她从泥淖里拔了出来。赵清容已不像以前那样单纯直接,她也学会了思考和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