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沮丧又难过,这种时候,只想一个人躲起来冷静一下。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推开住处的门,就看到客厅里已经亮着灯,周与深坐在沙发上。他前些日子虽然搬了些东西回来,但那不过是做样子给婆婆看。他本是不愿意踏足这里的吧,之前在婆婆家,他气成那样,此时不知又有怎样的一番阵仗在等着我。我关上门,换了鞋子,放下背包,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着眼前的人,思绪忽然空了。我所接触的这个人,也许从来不曾以真实面貌示人。而他那些我不曾看到的面貌,偶尔一见,只让人觉得有些可怕。我不敢再对他轻易下定论,所以此刻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努力摆出平静的态度,以不变来应万变。“周先生这么晚了还在等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我还以为,是你有话要对我说。”他的样子看起来冷淡而疏远。“我没有什么可说的,真要说,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以你的性格,没有一进门就给我一个耳光,已经让我十分意外。”他轻轻一扬眉,嘲弄之色尽显,“所以再难听的话对我来说,恐怕也没什么杀伤力。”我并不想吵架,可是周与深看起来却斗志满满,今晚的事,若没有一个定论,他是不会轻易让整件事翻过去的吧。我有点赌气地说:“怎么会呢,周先生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实际意义上的金主,我除非向天借个胆子,才敢那样造次。”他笑了起来,目光却很冷,“看来陈家扬讲故事的能力不错,我猜他不用特意编排我的错处,就已经让你恨不得立刻撕了结婚证,和我离婚吧”我也笑,心却慢慢变凉。陈家扬的事,我唯一做错的,是向他求助。他也没有真的因为这件事而让自己受到损失,既然如此,为何还能理直气壮地摆出指责的姿态“你错了,他不过是让我看清楚了,我有多么的愚蠢可笑。以为是帮朋友,原来不过是被人利用;以为是受宠,原来还是一场利用。”周与深嘴角的嘲笑收了起来,可他的脸色更难看了。我却还在笑着,这种时候还能怎样呢尽管心痛得几乎快要不能呼吸,我也不能让眼泪掉下来。这种示弱的行为,矫情又无用,我绝不会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做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陈家扬利用我,你将计就计。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发展到今天这样,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陈家扬自己计不如人,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也是他自己的责任。而你”我看着眼前这个我名义上的丈夫,我几乎就要对他动心的男人,只觉得他竟然如此陌生,也许从来我就不曾真正接近过他,更别提了解。“如果你不愿意应付我,就不要做出温柔体贴的假象,也不必假装答应,最后却又以这样的方式来让我难堪。像当初那样高高在上,冷眼看人,话都不和我多说一句,其实那样挺好的,至少你我还是以真实面目相对。做出虚情假意的样子,事情一旦被拆穿,只让我觉得很可怕,对你来说也为难,何苦呢我们原本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还有话未说完,我却在周与深寒至极点的目光中,下意识停住了。“虚情假意”他目光极冷,却问得极轻。我看着他,咬紧嘴唇,气势上不愿认输。“虚情假意的人到底是谁,姜玉林,你摸着心口想一想,再给我一个答案如何你认定的人,哪怕对你做了再过分的事,也都是情有可原的。而那些真正对你好的人,你却理直气壮地一再无视甚至伤害。谁是真谁是假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永远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别人伤害我,就是理所当然,我出手还击,就是罪大恶极,是吗”他的话,像针一样刺进我的心里。“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自私的人,你敢说,这些年你面对我母亲,每一次的笑容都是真心的你也许要说,能怪谁呢,是你们自己主动送上门的,我没有义务一定要接受。”他说至此,又冷冷笑了起来,“是啊,都是自己犯贱,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周与深对我的了解超乎我的想象,他指责的,我都承认。我语塞良久,才艰难地说道:“你说的,我都承认,你我的婚姻,原本就不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你指责我从未付出过真心,你又何尝将我们的婚姻放在眼中陈家扬这件事,你不愿帮忙就算了,也不必出此狠手,非要将他们逼到无法翻身的境地。我会向你开口求帮忙,是我愚蠢,事已至此,互相指责也没什么意义了。也许正如你所说,从一开始,这场婚姻就是个错误,更是个笑话”他冷冷地打断我:“听这语气,是要打算跟我离婚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心痛难忍,却仍故作强硬地说:“如果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没有意见。”他停顿几秒都没有说话,那样的眼神让人心生寒意,我避开他的目光,不想再看他。“当初玩笑一样的开始,不代表我就会接受一个玩笑一样的结局。不想玩了,就打算离婚,只怕没那么容易”我不是真的想离婚,也不是想就此恩断义绝。可是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情势也走至这一步,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维持这段婚姻“周与深,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他明明隐藏了很多事不让我知道,从头至尾只凭自己意愿行事,但如果那些事和我相关,利用也好,算计也罢,如果不愿离婚,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明知我没有安全感,明知我对所有人都缺乏信任,明知我一受动摇就容易想法极端“我想要的东西,可能我根本就不会得到。如果当初我再理智一点,也许我们就不会走至今天这一步”他说着这些话,嘴角的嘲弄之色忽然让人有些不忍。“说到底,是我做错了。”他神色阴郁,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目光冷冷地看着我。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了,可他只是看着我,苦涩一笑,终究什么也没说,就那样离开了。我不知道自己在看到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时,那股想伸手拉住他的冲动从何而来,但我到底没有足够的勇气,将这份冲动付诸行动。只知道事情走至这一步,谁对谁错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一点兴趣想知道了。我此时只觉心酸难忍,难过得想找个封闭的地方躲起来,逃开这令我感到难过的一切。周与深关门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刺耳,一直在空荡的屋子里回旋着,久久不散。我呆坐良久,终于落下泪来。27第27章 不可能错过你1我跟周与深之间的联系,就这么断了。且他若有心避开,我们就再难有碰面的机会。连婆婆也联系不上他。电话打去公司,只回复说出差了,去国外谈一个项目,联络不便,归期未定。这些当然都是借口,婆婆去他的公司找过人,理所当然也是无功而返。我病过之后,气色一直也未大好,她心中纵然有再多疑问,也不好向我细究些什么。班还是照常上,生活也还是照旧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日子就过成了今天这样。这段时间,我也冷静下来了。细想前后这些事,是陈家扬先揣着坏心在先,周与深虽然狠,但说到底仍属于自我保护。如果陈家扬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有这个下狠手的机会。我真正介意的,并非是周与深这一次的利用,而是他冷漠利用这件事的背后所持有的态度。这个态度,就是他对待我的真正态度。原来害怕答案,现在却只想弄清楚答案。他指责我自私不愿付出真心,其实我已经想付出真心了,也在努力尝试着以真心面对他。可有什么用事情还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下班的时候,有电话打进来,竟然是江少仪。她在电话里说:“我想见见你,你能来一趟医院吗”国华建材的事过去已经有半个月。那天我跑去医院的时候,她还在昏迷当中。我甚至都没心情问陈家扬,她得的是什么病。后来虽然认定我被他们利用,对于江少仪,我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就像陈家扬说的,她在我的心中,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如今她主动找我,我也很想去听听她会对我说些什么。她住的只是普通病房,那天我来的时候,旁边的病床空着,此时已经住上了人。一间房里三个病人,加上各自负责看护的亲属,老远就能听到里面闹哄哄的说话声。我推开门,没有看到陈家扬,只看到了江少仪一个人安静地躺在那里,眼睛盯着墙上的电视,也不知有没有真的看进去。但她真是一个气质很好的人,尽管此时发丝凌乱,脸色苍白,身上也只穿着最普通的病号服,但偌大的病房里,闹哄哄十来个人,她却仍然具有独特的气场,与别人看起来就是有那么一点不同。我走到她的病床前,放下手里的水果篮。她看到我,淡淡一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来啦。”她说道。我无法挤出一个笑容给她,只低低“嗯”了一声。“陈家扬呢”我问。她笑着说:“回家做晚饭去了,还没有来。他说外面的东西没营养也不卫生,非要自己做。”我的话哽在喉咙里,终究没有问出来。我其实想问她:那就没有别的人来替补一下吗但想一想,如果有,又怎会放她独自一人躺在这里。此时的她和陈家扬,看起来有点相依为命的味道。江少仪坐起了身,对我说:“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这里有点吵,我们去外面说吧。”她还打着吊针,坚持要出去,我只好为她取来挂吊瓶的架子,然后帮忙推着出了病房。走廊的长椅都空着,我扶她坐了下来。她左手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我一直忍不住朝那里看。她大约也留意到了,将手腕伸到我面前,说:“割断了几根筋,还好家扬发现得及时,才帮我捡了条命回来。”我头皮一麻,只感觉到手腕的伤疤处也隐隐一凉。她笑着说:“当时喝了点酒,一时犯了傻,清醒之后我后悔得要命。伤口不是一般的疼啊,以后还要留疤,大概也不能再穿短袖衣服了。”她此时的状态,看起来是已经恢复过来了。或许如她所说,她原本就不是真心求死,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可是我却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她那一刻的感受,不是绝望到极限,怎么敢对自己下那样的狠手,像她说的,多疼啊。江少仪顿了一下,又说:“玉林,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期望你会原谅我,但我还是想很认真地向你道个歉。”此时的我,对她没有责怪,只剩同病相怜的同情。“事已至此,你自己的生活更成问题。我并未真正帮到你的忙,也没有理由接受你的道歉。”她却摇摇头,看着我,有些难过地说:“不,我应该向你道歉,因为我当初主动接近你,其实是抱着想利用你的目的。”我不太相信,“陈家扬说,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不是他。他那时候想以在商言商的态度,直接去找周与深试试。是我阻止了他,我觉得他那样冒失地去找,根本没有胜算,所以我决定从你这边入手看看“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江少仪的眼中有歉意,更多的却是坦然。她对我已经没有欺瞒,生死都面对过了,所以不论我作何反应,她也都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了吧。“人在绝境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何况只是利用一下你人,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所以我那时虽然犹豫,却还是那样做了。只是没想到,周与深会以这样的方法来回应。不过不怨他,是我们自己错在先,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也是我们自己的报应。”我沉默许久,才艰涩地说道:“陈家扬说得对,我看似精明,其实十分愚蠢。以为自己工作中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就是接触到了社会百态,事实上最简单的招数,就能搞定我。周与深对我生气失望,话虽然说得难听,却句句都被他说中了”江少仪也陷入沉默,许久才接着说:“玉林,你可知我当初为什么会找你作为突破口吗那是因为我看得出,周与深对你的在意。你还记得那次在咖啡厅,我对你说的话吗那次见面我虽然心里存着目的,但对你说的那些话却是真心的。你应该想通一件事,无论他身边有没有别人,他肯和你结婚,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不知道你和他有没有因为这件事起争执,只希望你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其实她说的这个问题,我也认真想过。我只是不敢确定,事情是否会如她所说的如此乐观。这一切,也只能等到周与深回来后,肯见我时,才能找到答案。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起身准备离开。留意到江少仪的吊瓶快空了,就说:“我帮你去叫护士来,你的药水快输完了。”江少仪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谢谢。”我的身体僵了僵,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她。我和她是不可能再做朋友了吧。其实我早该觉悟的,她是陈家扬身边的人,单是这个身份,就已经注定了我们没有做朋友的缘分。所谓事过境迁,不过是理想化的想法。放到现实生活里来,只是在强人所难。走到电梯前等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