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毒的解药,只有干爹才有。”锦鸢口中所说的“干爹”是周景手下那个杀手团队的教练,也是将锦鸢从小养大的人,宦官李荣。“你好好照顾他,我来想办法。”她将衣服拉好,走到门边,停住又道:“如果我三日未归,你就来锦绣阁找我。”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三日都不曾见到锦鸢回来,我思来想去决定到她的锦绣阁走一趟。时值夏雨隆隆,连着几天的暴雨,好像天上发了大水似的。推门而入,突然大开的门像是将里头温小的空间突然撕裂开来一个口子,烛火顿时被趁机而入的狂风暴雨肆虐得疯狂扭动,轻纱幔帐猎猎的舞动着,影影绰绰的火光里,一个人影正坐在案几边独自小酌。我转身将门关上,屋子又恢复安静。“你来了。”周景放下酒盏。背着光,他的身影笼在一片暗处。我深吸一口气,收了伞,在地上甩了甩水珠:“我来找锦鸢。”“她不在这里。”“她在哪里”“醉榴居。”我心下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转身就走,周景极快的闪到我身前。我防备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他只是笑了笑:“我也想跟你一起去看看。”醉榴居是男人们找乐子的地方,周景一路引着我进去,轻车熟路。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子,他停下,看着我示意我自己进去:“锦鸢就在里面。”我拍门,里面没有动静,一脚踹开,房间里乱成一团,只见锦鸢不着寸缕的躺在地上,周景转过身去,我赶紧冲进去把门关上。她的身上一片青紫,到处都是血痕,都在冒着血,我简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清理伤口比较好。我拿着衣服将她盖好,猛然发现她的那里不停不停的流着血,好像当年碧玉那般恐怖。我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哆嗦,第一次骂了人:“你有脑子吗你难道不知道你是有身孕的”她怀了南宫逸的孩子,却叫我替她瞒着。“你那个变态干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她全身上下简直惨不忍睹。锦鸢举着一个小瓷瓶子:“解解药。”此刻周景推门而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锦鸢,淡淡道:“你似乎还不知道,揽月散的解药,只有本侯一人才有。”他的缎黑银丝蟒靴往前踱出一步,温润的脸上此刻却让人感到阵阵寒意:“锦鸢,你说,本侯该如何处置你呢”我抬头看着周景,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好样貌,这样的言语都能被他用温和而彬彬有礼的口吻说出来。锦鸢的全身被血水泡透,我抱着她,脑中忽然浮现出碧玉当年的模样,在这个命如蝼蚁的时代,好像分分钟都能在你面前死掉一个人,而且还不用追究凶手的责任。我放下锦鸢,跪到周景面前,低头盯着地上这双精美而冷冽的黑缎锦纹靴子,低声道:“求小侯爷高抬贵手。”依旧那般温和的声音:“要如何求本侯呢”、第51章真凶是哪个我低着头,咬咬牙,“我会尽心尽力的帮小侯爷照顾南宫小姐,让她顺利嫁到齐国,一定不会误了小侯爷的大事。”沉默。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白九,你的医术不错,我要你帮我做事。”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传来。哟,他还真会蹬鼻子上脸。答应就答应咯,反正也是空口白牙的事儿,“好的,我答应你。”“不错。”周景淡淡应一声,转身离开。“呵呵”锦鸢在身后一声虚弱的低笑,“不过一株太白参而已,姑娘还真是”我将她半抱起来,边用力边道:“你以为本姑娘开圣母模式了我救你,只不过是不想让荀漠难过,你不用谢我,反正是我欠荀漠的。”周景走后进来几个丫头婆子跟我一起将她抱到床上,我替她清理伤口,我不得不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给她动了一个小手术。“孩子没了。”我洗着满手的血,作为一个妇产科医生,我还是习惯迎接新的小生命,而不是回回做这种手术。“这倒也好,反正也是不要的。”我心下嗤笑一声,继续洗手。身后半晌没动静,转身,锦鸢靠在床上,一张精致的小脸白得像个纸人,侧着枕在蜀绣枕上,眼角滚着晶莹剔透的一串串小珠子。在烛火下悬在她那张绝色的脸上,倒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这次她说:“反正他也是不要的。”我半转着身子看她,忽然觉得她又不是那么讨厌了,说到底她也是可怜的,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在本该最美好的年华,让自己和别人都沾满了血。她从没被爱过,又怎么知道如何去爱别人我叹了口气,接着清理她周身的伤口,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体无完肤,那位“干爹”的变态指数真是不能用数字形容,矜持什么的在他面前都是弱爆了。我埋头给她擦着污血:“其实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思路出现了错误,你固然伤害了南宫逸,但是用这样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表达愧疚,这样真的好吗”“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蜀绣枕已经湿透,她终于哭出声来,然后便是止不住的抽泣,好像要把这十多年的眼泪在今晚全部哭出来似的,这样的她,才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握了握她的手:“一定会有办法的。”然后低头继续替她缝合伤口。“你喜欢过谁么”她渐渐止住哭,突然开口问我。我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没有。”“砰”房门突然被人一下踹开,进来的也是位故人。“锦鸢”唐劲冲到床边,伸手似乎想抱她,却看着她伤透的身子不敢下手,那双眼睛简直能喷出火来:“是那老畜生是不是,是不是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唐劲跟在周景身后,左右都有点周景的风格,今夜这般歇斯底里,显而易见,锦鸢是他的心上人。心上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确是个人都不能接受,我不禁又为荀漠担了一次心。唐劲拔剑就要跑,被锦鸢一下拉住,牵动身上的伤口又流了些血,不过唐劲这会儿已经完全失去理智,锦鸢根本拽不住他,我只好跟上去,回头对锦鸢道:“你别动吧,我去看看”跟着他一路轻功飞檐走壁的来到那位重口味干爹的住处,唐劲一脚踢开门,从院子一路往厅里走,下人们见他这副模样早躲得远远儿,此刻的唐劲浑身笼着重重杀气,整个眼睛都充着血,一副要将李荣剁成肉泥的表情。我一路跟着他来到正厅,厅堂的上首坐着周景,下面跪趴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正瑟瑟发抖,看样子刚从被窝里被周景揪出来,那人看上去明明是个中年男子,一张脸却比女人还粉润白皙,双唇更是不点而红,一副女相,典型雄性激素太少的表现,想来一定是周景杀手团队的教练,锦鸢的那位宦官干爹李荣无疑了。“我杀了你”唐劲一见到李荣,双眼登时喷火,人还未进厅,一跃而起,举剑直直刺过去,李荣反应迅速的起身躲开,作为杀手组织的教练级人物,李荣的功夫还是很了得的,但唐劲毕竟是周景的近身护卫,此刻又正是怒急的关头,招招均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一心置那李荣于死地。碍于唐劲的身份,李荣尚不敢造次,只边躲边求饶道:“唐大人有话好说”唐劲根本没理他,直接用剑招呼,一下便穿了李荣的右肩,只听李荣惨嚎一声,忍痛从剑下自己滑出身子,方才躲过唐劲的第二剑:“唐大人,这是何故啊”李荣估计心下也叫苦不迭,自己被唐劲这样砍杀,一边的周景却坐在一旁毫无表示,他这到底是动手好呢,还是不动手好呢他那边还在犹豫,右手臂又被砍伤。我见那李荣眼一暗,便觉不妙,果然他被唐劲一下踢飞落在一边的太师椅上之时,手扶着椅背一转,数道暗器尽数飞来,此刻唐劲完全杀红了眼,只管将剑刺进李荣的身子才让他解恨,我不得不飞身上去将那些暗器踢飞。他们二人打得不可开交,周景却坐在上头像在看戏,一脸的无动于衷。我在后头防备着,李荣的暗器放不出,十几个回合下来,他被唐劲刺得周身都是血窟窿。也许唐劲心里太恨了,所以才没一剑将他结束,要这样一剑一剑的凌迟。浑身是血的李荣哀嚎着爬到周景的脚下,拉住周景水蓝锦袍的衣角,连连求救:“小侯爷,小侯爷救我”噗又是一剑正中后背,一大滩血涌了出来。“差不多了。”周景这才慢悠悠的放下茶盏,对唐劲道。“小侯爷我要杀了他”唐劲那双眼睛的血红还没褪去,提着剑粗粗喘着气。周景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喘着气的一团血肉模糊,抬了眉眼看着唐劲淡淡道:“若你还是不解气,挖个眼珠去也是可以,命,要给本侯留着。”“小侯爷”李荣哀嚎一声。“小侯爷”唐劲真不简单,居然冲他主子吼了起来,“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果然,周景的眉头皱了,他看着唐劲,道:“本侯再说一遍,他的命,你要给本侯留着”我看见唐劲执剑的手在发抖,接着全身都在颤着,心中叹息,你家主子的冷血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唐劲作为一个下人,此刻通红的双眼却死死盯着周景,隐忍着,最后却还是说道:“小侯爷,难道您忘了,您当年失了夫人是怎样的痛苦么”周景执扇的手一顿,寒声打断他:“够了唐劲”唐劲继续说:“您将抛夫人下悬崖的那几人处凌迟割肉之刑,死后更挫骨扬灰,那么此时此刻,我唐劲也是跟小侯爷一样的心情只求小侯爷成全”唐劲跪下,“哪怕一命换一命”他的夫人,莫不就是我周景将抛我下悬崖的那几个人都弄死了,这么说毁容和坠崖是别人干的跟他没关系我愣了愣,转头看向周景。他已经站起来,似乎生气了,周身笼着寒意:“唐劲,本侯说够了”唐劲没有再说下去。一边李荣趁机想溜,唐劲的长剑瞬间出手,却被周景手中飞出的杯盖打歪,那剑直接穿透了李荣右肩的琵琶骨,将他狠狠钉在了厅中的门柱上,样子甚为恐怖。周景起身,冷声道:“你似乎忘了,你们每个人的性命都是本侯的,什么时候死,都该由本侯说了算”他说完,立刻从外头进来几个侍卫,将昏死过去的李荣从门柱上拖下来抬了出去,周景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水蓝锦袍的袍角一掀,离开大厅。唐劲垂着双臂,跪在青砖上自己的阴影里,我听见他关节作响的声音。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振作点,用你的命去换那人渣的命岂非太不值得了,这世间怕是没有人比你更喜欢锦鸢了,那就好好保护她吧,别再让她做傻事不是更好她现在很需要人照顾。”唐劲此人我还算了解,武功很高,为人做事都不错,但对感情的事一向单纯得很,典型的愣头青一个。看着他眼中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我只好耐心开导:“你怎么不想想,你死了,锦鸢要怎么办看她受了这样的苦,你还忍心将她一人丢下”他仍旧跪得笔直,将剑往青砖上一撑,便要起身。“那好,你大可去报仇吧,杀了李荣,然后再向文昌侯自杀谢罪一命换一命,如此一来你心里是舒坦了,锦鸢呢你这么做会让她觉得痛快吗你这么做的后果只有一个,锦鸢身边再没一个人能照顾她,开导她,她只能一个人痛苦的过一辈子本来就够惨的了,还要为你的死感到愧疚如果你觉得这样好,那就去杀李荣吧”幸好我有心理学基础,这么一说,唐劲果然抬头看着我,嘴角动了动,半晌,颓然的放松了全身歪在地上。“跟我回去,好好照顾她。”我要去拉他的手,却抓到了一个铁钩“你这手什么时候”他的左手没了,取而代之的装着一个铁钩。他对我的惊讶没什么所谓,随意道:“不过是事情没做好的惩戒罢了。”我忍不住说:“小侯爷对你这般苛刻,你还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小侯爷是个好人。”唐劲皱眉斩钉截铁的打断我,不容我反驳,然后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两眼道:“三年前没保护好小侯爷要保护的人,原是千刀万剐的死罪,小侯爷却没有追究,这手是唐某自己断的,与小侯爷并无关系。”“你们家小侯爷要保护的人婉妃不是被保护得挺好么,至于你要断手谢罪”唐劲看了我一眼:“你在说什么小侯爷要保护的人,自然是夫人。”他有些懊恼:“若不是唐某无用,夫人也不会遭人毒手”我想了想,问他:“那么知道是谁对你们夫人下的毒手么”、第52章那晚的真相唐劲抿着嘴没说话。我看着他,问道,“可我怎么听说,其实杀了你家夫人的人,就你家小侯爷自己吧,”唐劲一惊,“如何有这样荒唐的说法,”“其实一点都不荒唐,你家夫人是穆家后人,文昌侯却帮着卫显公灭了穆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家夫人是不可能原谅文昌侯的,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方能解心头之恨吧,所以文昌侯不可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