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月行事如何,能力如何,容妍自然知根知底。她就是料定了事情的发展,哪知道沈婉却是个变数。一周之后,沈婉便以一副郑重的口气前来找容妍,“郡主本是好意救助,只是有些人勤奋感恩,有些人不但不知感恩,反贪得无厌,得到好的,还想要更好的,免费的饭吃多了,便想要免费的衣穿,有了免费的衣穿,还恨不得有免费的屋住,巴不得郡主最好送她宅子,长此以往,恐慈幼局成了个无底洞,我怕郡主到时候哪怕有万贯家产,也欲壑难填。郡主就不曾想过应对之法”她倒是真心为容妍着想。应对之策,容妍其实早有想法,只不过一直不曾实施而已。“我总觉得,这些妇人在婚姻之中遭受不幸,总该给她们一个缓冲的时间,然后才好让她们考虑现实的问题。不过你如今提起来,倒也可以早点实施。”她名下有陪嫁的铺子庄子可以雇佣一部分,又有北狄会馆里认识的不少北狄商人开着铺子,北狄人对性别没有歧视,只要是她介绍过去的,都可以为这些妇人提供工作,好助这些妇人在社会上立足。将她的计划细细想想,她真是生出一种开中介兼婚介公司的错觉,难道最后还要向家政公司的方向发展这是紧跟着要开几个培训班的节奏啊哪怕是劳务输出,也得有几个熟练工啊。比如请人来教她们个一技之长什么的,用以谋生只要思维发散开来,脑子里便有许多念头忍不住纷沓而至,她在那里讲的随意,沈婉却研墨铺纸,唰唰往下写,自觉做一个好的速记员,顺便在容妍卡壳的时候拯救一下她的思维。“郡主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嗯嗯,有些妇人倒有傍身之技,比如绣花的手艺不错,有些就大概除了洗衣煮饭之外,没别的技能了。”关键是煮的饭还跟猪食一般让人难以下咽。这还是她在集中分配轮班煮饭的观察之下得出的结论。这些妇人们其实还有个生孩子的技能,不过在郡主这里反用不上,倒完全不必再提。沈婉分派厨事,每个妇人轮一日,这才轮了七个人,她那里便有个小本子记下来了当日饭食的味道,材料搭配以及用心程度。沈婉做事的细心程度,远超容妍的想象力。等她见到沈婉送上来的小本子,翻开瞧了几页,眼神里都要放出光来。当初真没想到,这是拣到宝了。她抱着小本子将沈婉好一顿夸奖,鼓励沈婉再接再励,倒将人给夸哭了。沈婉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模样,眼泪跟着往下掉,吓的容妍还当自己夸错了,反复在心里回想了一遍,自己方才有没有说错什么话,有没有提到会让她伤感的人事,比如狠心辣手的陈大郎之类。“我我”慧福郡主一结巴,沈婉自己倒不好意思再流泪了,她边擦眼泪便道歉:“对不住,吓到郡主了。我是我是一直觉得自己笨,做事不好,没想到郡主不嫌弃我愚笨,还夸我”她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容妍都有点傻眼了。“谁说你笨的我带回来这么多妇人,论聪明论能干论谨慎细心,没一个能比得上你的”容妍说的诚恳,没想到沈婉眼泪流的更凶了。数年婚姻生活,留给她的除了陈大郎的暴力以及前婆母的难侍候,还有长期心理压抑,被前婆母在方方面面的言语攻击,骂她笨骂她没脑子骂她蠢,没一件事情能办成的总之就是各种挑刺。容妍想象一下那种生活,也觉不寒而悚。一个人长期在高压下被人攻击洗脑,最后丧失自信心,连自己都要怀疑自己笨,畏首畏尾,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不幸福,而是心理遗留问题了。她既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曾涉列过心理方面的书籍,只知道这种时候,以重建沈婉的自信心为前提,况且她不但做的,连想的都十分周到细致,难得在那种环境之下,竟然还保有着天性之中的善良,当真是个好女孩儿。此后数日,她每有闲暇,便拉着沈婉计划慈幼局的未来。她不但是个好听众,还是个好的速记整理员,还以自己切身的体会,为这些妇人的将来着想。加上她暗中观察慈幼局妇人们的精神状态,归类出三类来。一类是坚强型,离开了婆家便不想再回头,又不愿意或者不能回娘家的,死心塌地想要跟着容妍混口饭吃。第二类是混吃等死型,反正离开了婆家,有个免费吃住的地方,不但住的舒服,饮食水平也不错,还无人责骂挨打,又有一帮差不多相同经历的妇人们聊天解闷,混过一日快活日子便是一日,至于将来如何,何必去想第三类却是念念不忘型,虽然不得被逼离开婆家,但是心中仍旧对婆家念念不忘,整日盼着夫婿或者婆母能出现在慈幼局来接她,过几日便要出门去,找借口绕过婆家门,假装无意的路过,实则盼着有人能出来撞上,再将她拉进家里,继续生活。沈婉是个好的观察员,经过她一段时日的观察分析,慈幼局第一批试工人员开始报名了。谁愿意去外面铺子里赚钱,便可以去她那里报名,工种都列了出来,除了容妍的铺子庄子里之外,其余的都是她软硬兼施从北狄小伙伴们那里勒索来的岗位。还有让她保媒的,已经开始询问,是不是提借几个工作岗位,就可以发一名老婆。容妍只能十分为难的告诉他们上岗的通通是别人家的老婆。被打击的北狄小伙伴们指责她做事不用心,以后别想从他们那里进低价的香料宝石。容妍考虑到容家的商队也快要抵达上京城了,难得硬气了一回。“不进货便不进货,我还有别的可卖,难道你们不觉得空虚寂寞冷”北狄小伙伴们:“”没想到,过了两日,善良的女孩儿沈婉带着六名妇人前去北狄会馆上工,过了没多久便哭着跑回来向容妍投诉,她遇到流氓了容妍再问,她便不肯说了,只坐在那里掉眼泪,最后只能让她提前回家了。没想到,阿木尔紧随其后追了来,喜孜孜向容妍表示,他遇到了一生真爱,要求容妍居中牵线。容妍预感有几分不妙,提心吊胆的问他:“不会是不会是今日带着几名妇人去会馆的小娘子吧”阿木尔一脸兴奋,拊掌大乐:“阿妍真是聪慧,一猜就中。就是那位沈娘子,我我瞧见她就觉得一定要保护她”容妍呆愣了一会,才想起件事来:“她她是别人的老婆”前老婆。阿木尔摩拳擦掌:“没关系,我可以跟她丈夫比试”她忘了,北狄人都热情奔放,看中的若是别人家老婆,也可以抢过来做自己老婆的,只要将那女子的丈夫打趴下,征求了女子的同意,便可以携美回归。容妍预感到若是再不说清楚,便马上要酿成一起严重的外交事件了,连忙阻止:“别沈娘子她和离了,现在不是别人家老婆了。”关键时刻,不得不将沈婉给卖了。反正北狄人不太在意贞洁问题,这方面倒是毫无阻碍。、168 追求慈幼局新办,凡事都要一步步慢慢来。容妍新添了左膀右臂,原本是件好事,可是自从碰上了急于成亲的阿木尔,又变成了一桩令人哭笑不得的麻烦事。阿木尔追老婆的劲头十分认真,准备工作也做的充足,自那日追到慈幼局被容妍语重心长的劝回去之后,便开始了每日蹲点式守候以及献殷勤。北狄小娘子们喜欢骏马飞鹰,阿木尔第一次在慈幼局蹲点守候,就送了个大礼给沈婉他自己的鹰。这只鹰他驯养五年之久,无论是当年去浩罕汗国,还是别的地方,都带在身边。后来到了大梁,路上都是装在蒙着黑布的笼子里,怕吓着人。带到上京城之后,旁人有空就去京郊遛马,他则是遛鹰,五日一次,雷打不动。沈婉最近都自己前来慈幼局,不用专程跑到将军府去等容妍。这日才到了慈糼局门口,一抹黑影兜头罩下,劲风扑面而至,她她看清楚意图立足在她肩头的鹰之后,当场吓哭还不敢睁眼睛,怕眼珠被鹰给叨了。安慰完了吓哭的员工,容妍转头便炮轰阿木尔。“你长没长脑子猛一看到只鹰扑到眼前,大梁哪个小娘子不会怕”阿木尔很无辜:“你啊。”当年他唆使自己的鹰去跟容妍亲热,那傻鸟兴冲冲一头扎下来,容妍站的笔直,它立到了容妍的肩头,还兴奋的叫了几声。容妍:“”她能说当年自己也是吓傻了,只不过为了博得阿木尔的赞赏与信任,这才僵立在当地这种事吗回家以后,容妍向楚三郎吐槽,没想到楚君钺心情意外的好,“阿木尔这回总算长脑子了,不然我都要忍不住揍他了。”容妍想象一下楚三郎与阿木尔打成一团的画面,默默的将楚三郎也划拉进了不长脑子的行列。然后,阿木尔的追妻大计更上一层楼,第一次吓哭了沈婉,第二次便牵了匹通体雪白的母马来送给她。沈婉可怜她并不似容妍等人上过东林书院,自小养在深闺,压根没骑过马,母马的鼻息喷到她脸上,原本是靠上去亲昵,她又一次差点吓哭容妍:“”还让不让人好好工作了她抬头看天,忽然发现春天来临,万物复苏,禽兽们是时候出来发情活动了。有一刹那她很想将这位北狄小伙伴列为拒绝往来户,她手底下干活最麻溜的女员工在遭受了家暴失婚的打击之后,又被职场骚扰,但是考虑到这位北狄小伙伴带来的巨大利润,以及可提供给慈幼局妇人们的工作岗位,她又犹豫了。这一犹豫,便出了事儿。通常北狄小娘子们,在见过了少年郎君们的雄鹰,又收到了他们送的骏马,再送马鞍马鞭,就算是接受对方了,大家可以好好开始交往了。但沈婉分明拒绝了阿木尔送的礼,又向容妍投诉了,容妍口头警告过阿木尔不见效果之后,原本在考虑要不要动用楚三郎用武力镇压这货,阿木尔却打了人。他跑去把沈婉的前夫陈家大郎拦在去往赌场的半道上,一顿暴打。容妍知道以后,也终于暴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要伸张正义,替沈婉出头,可以。兄弟你好歹长点脑子,套个麻袋再打啊,拖到黑巷子里,别光天化日之下半道上拦住就揍啊”套麻袋的艺术你懂不懂以为陈御史那张嘴是吃素的阿木尔:“阿妍你别生这么大气啊,下次我一定记得套了麻袋再揍”还有下次容妍几乎气的昏倒他到底是怎么听重点的她的重点不在于教他下次打架套麻袋,而是想要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并且已经在考虑如何替他善后她发现自己居然动了替阿木尔善后的念头之后,才觉得什么时候,她已经跟这货处的跟最要好的朋友一般了原本他们只是利益关系来着。不过阿木尔眼巴巴看过来,见她气愤的表情略淡了下来,他才带了几分气愤向容妍倾诉:“阿妍你真是不知道,那陈大郎根本就是只弱鸡,被我一拳揍下去就会哭爹喊娘,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竟然跟这种懦夫打架,是要被耻笑的”北狄人尊崇强者,向强者挑战,虽败犹荣。可是若是向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挑战,是要被人嘲笑无能的。阿木尔原本知道了他竟然打老婆,便以为陈大郎是什么了不得的狠角色,这才跑去揍他。在北狄哪怕最强壮的男人们都不会揍女人,家里妇人的鞭子不光只抽骏马,惹恼了偶尔还会抽男人。想着只要打赢了他,说不定就能赢得沈婉的心。哪知道事与愿违,两拳下去他就后悔了。可是想到沈婉那弱质纤纤的模样,又气愤上头,就多揍了几拳,多踢了几脚。他的原话是这样,但容妍见过北狄男人打架,她在考虑到陈大郎也许已经损失了一嘴好牙,或者身上某些地方有可能会有骨折现象之后,只得先跑到宫里去求见萧泽,将情况老实汇报了,又腆着脸求恩典:“万一万一陈御史在朝堂之上咬阿木尔,皇兄会拉他一把吧下次我让他给你送宝石”萧泽气笑了:“你当朕是什么见钱眼开的人”容妍忙给这位皇帝陛下顺毛:“皇兄你想,陈御史从来除了在朝堂上跟疯狗一样乱咬,给你添堵之外,还会做什么”阿木尔可是赚钱小能手,向大梁的赋税大业添砖加瓦多做贡献。再说他还是友邦人士,要是让别的北狄小伙伴们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挑战都要被法办,这影响也不太好吧不过说起来,北狄小伙伴们对大梁律法的了解基本处于空白状态,看来她有必要等这件事情平息下来之后,向萧泽借一名官员为北狄小伙伴们讲讲大梁的律法,好让他们都长点心眼。陈御史自上次在朝堂之上与容妍对掐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