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她在心里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何氏既然能拿出来八十两给大姐儿当压箱底银子,且其余家置办起来估计也要花个百八十两,照这么个花法,大姐儿下面还有两妹一弟,二姐儿眼瞅着也要说人家,马上要嫁出去,何氏不可能倾囊中所有积蓄来嫁长女,唯一的解释便是,她腰包里的银子至少还有五六百两。后面几个小的,她总也还有预备。一明白这些,何氏便更为好奇当初林保生与何氏的发家史了。快速致富的窍门在哪见那少年郎君只一味苦求三娘子:“这事儿还要请三娘子千万帮忙,我实在也不迫不得已还求三娘子再赐一份醉枣我那同窗喜欢的很,说是说是她家阿父也极为喜欢就盼着再尝一尝这味道”沈嘉元说这话的时候,耳朵都红了。完全是败给了自己的自尊心。求着买东西,且向个小姑娘来求,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可是想想兰郡主那嚣张跋扈的样儿,似乎拒绝她,比来求三娘子更要难。最近沈家接了义成郡主府上备年礼的一个大单子,乃是义成郡主要送给宫里的太后皇后以及各宫妃嫔的年礼,都要沈家来搜罗。沈唯一再三告诫他,在书院一定要跟兰郡主打好关系,一丁点也不能惹这位姑奶奶不高兴,不然万一生意黄了,他沈家便亏大了。来往遣人搜罗稀罕物品的车马费工时费各种费用,外加已经置办到一半的东西,不能还没拿到银子便藏到自家仓库里囤起来长毛。林碧落瞧着这位沈大郎连耳朵都红了,果然是不惯求人。不,也许是他惯于求上位者,却不习惯求她这样的小姑娘。她心中思量:莫非沈大郎这位同窗的阿爹是位实权人物又或者伊人太美,他不忍心拒绝是不忍心拒绝呢还是拒绝不了这两个答案都很有趣。林碧落心中猜的不亦乐乎,面上却十分为难:“沈郎君,不是我不肯再卖给你,做生意的哪有银子上门往外推的道理而是我阿娘嘱咐了,这吃食却是要留着我阿姐出门子的时候待客用的。如今家里人是连一颗都不让吃了,我若是背着阿娘卖出去,万一她生气了可如何是好”江氏在旁瞧的眼都直了。她是过来人,看到沈嘉元耳朵都红了,只当这少年害臊,找了借口与三娘子搭话,哪知却被拒绝了,本着打好关系的念头,她也在一边帮腔:“三娘子,不是做婶娘的我说你,”咬重了婶娘二字,也好给这少年卖个好,见这少年听到婶娘二字,果然多瞧了她两眼,心中大喜,顿时再接再励:“但凡开着铺子的,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况这郎君是真心来买,你何不全了他的心愿”可恨那小丫头年纪尚幼,全然听不懂这话的言外之意,只一味拒绝,少年苦求数次,江氏在旁帮腔,她才不情不愿道:“沈郎君,不是我不肯卖,实是我家阿娘说了是招待来客的,到时候若是不够用,我阿娘知道被我私下偷卖了,可是会打断我的腿的。不如这样吧,你多出些银子,到时候我拿这银子来给我大姐姐添到嫁妆里,阿娘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大约就会待我宽容些”沈嘉元一听有门,终于大松了一口气,“价格好说,价格好说,只要三娘子肯卖”林碧落面上踌躇:“沈郎君三日来买两包,五日又来,不如这样,索性我直接卖你一坛子,我家坛子极大,一坛子醉枣足有三十五斤左右,我也不多收你银子,只收你八十两便可,你瞧着如何”青和在旁傻了眼,只差没说:八十两小娘子您打劫呢吧江氏嘴张的差点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这这是什么金贵东西多稀罕的枣子竟然值这么多银子顶好是跟这小丫头讨了方子,来年我也去造几坛子来,还怕赚不来钱惟被宰的沈嘉元竟然从心里升起了一丝对林三娘子的赞赏:只有懂得审时度势把握商机的商人,才是个合格的商人他瞧瞧一旁方才使劲帮腔的江氏,先时还当她与林三娘子串通起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会瞧着她这样子,原来这一位只是被林三娘子利用了来唱红脸的,却并非有意唱红脸。青和摸出了荷包,哭丧着脸向沈嘉元禀报:“大郎,今儿带的银子不够”沈嘉元瞪他一眼:“蠢材还不快回去取些来。”林碧落好心提醒:“沈郎君,我家这坛子也不小,难道你们主仆抬回去”爱屋及乌成这样,她还没见过呢。这位沈大郎讨好中意的姑娘欢喜就算了,现在连未来岳丈也不放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想来不久之后,便能听到这位沈大郎的好消息了。沈嘉元得她提醒,忙喊住了已窜到门边的青和:“叫吴大套了车来,好拉枣子。”青和应了一声跑了。林碧落立在那里琢磨,沈家的银子赚的容易,果然吃大户是件不错的生意,要是沈大郎成亲,她能做出喜糖来推销给他,不知道能不能大赚一笔沈嘉元目光虚虚落在她身上,见她似乎有些走神,唇边一抹笑意,瞧着像坏笑,可是因着其人生的着实好看,便是这坏笑,也让人观之可亲,生不出什么警惕之意。细数起来,他已经在林三娘子手上吃了不少次暗亏,一次次被宰,这次倒好,醉枣的价格被她提的高到了吓人的程度,蜜渍的,晒干的,做成枣糕的,大约没有一样能抵得上她这醉枣的价格了吧。他原本是怀着补偿的心理,但是如今人是被宰了,却不是补偿的法子。再这么下去,向来以宰人为美的沈大郎,便要被林三娘子当成一只肥羊,三不五时来宰上一回了。更休提什么补偿了店里此刻再无别人,四姐儿在江氏怀里吃饱了,玩了会儿,见无人理会,也沉沉睡去。江氏讨好人的本事向来不低,不然岂能哄的林大娘对她言听计从这会见少年眉眼一个劲儿往沉默着的三娘子身上瞟,自觉已经向他卖了好,心中暗思,果然动情的少年都是傻头傻脑的,这少年郎君瞧着穿着打扮一派贵气,却原来心性也蠢,被三娘子牵着鼻子团团转,一下便赚够了大姐儿的压箱底银子她觉得是时候功成身退,不妨碍少年男女眉目传情了。只有在这位沈姓少年郎君面前留个好印象,以后才有可能攀上关系,便向林三娘子道:“四姐儿睡着了,我带她回去睡觉。三娘子得空了去祖宅瞧瞧你阿嬷去,她最疼你们姐弟了”想来,当着中意的少年郎君的面儿,三娘子是定然不会反驳她的不实之语,江氏便客气的恰到好处。不想林碧落一笑:“婶娘慢走,祖宅不到年节,我们姐弟是不敢去的。阿嬷一向不喜欢我们姐弟,没得去了讨她老人家的嫌,又惹的她老人家不高兴,便是我们姐弟的罪过了”江氏:“”这个蠢丫头赚起银子来倒是一副精明相,在少年郎君面前,真是蠢的要死还没出嫁,也不知掩饰,让江家的长辈知道了,哪敢让这样不孝的媳妇进门好好一门亲事,看来要毁在这蠢丫头手里了、第34章绝决林碧落虽不明白江氏的心思,但见得她讨好沈嘉元的神态,着实恶心,因此毫不顾忌她猛使眼色,只作不见,见得她愤愤然离去,临走还要往沈嘉元身上多瞄几眼,暗暗偷笑,这分明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神色,可惜四姐儿还是个小毛丫头,要长成最少还得十几年世人皆爱俊俏少年,假如这俊俏少年家底子丰厚,那就更美满了。沈嘉元两样都占足了,不怪婶娘那副恨不得能攀上关系的神色。沈嘉元何等精明,见得她那位婶娘走了之后,她那古怪的笑意,便猜了个j八九不离十,却又故意道:“三娘子在笑什么”林碧落摇头叹息:“只恨我家阿妹太小太小”尾音拖的长长,却又憋着股笑意,竟别有一种娇憨的神态。沈嘉元瞬间秒懂,她分明在打趣自己,但对着她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儿,他竟然只能无奈笑了,找不出还击的理由。两个人都是人精,沈嘉元就罢了,自小学的是算计人心,算计银钱利益,来往人情,学得一身在世俗里打滚的本事,但林碧落小小年纪,这般通透,实在出乎他意料。她似乎瞧透了自家婶娘巴结的态度,但却全无一丝不好意思,竟然还顺势取笑,这份豁达心境,少有少女能及。正常的小娘子们到了这个年纪是最爱脸面的,江氏这行为无异于在打她的脸,等于昭告他林家的人拍马逢迎,但在她眼里,似乎这再正常不过,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至少沈嘉元认识的她从无钻营之态。假若她也似江氏那般看到富贵之象便容易迷了眼,他倒好补偿林家了。可是在认识这么久之后,沈嘉元忽然之间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有点不确定了,不确定他的决定是否正确。青和带着人去后院抬醉枣的时候,林碧落早遣了迎儿去后院知会了家人一声,迎儿将外面晾晒的衣衫收了回去,两个姐姐也在房里待着,便是何氏也不曾出来。迎儿看店,林碧落陪着沈嘉元亲自去后院取枣。林家全是女眷,力气活从来都是雇人来做,抬枣坛子只能沈家仆从去了。沈嘉元有幸参观了林家的两进小院,见得打扫整洁,二进院子后面还有一排库房,林碧落掏出随身带着的一串钥匙,打开其中一间房子,但见那房里摆满了坛子,她指着其中一个扎的严实密密封起来的坛子:“便是这坛了。”青和带着吴大上前去抬了坛子往外走,林碧落候着他们主仆三人出了房门,又回身拿钥匙锁了起来。这是林保生多少年的习惯了,他们家刚开铺子的时候,林大娘与江氏来了便直奔库房后来他们家后院库房除了进出货,平日便锁了起来。沈嘉元心道:瞧着三娘子这模样,恐怕家中财权多是她在掌握,他早派人打听过林保生与何氏为人,听说这夫妻两个都是非常憨厚的人物,一家子和和气气,若非如此,林保生一个嫡长子也不会被亲母与兄弟合伙赶出祖宅。沈家来回禀的仆人还曾说过,林保生刚下葬之后,林大娘似乎有意要逼死儿媳,林家四个孩子跪在林佑生家门前苦求,只求拿自己的命换亲娘的命,此事在这一带都传了个遍。那时候,三娘子似乎只有九岁。沈嘉元自小顺遂,最不愉快的经历也只是沈唯一宠庶子沈嘉玉,但那也无损他的地位,只是让他稍有不痛快罢了。再便是在东林书院与权贵之弟结交之时,其间不乏被人嘲笑轻视,但这世上只有付出才有收获,特别是商人,在人际来往之上更舍得下血本。彼时仆人说起林家这段旧事,沈嘉元内心不无动容。几乎是凭着直觉,他便觉得发动三姐弟去祖宅大闹的人,必是林碧落无疑。四邻皆知林家三娘子能干,林保生过世这三年,大家有目共睹,都感叹养个林三娘子这样的闺女,也能顶门立户,可惜到年纪要出嫁。沈家的仆人打听的比较详细,说起林家大娘子与二娘子还有林家大郎似乎都是柔和的性子,唯有三娘子精明能干不输男儿,恐怕一般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比不上。沈嘉元心道,也只有她才能做出那么大胆的事情,又能在他提出与沈家做生意的时候,再优厚的条件也能被她婉拒。到得林家院门口,青和与吴大已经将醉枣坛子搬上了马车,林碧落却正色道:“其实这醉枣当真值不得这许多银钱,沈郎君也知生意人最要紧抓住商机。既然你喜欢,我也不贪你这八十两银子,顺便把方子告诉了你。做醉枣的枣子不能有伤痕,不要打下来的,要从树上摘下来的,用清水洗过了,摊在日头底下晒开,再从酒里泡过了,层层码好,密封起来,过得半个月到二十天,便做成了。泡枣的酒最好选烈酒,别的,也没什么可注意的了。”沈嘉元不防她竟然将这方子告诉了她,听得极其简单,本来她不说,他家也可以尝试,可是她这般大方分享,他一时倒怔住了。生意人手里但凡有个秘方,必要藏着掖着的,哪舍得拿出来。他转而一想,这法子极为简单,她即使不说,明年他们家也可以做出来。但她说出来了,却让他觉得似乎占了这小丫头的便宜。本来他的原意是要补偿她家的,哪知道她却是个不占人便宜的性子,哪怕做生意也做的这般光明磊落,宰人的时候毫不手软,但这一招也真正漂亮大方。“我其实三娘子大可不必将这方子告诉我。”那小小少女立在院门口,微微一笑,带着些洞悉人心的狡黠,“我不说,难道你们发现不了又不是多难的事儿。”却又正色道:“有件事情,我心中一直觉得不安,还盼沈郎君替我解惑。”“何事”“当初,自孟家果园遇见沈郎君,此后郎君屡屡伸手,开出的条件也不薄,我不认为沈郎君是个怜老惜贫到见人就帮的人。况我家也没到非要别人伸出援手的地步。而且沈郎君家是做什么的,你我都清楚,一次次被我宰,似乎被宰的心甘情愿,这又是什么原因”沈嘉元的咚的一声,似乎慢慢沉了下去,盯着三娘子那双聪慧的眸子,见得那清澈见底的眸子里能映出小小两个他,心中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讲出来林碧落见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