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丢开了那莫名而来的心绪,但再开口,她却有些结巴了:“这我这就是胡说八道了一通我们还是赶紧进去看看你姐姐。”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内室门口。洛长熙在前,才踏入一步,却又顿住了。公仪凝被她挡住了目光,看不见内里的情形,刚想要开口询问,洛长熙却又退了回来,面上神色变幻不定。“怎”公仪凝才说出一个字,便看见了。内室之中只点了一盏晦暗不明的小灯,但依然可见,其中有两人。一人是躺在床榻之上的洛长悦,只见其眉头紧蹙,昏昏闭着双眼,似是人事不知。而另一人则站在床榻之前一动不动,只用一双柔沉沉如幽潭之水的眼睛看着她。那人是姚千羽。公仪凝心头一跳,再也不敢出声了。她们之前见过姚千羽许多次,见过她从容不迫,妖娆妩媚,疾言厉色不论何时,姚千羽身上都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令人不敢小觑。可眼前她好似突然自那第一宠妃之高位上走了下来,将其周身气势都褪去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姚千羽竟成了个寻常的小女子。她的目光又柔又轻,似乎要将这世上的一切都看融了。公仪凝也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她只知道,连她这个旁观之人也因此而觉得酸涩不已,仿佛心中含了千种愁绪,万分情念,竟令她有种万念俱灰之感。公仪凝心中憋闷得难受,竭力想要呼出一口气来。然而,公仪凝才略动了动,内室之中的姚千羽便感觉到。她很快收敛了目光,转眸看向了门口的两人。不过转瞬之间,她又变回了那个姚千羽。只见其目光森然,透着凛凛寒意。82心苦见到洛长熙与公仪凝站在门口,姚千羽却是一声冷笑。“没想到,你们的消息倒挺灵通的。”洛长熙并不理会她,而是急着朝床边走了过去,细细打量床上的洛长悦。洛长悦的面色的确有些不好,昏沉沉地睡着,光这样看也不知究竟伤到了哪里。但既然洛长熙并未在殿内看见御医,想来应该伤得并不算重。“她没事,只是有些扭伤,本宫让御医在汤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正好让她睡一觉。”“你怎么会在这儿”“本宫自然是一片好心。”姚千羽面上带着笑,可眼眸之中却是一片冷意,只道,“听说四公主受了伤,皇上担心得不得了,本宫代皇上来探望探望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怎么镇国公主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吗”公仪凝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洛长熙与姚千羽两人都不怎么客气。洛长熙连一声“贵妃”都不称了,直接就“你”了出来,而姚千羽虽然神色冷然,但公仪凝却觉得她仿佛有些气急败坏,不然怎么才问一句便说出那么一大串来至于她气什么急什么,大概是与躺在床上的洛长悦有关公仪凝转着眼珠子暗自琢磨着,反正,她是绝不会开口的。然而洛长熙却又问了一句。“她受伤之事”洛长熙沉声道,“跟你有没有关系”姚千羽微微一怔,又很快笑了。“当然有关系,她呀就是本宫害的。”姚千羽道,“不,是她自找的才对。这半夜三更的,皇上还在本宫的瑶华宫里呢,她却非要见本宫,着宫人一遍又一遍的通传。本宫见她如此清闲,便给她找了一桩事做”“什么事”洛长熙压着性子问道。“本宫说想看月下梅花,让她去剪一些来,若本宫见了梅花高兴了,说不定就会考虑一下要不要见她”姚千羽的话还没说完,公仪凝就愣住了。她没想到,洛长悦此番受伤之事还真与姚千羽有关。而且,姚千羽还说什么“月下梅花”,什么“高兴”不“高兴”的简直就是故意刁难而且,还特别特别矫情公仪凝从前自认为自己就是个极难伺候的性子,可眼下见着姚千羽如此,公仪凝再想想自己平日里对洛长熙至多不过是撒个娇、耍个赖罢了,而有时连她撒娇耍赖都没什么用,洛长熙一点都不吃她那套。两相对比之下,公仪凝顿觉自己真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姑娘。公仪凝还只是胡思乱想,洛长熙却已是怒极,只听刷的一声响,接着,面前闪过一片明晃晃的刀光,待公仪凝再细看时,却发现洛长熙已抽出了噬阳刀,直指姚千羽。刀尖离姚千羽咽喉要害之处只差三寸。可姚千羽的面上却毫无惧色,甚至眼眸之中亦没有任何波动。“皇上赐你以镇国公主之尊荣,许你佩刀入宫的自由,竟是让你用刀来指着本宫吗”而洛长熙却一点相让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沉声喝问:“姚千羽,你究竟想怎么样”“本宫想怎么样”姚千羽冷笑道,“此刻不应是本宫问你想怎么样吗”公仪凝胆战心惊起来。她有点担心,洛长熙一个不高兴就真的用噬阳刀将姚千羽给劈死了。“洛长熙”公仪凝小声喊了一句。“这倒是个好时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公仪凝尚未说出口的后半句。“洛长熙,你只管杀,我来毁尸灭迹。”公仪凝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煽风点火的人是谁。她回过头去对着后边的人狠狠瞪了一眼,才又压低声音念叨了一句。“你们这些人实在”“公仪姑娘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们这几人还真都是同一类人,也没什么道理好说的,干脆就用手里的刀说话,如何”在身后说出那番话的人自然是原本守在殿外的阿娜靖,她在外殿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总算是耐不住了,这才进来看。“你们都忘了四公主受了伤,还躺着吗”公仪凝小声嘀咕了一句。殿内四人之中,倒有三人都心悬于洛长悦的事,真正比较起来,公仪凝倒成了其中最冷静的一个。此时见到她们三人都有些情绪不稳,公仪凝只好冒头来做一回劝解之人。听得她这么说了一句,阿娜靖倒是先反应了过来。“说得对极,我们出去打。”“”公仪凝彻底无语了。这个阿娜靖实在是太残暴了,又与姚千羽是“死敌”,这一回只怕不能善了。可这毕竟是在内宫之中,万一闹出点什么大动静来,似乎不太好吧公仪凝在心里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开口劝说。再说了,即便她开了口,阿娜靖就会听吗肯定不会。好在洛长熙总算想明白了,又将刀收了回来。“你走吧。”“洛长熙,你以为你是谁”姚千羽转眸看了一眼阿娜靖,才又对洛长熙道,“你不高兴了就拿刀对着本宫,高兴了又让本宫走”“我记得我早就与贵妃娘娘说过,三思而后行。既然如今之事是娘娘自己的抉择,那么”洛长熙淡道,“便怨不得别人,亦无回头路可走。”听了洛长熙这一句,姚千羽总算变了脸色,然而却一言不发,只是恨恨瞪着洛长熙。洛长熙上前一步,挡在姚千羽身前,有意无意地刚好将她的目光遮挡住了,令她再看不见床榻之上的洛长悦。“不属于贵妃娘娘的”洛长熙沉声道,“就不劳娘娘惦记了。”“洛长熙你”姚千羽突然笑了起来,“你说得很对。”“但愿你来日不会后悔。”洛长熙又道。而姚千羽却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只是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阿娜靖看了一眼,小声笑道:“真是可惜。”“可惜什么”公仪凝莫名其妙。“可惜洛长熙没能杀了她。”阿娜靖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洛长悦,才朝洛长熙问道,“她怎么样”“应该没什么事。”“那就好。”阿娜靖轻轻呼出一口气来,略顿了顿,又接着道,“我毕竟是外族,这个时辰不便在内宫久留,我便先走一步了。”“嗯。”“不过”阿娜靖又道,“洛长熙,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直到连阿娜靖也走了一会儿之后,公仪凝才出殿去找了洛长悦身边的大宫女淑兰来问情况,事实倒是与姚千羽所说的相差无几。而洛长悦摔伤之事也并无什么疑点,的确是她在要去梅山剪梅,又不许宫人帮忙,天黑路滑,不小心摔伤了。其实洛长悦伤得并不严重,但她被抬回栖芳殿之后,就立即叫人将此事传了出去。淑兰是最知晓她的脾性的,明白洛长悦是想让姚千羽得知此事,便特地去瑶华宫递了个消息。“后来呢”“后来,贵妃娘娘的确来了,却并未进入殿内,只是在外边找御医问了几句话,之后便让御医准备安神汤,听到殿下喝了汤药又睡下了,这才走入内殿来探,还吩咐栖芳殿内的奴婢们都不许进去。”“又一个”公仪凝小声叹了口气。“什么又一个”既然洛长悦果真没事,洛长熙也就将一颗心放下了,与公仪凝一道出宫。此时夜已经很深了,还好一路宫灯不少,将出宫的长长甬道照得亮如白昼。两人被折腾了大半夜,都有些乏累,便慢慢踱着步子走。“又一个情怯之人。”公仪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偏偏在这一晚变得有些多愁善感,“我想,姚贵妃大概真如你姐姐所说,有什么苦衷她这是故意躲着你姐姐,但是又忍不住想要见她,心里苦”洛长熙听得此言,却叹了口气。“苦不苦都是她自己选的。”“但”“若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洛长熙突然转过头来,这么问公仪凝。公仪凝先是一愣,但又很快便懂了。洛长熙的意思大概是说,若此情此景换成是她,她便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公仪凝却有些不服气,毕竟她们并非当局之人,正所谓“旁观者清”,再说了,姚千羽究竟有什么苦衷,她们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可能设身处地地去假设于是,公仪凝忿忿道:“那得先将我变成姚贵妃,我才知道。”洛长熙心思通透,一听便懂得公仪凝所想,便道:“我大致能猜到她的苦衷。”“啊”公仪凝十分好奇,“什么苦衷”然而洛长熙却没回答公仪凝的这个问题,她突然停了步子,朝离她们不远的一处回廊看了一眼。公仪凝莫名其妙,也跟着看了过去,这一看,却令她大惊失色。那一处廊下站着两个女子。而那两个女子正是她们之前在栖芳殿才见过的阿娜靖与姚千羽。因隔得远,看不清那两人神色,更听不见在说什么,只看得她们两人在那一处站了许久,也不见离开。“她们”公仪凝有点担心起来,“那个阿娜靖不会又来个一怒之下,然后将那姚贵妃给杀了吧”“不会。”洛长熙摇了摇头,“她是个极有分寸之人。”“是吗”“是。”提到阿娜靖,洛长熙突然又想起一事,便问,“之前在锦江春楼,你为何那么快开口,替我答应与阿娜靖合作毕竟,当时我们还不知她的底细。”“怕什么”公仪凝笑道,“答应了的事便要作数吗我先随口答应答应,又不会少一块肉,至于将来如何,就再说呗。”洛长熙哭笑不得。她当时见公仪凝答应得极快,还以为公仪凝有了什么主意,便也跟着应了。此刻看来,竟然是她太轻率了。“你实在太胡闹了。”“这算什么”公仪凝朝洛长熙凉凉看了一眼,“难道你就没有答应过别人什么事,结果后来又没做到吗”“自然没有。”洛长熙答得倒是挺快。“明明就有”“哦什么事”“就是那个事。”公仪凝越说声音越小。83迹象公仪凝对阿娜靖的了解,仅限于其心内对洛长悦的情意,那还是因阿娜靖在她们面前并不遮掩,这才让公仪凝有所了解。至于阿娜靖的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