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了解,实在是他们的年纪比之楚君钺还小些,又自小在军营长大,身边全是男子,对男女之情皆属于一知半解道听途闻的水平。军中上年纪的兵痞也有,谈起男女之情来不外是“扒了衣服去困觉”这类最直接的行为;又或者是“摸着摸着那小娘子便动了情”;再或者是“待生米煮成了熟饭,她便成了我的人那身子多销魂”之语,全非正途。如今自家主子要娶妻,便是绞尽了脑汁,也只能献出这类计策来。论青春期环境的正确引导性以及对性爱的认知。这些人中,唯有十二郎与林碧落相处日久,原本最有资格出主意,只是他无功而返之后,被一众兄弟贬低,只道他出师不利,剥夺了他的话语权。他虽觉得众兄弟们出的这些主意都有些不靠谱,但兼于对楚君钺办事能力的信服,便也聪明的不再多嘴。待楚君钺从东林书院回来,见得他颓废的表情,心便提到了嗓子眼。问了一句,楚君钺只冷着脸不说话,面上殊无笑意,十二郎顿觉不妙。十一郎那个没心没肺也跑来探问:“主子,你将三娘子给办了”他虽没有“办过人”,但老兵痞们都这么说,便也当是最容易之事。不过瞧着少将军这神色可不像啊听说办完了人理应春风得意红光满面啊楚君钺瞪了他一眼,不吭声。“那是摸小手了她生气了”这会儿他倒想起来,良家女子是不能被人胡乱摸小手的,更何况林三娘子已经订了亲了,要摸小手也是邬家二郎的事儿,他们少将军做不得。于是理所当然的得出了这个结论。“没摸。”楚君钺难得有心情回答,心道:若是好生摸摸小手,也那就罢了他倒是想摸来着十一郎恍然大悟:这是没摸到小手心里不痛快了他自觉把着了少将军的脉,便兴奋了起来,“这种事情也急不得的,大不了这次没摸到,下次再摸”打仗都还有屡败屡战之说,摸个小手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楚君钺想到林碧落被他讽刺的羞惭的表情,考虑到摸小手这一艰巨的任务,冷冷瞟了一眼屏声静气围过来的众护卫,心头一阵烦躁,“是谁让我不要上赶着搭理的”楚八郎诺诺冒头,不明白这又是哪里惹到自家主子了。楚君钺也是心中憋着一把火,实在无人倾诉,索性将今儿之事一并告之。听得他将众学子与助教打发走,单独教林碧落骑马,从护卫皆夸赞:“高高二人独处最易得手”又听得他将林碧落举到了马上,十一郎咂嘴:“光明正大的摸摸小腰主子高明”众护卫也觉渐入佳境,哪怕自家主子话头硬了些,那也是求亲被拒有几分恼意,维护自己的尊严,这完全能够理解,可是听得三娘子从马背上掉下来,他居然没有去接,皆发出遗憾的叹息声十一郎甚至不甘心的追问:“少将军你真的真的没有接三娘子让她从马上直接跌到地上了”瞧瞧自家主子的神色,十一郎恨不得掀桌:“多好的机会啊三娘子跌下来的时候少将军你就该接到怀里啊多接几次哪怕没有摸到小手,只怕她也会对你心存感激了”难得众护卫有致一同的点头,一致谴责楚君钺的行为:“主子你怎么能这样啊”大家群力群策助您追媳妇儿,您倒好楚君钺被众护卫谴责的目光给弄的一阵烦躁,连他自己也在回来的路上无数次的懊悔怎么就做出这种事情来追小娘子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属于比较陌生的领域,比之带兵打仗要难上许多。起先打定了主意要将林三娘子娶进家门的时候,他倒是非常有自信的。至少京中少女仰慕的目光给了他这种自信。可是在与林碧落日渐熟悉的过程之中,楚君钺的这种自信在一点点减少。与之相反的却是对林碧落的关注越来越多,越来越势在必得的心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女子能让他想要娶进家门,他从认识的所有女子里挑选,一定要挑选个合自己心意的,最后的人选便只剩下了林碧落他选妻的标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有的,似乎是到了最近才发现,原来他想要娶的就是这样的女子,果敢坚定,镇定从容,哪怕面对最不堪的境地,也能奋力与生活搏击而不是每日打扮的花样玉容,吟诗作赋,但有磨难必定哭哭啼啼六神无主。可惜三娘子选择的人不是他林家与邬家订亲之后,他一度失落,全然不明白自己差在哪儿。极度自信的人被打击之后,最容易自我否定。这时候楚君钺便想起林碧落某次对他的评价了:“你家少将军除了会打仗,还会什么成亲过日子又不需要兵法战术,要来何用他既不会说甜话儿讨女儿家欢喜,唯一的长处是长着一张俊脸,本来也算赏心悦目,可是整日板着,冷冰冰的,大夏天倒有消暑的功效,瞧见便让人心头一凉,冬天就算了。就连送礼也送的跟强盗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抢劫,这样的男人天生属于外面的世界,嫁了放在家里过日子,跟没嫁有什么区别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就别想了”楚君钺在自信心全面崩盘之后,又不期然的想起这些话,虽然心中暗恼林碧落不留情面,全盘否定了他,可是他又跟着了魔似的一遍遍将这些话细想,想的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种洗脑功效,竟然觉得她这些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于是难得强势的楚少将军在追妻这种事情,少了一开始的运筹帷幄,难得听取了一点从护卫们的建议,只是操作不得当,出现了失误。楚家主仆在房里开会,门口偷听壁角的秦钰骤然狂笑,忍不住捶墙,只觉这一堆主仆加起来打仗倒是攻无不克,可是追起小娘子来却是一顿蠢蛋门口立着的楚五郎原本身兼警戒及偷听二职,瞧见秦钰也只当没瞧见。实在是这院子便姓秦。他家主子霸占了人家的宅子就算了,他们做护卫的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将主人往外赶。秦钰三天两头也住在这宅子里,蹓蹓跶跶过来听了这出好戏。房里的一众护卫与楚君钺听得这狂笑之声,皆冲了出来,在楚君钺含冰积雪的眼神威胁之下,秦钰却依然笑的不能自己。“蠢蛋活该打光棍儿”“你倒是娶一个回来给我瞧瞧”楚君钺恼羞成怒,对面前这终于在自己面前找回自信心的秦家二郎真是恨不得揍一顿。秦钰洋洋得意:“这有何难我不但能自己娶一个回来,还捎把手能帮你把媳妇儿娶回来”楚君钺的一众护卫皆朝他露出仰慕的目光。林碧落当晚回到郡主府,饭都没吃便睡了,门房却收到了一个少年郎送来的盒子,指明是送给林家三娘子的。如今她也算得郡主府的红人,二姐儿虞世莲因为对她得郡主青眼而不满,被向来宠爱她的尚书大人罚跪到了祠堂里,哪怕卫姨娘使出多少次美人计,二姐儿依然在祠堂里关着,就足以说明她这位郡主府养女的地位了。不但是郡主看重,小郡主待她比待庶妹虞世莲还要亲,便是连老爷也不肯怠慢,其余人等哪里还敢将她不当一回事因此不到一刻钟,那盒子便被丫环直接送到了林碧落房里。香草是个细心的,替她收了起来,待林碧落睡了一觉,端了清粥小菜来吃完了,这才将盒子奉上。之前她回来便睡了,郡主问过了小郡主,得知是因为御艺课上摔了几跤累了,便遣了丫环送了跌打伤药来,又叮嘱香草务必让她泡个热水澡,再将伤药沿着身上青肿之处揉了,明儿便会好些。“她这是学的晚了些,当初我与你姨母都是六岁就上了马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多摔几回就习惯了,学骑马哪有不摔的”义成郡主见女儿兴致不高,还当她担心林碧落,便如是安慰。康王乃是领兵起家,况本朝出过大长公主萧若眉这样的巾帼英雌,大家女子练习弓马简直算是必修课,每年冬狩便是少年男女的重大活动。虞世兰吃过了饭,来瞧林碧落,才进了院子便听得她的呻吟声,这声音颇为熟悉,她自己当年学骑马也挨过摔。院子里的丫环瞧见了她,忙行了礼掀了门帘请她进去。室内温暖如春,还燃着炭盆,虞世兰绕过屏风,便瞧见林碧落趴床上,香草弯腰替她搓着药膏,房间里一股药味儿。只是这药味儿似乎不是她阿娘吩咐丫环送过来的。“这是什么药怎的我没闻到过这味儿,竟不是阿娘让香芸送来的”林碧落将脸整个的埋进枕头里,心中暗恨楚君钺,逼着她骑马便算了,冷嘲热讽也就算了,反正她也接受了他不少馈赠,又得他援手才盖好了半闲堂,替家里找着了生计,最后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的求亲,偶尔被救命恩人说几句风凉说也还能忍得。可是这种明明做出疏远的样子拉开了距离以师生的身份相处,却又在她摔惨之后遣人送药这算是什么意思早有这份好心,干嘛不在她摔下来的是时候接她一把哪怕减少缓冲让她少疼一点她也感激不尽了她心中翻来覆去想着楚君钺这行为,忽又想到,他这般要与她保护距离,还说什么怕坏他清名累他姻缘,到时候要找她负责这话听着倒像威胁,现在又送药来,难道不是私相授受香草在义成郡主身边久了,见多识广,打开盒子,将上面附着的一张便笺递给林碧落,又将木盒里面放着的小圆盒打开,只觉药味冲鼻,与郡主送来的伤药稍做比对,便知眼前这伤药比之郡主送来的跌打伤药要更好。林碧落展开便笺,见上面铁划银勾写着一个楚字,心中愤恨,将那张纸团成个团儿扔到了床上,听香草提议,只道这药效果好,她这会儿身上疼的厉害,刚泡过了热水澡,哪肯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便由着香草将楚君钺送来的跌打伤药往身上涂。不妨虞世兰进来了,又闻的这伤药不对,追问香草哪里来的伤药,香草又哪里知道。林碧落将那张纸团住扔床上,她也没胆子瞧,只暗暗摇头,却听得林碧落的声音从枕头上闷闷传来:“还能是谁”举凡是个被人追的女孩子,哪怕是与那男子未成情侣,却也总会升起点身为女性的虚荣心。林碧落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与楚君钺拉开距离,可是被他连着数次出手相助,在她今世以稚龄养家糊口的这四年里,这种无偿援手几乎不曾接受过,次数多了连她自己也不自觉的对那张冰块脸有了那么一二分依靠。虽然知道这种想法与行为是不对的,可是人在逆境之中,接到这样雪中送炭般的援助,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因此哪怕受他几句冷言冷语,她也觉得尚在承受范围。难道这便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本来她不小心生出依赖之心的人,忽然之间拉开了距离眼瞧着她一遍遍狼狈的从马上跌下来,一点伸出援手的意思都没有,林碧落忍不住生出委屈之心,情绪复杂的自己都有点难解。她到底阅历并不止这十二年,现在回想楚君钺冷着脸说出一本正经划清界限的话来,这会又送来伤药,倒真像个情商不高与女友闹别扭的小男生。林碧落被这想法吓了一跳,猛的起身,却又“哎哟”一声趴了下去。概因香草正用尽全力揉搓着她身上青瘀之处,好让瘀血散开,明日便少受许多罪,却不防她起身,二者力道相抗,伤处加倍的疼,只能惨叫一声又跌回了床上去。虞世兰本来心中不太高兴,但见她这惨样,心中略平。在铜盆里净了手,挥手让香草下去,自己上手去揉,所过之处,林碧落惨叫连连比起揉伤技巧,香草与虞世兰的水平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香草在旁看不过眼,这哪里是在揉伤处,分明是在谋杀香草好几次欲言又止:“小郡主,不若让奴婢来”虞世兰翻了脸:“怎么还不下去我说的话不好使这才跟了几天便不将我放在眼里了”香草吓的脸色大变,心中对林碧落歉意连连,却又对虞世兰不敢有违,只能从房里退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听得林碧落惨叫。虞世兰还不解恨,边替她揉开瘀血边狠狠打击她:“该以为楚三郎对你有多怜香惜玉,我瞧着也不尽然”林碧落被她数落的心里一酸,只觉自己方才的念头有些骇人:她如今可是与邬柏订了亲的可是心底里莫名升起的委屈却不知道该向谁诉,只觉鼻间有些塞,许是背上摔伤的地方被虞世兰揉搓的疼的厉害,话音里都带上了幽幽哽意:“阿姐我已经与邬家二郎订亲了”“你说什么”虞世兰停了手,还当自己听岔了,“哪个邬家我怎么没听过”林碧落将脑袋使劲埋进枕头里,全然没瞧见虞世兰变色的脸:“就是我们家附近的邬家。我大姐姐夫家的二弟。”“胡闹”虞世兰气的鼻子都歪了,伤也不揉了,指着林碧落便骂:“你脑子进水了吧你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怎么要嫁个捕快家的小子难道真是没人要了就算应了楚家求亲,也不必非要嫁给个小吏之子吧”“阿姐我没觉得嫁到邬家去有什么不好。”人总是要知足。她方才起的念头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