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声从浓雾之中传来。男人虽不懂他们的语言,但直觉使他反手握住了别在腰间的匕首。几乎与此同时,就有怪叫着的海盗吊着麻绳从浓雾中荡到船的上空,然后跳落在甲板上。“没人。”一个海盗说。男人从木箱后悄悄探出头来,只能凭借声音确定登船的海盗就站在离木箱不远之处,所幸船上雾气太浓,对方根本看不到船上的情况。“ang风。”一名声音沙哑低沉的海盗一声令下,其余登船的海盗便跟着大喊:“ang风”“angangang风风风”震耳欲聋的叫喊声立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消片刻,一阵狂风便席卷了大食商船。狂风来势猛烈,吹得尚未来得及收起的主帆来回晃动,整艘大船也被弄得摇晃不止。这阵诡异的妖风持续了好一阵子,原先弥漫在船上的厚重雾气也瞬间被这阵强风吹散,四周的境况一下就清明了起来,而一直隐藏在浓雾里的东西,也渐渐现出了端倪。来着大洋彼岸的大食国王子,在看到浓雾散去之后的景象,也不由得瞠目结舌。原来他们的船早已被两艘大上一倍的海盗船所夹击。两艘巨型的海盗船遮天蔽日,不计主帆的高度便已有他们的船那般高,又在瞭望台之下安置了四面大鼓,想必刚才如雷般的鼓声便是从此处传来。望不见尽头的船舷外侧上挂满了已经枯槁得只剩下白骨的骷髅,让人毛骨悚然。四周雾气被那阵妖风完全吹散,才知此时东方即将破晓。血色红光照亮了那艘造型骇人的海盗船,藏在木箱后的大食王子这才发现,原来海盗船船的甲板上,早已站满了手握兵器的海盗。“ncaai那里”为首的秃头巨人拔出钝刀朝角落里的木箱一指,其余的海盗闻声立即一拥而上。藏在木箱之后的人自知藏不住,便掏出匕首从木箱后跳出来。手握钝刀的秃头巨人身高六尺有余。他健硕黝黑,脸上污黑的伤疤纵横交错,看起来狰狞可怖。此时见大食王子仍然不知好歹的拔刀相向,不免大笑着推开面前的喽啰。只一挥手,仅仅一招便用自己的钝刀将他那把造工精美的匕首打掉。秃头巨人得手后咧嘴狞笑,裂唇间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他持刀向天,大喊道:“found找到了”喊声未消,一阵轻蔑的笑声便立即从四面八方传来。大食王子虽然被吓得浑身颤抖,但身为王族的尊严却不允许他屈服。他以左手捂着刚刚被震伤的右臂,狠狠地瞪着面前的海盗。而被安装巨型的海盗船的主帆桅杆上的鼓风机后,一抹身着黑色长袍的身影站定片刻,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作者有话要说:注:佛逝就是今天苏门答腊岛的巨港。大食就是唐朝期间对阿拉伯人等周边国家的统称。另,为了还原人物的形象,我都查了查,大食当时的官方语言是阿拉伯语,苏门答腊岛那边用的是马来语所以不好意思了,装逼了一下qaq望见谅。第8章 06 南海神庙三天后“咚咚咚咚咚”五更鼓敲过,天边早已破晓。旭日初升,血色晨光悄然无声的将海平面从沉黑染至暗红。然而早在破晓之前,南海边的渔夫已卷起裤腿,于海边撒网捕捞。渔者以海为家,以船为房,早已习惯了这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但今日,他们似乎起的比平常更为早些。不过片刻,从海面上升起的太阳便照亮了整片海域。早起的渔人挤满了清晨的码头,使得整个扶胥港一片人声鼎沸,热闹异常。他们摩肩接踵,手里提着刚刚从海里打捞起的第一网海产,缓慢地朝一个方向挪去。忽然,在渔民前进的反方向传来一阵混乱的马蹄声。马背上之人身着官服,正使劲用马鞭抽着马屁股,使马以最快速度冲向人群。“市舶使大人驾到”“庶民让开”“市舶使大人驾到庶民回避”原本一直往前挪的渔民们闻声连忙往两边退去,给官府的人让出一条宽敞大道来。打先锋的带刀侍卫纵马狂奔,不消片刻便来到人群边缘。于他身后的一队人马亦紧随其后,纵马踏尘而来。这队身着官服的人马从人群让开的大道上一路狂奔,直到一座香火鼎盛的临海庙宇前才停下来。方才打先锋的侍卫从马背上跳下来,又快步跑到一匹白毛黑鬃的骏马前单膝跪下,一抱拳便恭敬道:“请市舶使大人下马,入庙主持祭典。”白马上的华服男子手里揪着马缰,淡淡用鼻子应了声。他头戴乌纱,乌黑秀眉几欲入鬓,细眼上挑,面若敷粉,绛唇无须。明明是女郎的长相,却有着男子的象征;明明是青年的长相,乌纱之下竟是一头银丝。他从马上翻身而下,动作利落毫不拖沓。一名随从自后面迎上来,特意压低声说:“崔大人,那些从码头赶来的庶民都想入庙祭拜广利王”崔千裴收住脚步,斜睨着挤在庙前的渔民。只付之一哂,又阴阳怪气地道:“在庙外拜祭便是,要是误了整个大唐的海运,也不是这区区几千渔民的性命可以担当得起的。”说完,便小步走进神庙。随从得令,转身对守在门前的带刀侍卫命令道:“都给我看紧点,一个都别放进来要是误了大事,崔大人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交代完就立即尾随崔千裴走进神庙内。大唐由南海越身毒洋往大食驶去的官船商舶,必定只能从扶胥港往屯门港,才能出屯门入南海,再出国境。遂扶胥港所在的广府作为大唐海运要地,住民多为渔人。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上风云变幻莫测,渔民出海,九死一生只为在海神的庇荫下讨点活计。为求出入平安,海产丰盛,广府渔民必定会于每年立夏之前统一备供,日夜兼程地赶往扶胥港边的南海神庙拜祭。南海神庙供奉南海海神祝融,祝融原为火神,然南方属火,而火之本在水,祝融遂成水火之神,封号广利王。神庙选址于扶胥之口,黄木之湾,面临扶胥江,背临狮子洋,系扶胥港起航港口,顺流而下直出珠江。遂每有远扬商舶出港,必先前往神庙拜祭,祈求海神庇佑航行一帆风顺。神庙香火鼎盛,前来祈福求平安的香客众多,但年中大小祭祀之中,广府百姓尤以祭海神为重中之重。今日晴空万里,海上波澜不兴,略带咸味的海风自神庙背面吹来,吹散了祭坛上空的白烟。位于神庙内院正中的白石方形祭坛上置一青铜香炉,炉内三支婴臂粗的顺利香被海风吹下顶端香灰,露出橙红色的火光来。崔千裴等人站于祭坛之下沉默等候。一名带刀随从见时辰差不多,便小声提醒道:“崔大人,是否开始祭典”崔千裴闻言,慢悠悠地睁开眼,往前踱了几步,对一边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说:“起太牢。”两名彪形大汉听令,一前一后的将装着一头黄牛的太牢以扁担挑在肩上。崔千裴眼珠一转,望向另一边:“笾豆各十,起;青铜大簋,牛头俎羊头俎各十,起;佳酿三斗,起。”负担相应礼器的力士听令,均扛着供品从地上站起。崔千裴见万事皆备,便取来一小缸佳酿登上祭台,又于青铜香炉前跪下,将酒缸举过头:“南海神广利王在上,大唐子民在下,值祭典之际,奉以牺牲,飨以米酿,愿保大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言罢便将手中酒缸倾倒,尽数浇在祭台上。礼毕又扬手道:“击鼓献供”一声令下,放置在神庙的石牌下的两面大鼓便教两名彪形大汉以鼓槌敲响,原本在神庙内院候命的力士听到鼓响,齐齐大吼一声,扛着肩上供品,有序离开南海神庙。崔千裴于祭坛上目送力士们离去,又从祭坛上一跃而下,对身后的一众随从说:“跟上。”一队人张灯结彩,浩浩荡荡地往扶胥港口走去。此时的扶胥港除却三三两两的小渔船之外,早已空无一人,而祭拜队一路敲锣打鼓,喧天的锣鼓声从老远就传到寂静无人的港口。“停。”崔千裴等人来到港口边,勒紧缰绳使马停下:“摆供,起鼓。”一人快步行至扶胥江边,叫道:“奉太牢”扛着太牢的两名力士立刻上前,行至江边,将仍在不断挣扎的黄牛抛入江中。“笾豆,大簋上前,二十俎器分置江边,起”“飨以米酿。”两名壮汉上前,将青铜大簋抬至江边,再将里头熟糯米倒入江中,而另一边,三个怀抱大酒缸的壮汉亦紧跟其后,待扛大簋者退下,便立即上前,将酒缸里的佳酿尽数倒入江中。崔千裴等人骑于马上,屏气凝神的盯着手下的人向南海神进供。“大人”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崔千裴不悦地蹙眉,睨着无礼之人:“进供之时,何事喧哗”“大人您看”带刀侍卫指着海面上大喊,“今日,为何有船”崔千裴闻言便转头望海面看去,发现海平面的尽头确实有一艘扬着帆往扶胥港来的船舶。身后随从急道:“海神祭典,不可有船惊扰,如今该如何是好”崔千裴微微颔首,不悦道:“何必如此大惊小怪海上行船,哪有定数可言如今它不来也来了,难道你能不接况且它还在远处,等我完成祭祀再接船也不迟。”说完便对在场的人道:“继续祭典。”下面的人虽然忧心忡忡,但崔千裴有令,他们不敢不从。进供完毕,便换官伎乐师于江边舞蹈奏乐。前去南海神庙祭拜回来的渔民也渐渐集中在江边一睹江边祭拜的风采,一时间,扶胥港口便又热闹了起来。众人本以为离那艘不请自来的船进港尚有一段时间,哪知不过片刻,那艘船便入了狮子洋,直直往扶胥港这边驶来。崔千裴身后的随从见状又道:“崔大人,今日顺风顺水,要不先击鼓叫停它”崔千裴斟酌一下,便点头应允。随行的鼓手领命,立即将鼓点改为停船调。霎时之间,扶胥港即刻被震耳欲聋的鼓声所笼盖。照常理而言,入港的船舶听到鼓声便要立即抛锚,在原处停留直至放行鼓响起。但这艘怪船却对鼓声毫无反应,非但不减速,反而愈行愈快,眼看就要入港。随从不安道:“大人”崔千裴抬手制止他继续说话,只是细眼微微眯起,紧紧盯着快速往扶胥港驶来的大船。原本在江边载歌载舞的官伎和乐师都停了手上的工夫,齐齐看着骑在马背上的市舶使,见他不发一言,只能面面相觑,虽惊但不敢言语。原本热闹非凡的扶胥港口不知何时只剩下鼓声,除了不断敲鼓的鼓手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那艘往扶胥港驶来的白帆大船。“大人,情况不太对啊”随从颤着声道。崔千裴不惊反笑,只听他哂道:“不过是艘大食的商船,有什么可怕的”“啊”他话音未落,忽然就听到一名舞姬惨叫一声。崔千裴收住话头回头一看,发现确实大事不妙那艘对鼓声无动于衷的大食商船,竟然进港了也不收帆减速,如今正直直往码头这边撞来码头上的人见状皆是一片慌乱,也顾不上海神祭典,慌乱的大叫着从江边逃开。“大人”身后的随从和带刀侍卫一同叫道。与他们的慌乱不同的是,崔千裴脸上毫无惊慌之色,只一味盯着即将撞上码头的大船。身后的随从和带刀侍卫急得手心直冒汗,抬头一看,发现那艘大船转瞬间已经来到眼前,遮天蔽日的船身已经在码头上形成一片阴影,与码头相撞已在锱铢之间“驾”随从和那些侍卫吓得面无血色,即使崔千裴没有下令撤退也慌得用力抽着马鞭子使马往码头相反方向狂奔而去。“嘭”几乎就在那些侍卫纵马狂奔的同时,港口就传来一阵巨响。那艘失控的大船船身一歪,先撞上原先就停泊在港口的一艘体积较小的木船上,小木船船身跟着翻侧,桅杆就卡在了大食商船的主帆上。两艘船眼看就要侧翻在岸上,整个扶胥港口即将被两艘失控的木船砸毁崔千裴胯`下白驹早已被这动静惊得躁动不已,可他此时依然面不改色,用力一拍马背便从骑上飞起,又以脚尖一点马脖,旋转着飞上半空,只一挥手便抓住一条朝他飞来的绳索,又借着两艘船晃动的惯性,任由绑在桅杆上的绳子将他甩到船上。他才在大食商船的主帆桅杆上站定,又立刻将手里的麻绳往手臂上缠了几圈,再迅速地跳向那艘几乎被压毁的小木船上,最后又借力一蹬,扯着手臂上的绳索跳上了另一艘停泊在岸边的大船上。那艘大食商船已经压垮了那艘小木船,眼看着就要压向渡头。崔千裴将手臂上越收越紧的麻绳用力甩上这艘大船的桅杆上,又迅速打了个死结,不过刚松手落回甲板上,整艘船都被那艘已经倾倒的大食商船扯得往一边倒去。那艘大食商船的船身被那已经变成木板的小木船捅了一个大窟窿,不断有海水倒灌入船内,使船沉得更加迅速。崔千裴见一艘船已经无法拖住那大食商船,便又故技重施,扯着这艘船桅杆上的麻绳快步跳上船舷,然后用力一蹬,又跳到另外一艘大船上。只见被那艘大食商船侧翻掀起的巨浪已汹涌地扑到岸上,方才放在岸边的祭祀礼器被巨浪尽数冲到江里,原本有好些围在江边看热闹的胆大渔民见了,也连忙大叫着逃开。“一群废物”崔千裴冷哼一声,又将桅杆上的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