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熙也觉出有些饿了,扫了一眼桌上,却先看见一道芙蓉糕。“这芙蓉糕”“这芙蓉糕是照着锦江春楼的做法来做的。”屋内那个叫红菱的丫鬟解释道,“上回公仪小姐说殿下喜欢吃这个,特地买了许多给小厨房试吃品味,说是让照着学做给殿下吃。”“嗯。”洛长熙夹了一块,尝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几乎与锦江春楼的口味一模一样。刚吃下点东西,洛长熙突然听见内室里传来啪的一声。紧接着,便听见一个丫鬟骂另一个丫鬟的声音。洛长熙皱着眉,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红菱。“怎么回事你去看看。”“是。”不知是否这一下打乱了洛长熙的心绪,她顿时便没了吃东西的胃口,干脆扔了筷子,喝了一口热茶。红菱很快便走出来了,手中还拿了一只极为精致的锦盒。洛长熙一见到这盒子,便怔愣住了。“殿下,是个小丫头打扫屋子不小心,将这盒子”红菱说了一半,见洛长熙面色阴沉,心中便有些怯了,战战兢兢地将盒子举起来,低头道,“这盒子摔到地上了。两个丫鬟都不敢打开看,奴婢就擅自做主拿出来了请殿下责罚”洛长熙没说话,她直接将那盒子接了过来。那盒子细长形状,大约一尺来长,盒子里装的是一支金簪。簪头是由几十颗孔雀蓝的小宝石拼缀成的花形,流光溢彩,灼灼耀目。不过,即使被两个丫鬟摔在地上,那金簪也无丝毫损伤。“这是给我的”“对啊。你知道吗我有一支跟这个几乎一样的簪子,只不过簪头的宝石是红色。前几天我出去了一趟,又见到这根孔雀蓝的,你说巧不巧想来想去,倒是只有你配得了它。”洛长熙将盒子盖上,收入怀中。“不妨事。”洛长熙站起了身,想了想,又捻了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叫人给我备马。”“殿下”“我要出京一趟。”42心迹这两日以来,公仪凝吃不下,睡不着,每天只喝几口水,神色极为憔悴。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把与她同行的南宫颂给急坏了。“这是芙蓉镇最有名的糕点,你尝尝。”南宫颂端着一小碟子白色方糕走进了公仪凝所居的客房里,看了看她的神色,又接着道,“我试过了,虽然这味道香甜绵软,但并不腻口。”公仪凝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芙蓉镇芙蓉糕”对了,那个人似乎挺喜欢吃芙蓉糕的,还曾经借着伤病支使她去买。“不,这儿虽然是芙蓉镇,但这并非芙蓉糕。”南宫颂见公仪凝总算开口说话了,以为她对这糕点感兴趣,连忙解释起来,“这道叫做莲心糕,倒并不是以莲心做的,而是指这内馅儿的清凉微苦的滋味,如莲心一般。不过那苦味很淡,倒是吃不太出来,只是为了冲淡甜腻口感,据说还真如莲心一般有清热之效。”公仪凝捻了一块莲心糕,咬了一口。什么香甜绵软,她都没吃出来,但那据南宫颂所说的“苦味很淡”她倒是吃出来了。苦,的确很苦。公仪凝丢了手上的半块莲心糕,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还是早点赶路吧。”南宫颂略微有些担忧,看了看公仪凝,又劝道:“反正我们也不急着走,我看这芙蓉镇挺热闹的,不如我们在这儿逛一日,明日再走”“很热闹”公仪凝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那你自个儿逛吧,我先走了。”说完这话,公仪凝也不等他,拿了包袱就往外走。南宫颂急了,连忙一边叫她等等,一边也跑回去拿行李。公仪凝重重地叹了口气。她都不记得这是自己今日第几次叹气了。总之,自她从红叶山上下来之后,她就总是不由自主地叹气,叹气,再叹气。红叶山上所发生的事,她不敢想,也不能想,只要一去想,便觉得满腹都是委屈伤心,眼泪一下子就能涌出来。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十岁那年刚离家的时候,她什么样的苦头都吃过,可那时她也整日都笑嘻嘻的,从没哭丧着脸过。自小她娘便与她说过,人生在世不过四个字吃苦受难。反正唉声叹气也是过,喜笑颜开也是过,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若是哪里不痛快了,便去找个痛快处。她娘教会了她许多,却独独没告诉过她,若是遇着情爱之事又该如何。又能去哪里再找个痛快处。大概她娘在她爹那里伤了心绝了情,便认定世间没有什么情爱可言。她原本也是这样想的,甚至觉得那些深陷情爱之人十分愚蠢可笑。可她怎么就偏偏遇到了洛长熙下山之后,公仪凝连莳花道都不敢呆了。这莳花道明明是自己的地盘,可却处处都能让她想起洛长熙。短短数月,她们两人竟然在这一处有了诸多纠葛。不能细想,一想就觉得心中难受。唯一能让公仪凝说这些心事的,便只有秦玉娘了。于是,她将红叶山一行的经过细节对秦玉娘都说了一遍,秦玉娘想了想,出主意让她去一趟南州清水县下的沿溪村,到南宫雅家里住上一阵子。“京城之事就都交给奴家就是了。”秦玉娘道,“小姐心情不好,应当出京去散散心。再者,若心中有什么疑惑难解,可与南宫小姐和叶姑娘说一说。”“跟她们有什么好说的”公仪凝觉得自己这番可真是丢人丢大了,怎么还能将这些事告诉南宫雅和叶流徵她们不笑死自己才怪呢可秦玉娘的本意却是想让公仪凝与她们商定之后,再想办法,可见公仪凝这反应,猜到她是绝望死心,以为自己与洛长熙之事再无可能。秦玉娘毕竟是局外之人,看得要比当局两人都要清楚明白。见公仪凝如此,她也不点破,只是道:“一切还是未知之数。”公仪凝心神恍惚,完全没多想,收拾了东西,第二日一大早就走了。可她才走了一日,就遇着了南宫颂。南宫颂说自己也是去沿溪村探望南宫雅的,既有如此巧遇,不如一同结伴上路。公仪凝也觉得巧,便应了。她自然不知,她自山下回来的当日晚上,秦玉娘就飞鸽传书写了信给南宫颂,说公仪凝近日心绪不佳,独自上路去寻南宫雅实在令人担心,暗示南宫颂可借此机会关怀照料。南宫颂连夜赶路,带了人顺路来寻,自然能“巧遇”公仪凝。秦玉娘自是在“利用”南宫颂,可权衡之下,此举不但能试探出洛长熙的心意,还可顺便了断南宫颂的痴念。实在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秦玉娘暗自谋划,公仪凝却被蒙在鼓里。公仪凝原本是个精明厉害之人,可自从遇见洛长熙,痴了,傻了,呆了,也蠢了。她连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没心思留意,更不会去动脑子想什么其他的。她与南宫颂各自骑了马,出了芙蓉镇向西南走。这一路都是小道,虽然山清水秀,却也没什么人烟,要赶在天黑之前到下一个宿处,他们这一路上就不能耽搁。公仪凝急着赶路,一言不发,南宫颂却一直惦记着她心情不好,想方设法地要逗她开心。“南宫颂。”公仪凝觉得南宫颂一路嗡嗡嗡说个不停简直像只蝇虫,实在忍无可忍了,“你能不能清净一会儿你再这么多话,我们就分开走。”“”南宫颂满心挫败。他这两日里,什么法子都想过了,可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令公仪凝开怀。他先前还怕惹到她的痛处,不敢问其如此不爽的缘由,可事到如今,南宫颂也豁出去了,终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还从没见过你这副样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与你无关。”公仪凝听见了,不冷不热地丢了这几个字。南宫颂憋着一口气,却又不敢发作。他原本是个性子随和开朗,又有些胆大妄为之人,至多只在自己的爹和大哥面前规矩一点,其余的人,他从来不放在眼中。可这世上偏偏有个公仪凝,一个字都不用说,只站在他的面前便能制住他,令他不敢妄动。他无可奈何,却又心甘情愿。此乃孽缘,苦海。南宫颂暗自叹了口气,很有些心灰意冷。不过,就在一抬眼的功夫里,他心中很快又有了些底气。他抬眼看见的是公仪凝鬓边插的那一支金簪。自他们两人相遇那日起,公仪凝便一直戴着这支簪子,那是一支由几十颗殷红色小宝石拼缀成花形的金簪。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支金簪。只因这支金簪是他亲手挑选,又亲自送予公仪凝的。这样看来,也许公仪凝心中也是有他的南宫颂心意稍定,索性不去管公仪凝的别扭心思,打算试探着朝公仪凝提到另一件事上来。这也是他此次一接到秦玉娘的信便急匆匆下山的缘故。“前些日子,我与我爹提起过你。”“提到我”公仪凝皱着眉想了想,竟真让她想到了一桩自己还欠着南宫家的人情。前一年,锦葵山庄里开武林大会,她闲着无聊跑去凑热闹,谁知正准备下山时,锦葵山庄遭遇了幽冥府的围攻,点起了大火,她又与公仪家的人失散了,亏得当时南宫颂跑回来找她,救她下山,否则,只怕她就真丧命于那次大火之中了。这么一想,公仪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公仪家的人大约是忘记了。”公仪凝看了一眼南宫颂道,“我后来后来一直在外面瞎跑,也没亲自去南宫家道谢,实在是”南宫颂被她说得糊涂,“啊”了一句之后,却也想起来了。“我说的不是这件事。”“那是什么”“是”南宫颂迫切地想要说出口,可说了一个字之后,他又有些不敢,看了公仪凝半天,见她又蹙起眉头,才赶紧道,“是我想去公仪家提亲的事。”“提亲”公仪凝被吓了一跳,南宫颂竟然要去提亲怎么可能南宫颂不是那个一见着她便只会唯唯诺诺的胆小鬼吗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问都不问她一句就想提亲“是。”南宫颂既然开了口,也就不怕了,目光炯炯地看着公仪凝道,“我自小便觉得,你与天下女子皆不同,心里对你一直都存有一份”“够了”公仪凝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南宫颂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从来都对你没有那份心。即便你去公仪家求亲也没用,我早与公仪家断了瓜葛,就算我爹亲口允了你也不作数,我自己的事,只有我自己能做得了主。”南宫颂竟然错愕,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能说出来。公仪凝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却突然想到了自己。在红叶山上之时,自己也是这副模样吧不信,不甘,却又不得不信,不得不甘。各人为情所苦之缘由皆不同,可苦处却都是一样。公仪凝想到这里,又有些不忍,将口气放得和软了些才劝道:“你觉得我与旁人不同,不过只是你没见过旁人。天下女子千千万,其实每一个女子都与其余女子不同。你耐心些去寻,总能找到一个知心之人。”“可我”“你还不明白吗”公仪凝撇过头不再看他,“我这辈子根本不可能接受你的心意,因为我已有了心上之人。”南宫颂这下才真正吃惊了,他急急问道:“是谁”“她她叫洛长熙。”公仪凝叹了口气,她没打算瞒着南宫颂,“她是个女子。”“女子”南宫颂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就从马上跳了下去,“怎么会是个女子为什么为什么你与”“不错,我与南宫雅一样,喜欢上一个女子。可那又如何我心甘情愿。”公仪凝说得坚决,可南宫颂却如何都不能接受。先有一个南宫雅,如今竟然又有一个公仪凝。南宫颂简直要疯了。“为什么非得是女子”“南宫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