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微臣务必请天后在朱雀门上等候,必定是发现关键线索,不然臣等定不敢贸然请天后移驾于此。”“狄仁杰”武皇后斜下睨着尉迟真金,“一个小小寺丞以为有御赐亢龙锏便可胆大包天、为所欲为竟胆敢让本宫在此等候哼,荒谬”尉迟真金无言以对,只默默跪着,全然不敢抬头。“也罢,我倒要看看这狄仁杰能耍出什么花招来。”武皇后转身走向城垛,“玲儿,现时一更天了么”“回禀天后,已是一更天了。”武皇后双眸中映满了天街灯火,听贴身女官如此回到,便笑道:“好,再等一刻。”说罢便不再言语,只沉默盯着门下的祭台,看它渐渐脱去外层的包围。朱雀城楼上黑压压的跪倒一片,无人敢言,静得让人心惊胆战,倒与朱雀天街形成了强烈对比。尉迟真金偷偷抬眼去瞄武皇后的背影,见其一直望着门下,这才稍稍偏过头去看跪在自己右后的沙陀忠。“狄仁杰怎么与你说的可有把握”几乎是以气说的话。沙陀也尽量压低声音道:“大人此时才问,莫不是迟了些”尉迟真金气急:“少与本座废话狄仁杰究竟怎么说的”“他只说,一更天让我等在此地等候,往南看。”“南”尉迟一头雾水,听沙陀如此说才悄悄探身,望向南方,不料还是毫无动静。这一刻钟等得度秒如年,可一刻钟过去,朱雀门以南却一如既往的平静。“玲儿,一刻钟到了”武皇后一句话吓得尉迟等人心惊肉跳。“回禀天后,一刻钟已过。”“回宫吧。”武皇后自城垛走到尉迟真金面前,“尔等戏弄本宫之罪,本宫也不想多说,自行领罚,尉迟真金明日去刑部交出官印,在未找到合适替代人选之前,刑部尚书李叔瑞兼任大理寺卿一职。”说罢便在众人簇拥之下准备离开城楼,不料才行几步,边听得一声惊呼:“天后”武皇后步子一停,不徐不疾地回头一望,谁料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竟又出现了一只火凤尉迟真金见状也是吃了一惊,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自地上窜起,拦在了武皇后面前:“保护天后”说罢便要冲向城垛,欲自城墙上飞身而下,幸好沙陀反应迅速,及时拉住尉迟。尉迟气急,一下震开沙陀,怒斥:“你给我躲开”“大人稍等”沙陀大喊一声,可尉迟真金已飞奔至直城垛之上,看准机会,就要往下跳。然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拉住了尉迟真金,并出其不备将其拉落城垛。“大人何必如此急躁。”火把移近,竟然是一身皇家守卫装扮的狄仁杰尉迟真金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狄仁杰跪在地上与武皇后行礼。“臣狄仁杰,拜见天后。”武皇后自身边女官的搀扶中脱出,不悦道:“狄仁杰,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狄仁杰埋首,恭敬道:“回禀天后,在重现朱雀案元凶的作案手法。”“什么”武皇后语毕,立即抬头看向那只朝朱雀门飞来的火凤。只见那浑身烈焰的朱雀一路长鸣,自明德门一路北上,眼见就要撞上朱雀城楼“保护天后”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城门之上立即乱成一团,熙熙攘攘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武皇后围在中间。“全部给本宫退下”武皇后怒斥一声,使得方才才围上来的女官侍卫全数垂首退下。朱雀天街也因这只突如而来的朱雀而沸腾了起来,而朱雀城楼之上也因这只火凤的靠近而变得火光通明,光亮一片。正当众人以为这只朱雀就要这么撞上城楼上的城垛时,这只浑身烈焰的朱雀却又急转而上,直直地冲上天空。未几,火团越变越小,直至变成一个火点,最后消失在夜空中。武皇后收回视线,开口问道:“狄仁杰,这究竟是什么把戏”正当众人以为万事休矣之时,却突闻城楼之上响起“嗒”的一声,五丈开外的城砖之上突然燃起滔天巨焰,在场之人无不被烘得唇干舌燥,城门之下也是哗然一片。被瞬间点燃的干稻草堆吐着长长火舌直冲天际,颇有誓与天公试比高之势;被烧透了的干稻草也带着火星飞到半空,直至黯淡才纷纷扬扬落在城砖之上。与城下之人截然不同,城楼之上的人全部噤声,无一敢言,全都望着那堆冲天大火,不敢透一个大气。狄仁杰解下头盔,请示道:“天后,臣有事想对城下百姓宣布,恳请恩准。”武皇后定定望着那团火光道:“准。”狄仁杰获得恩准之后连忙起身,跨上城垛对城下围观的百姓大声道:“在下乃大理寺寺丞狄仁杰,还请诸位留步听狄某人说几句。”狄仁杰此话一出,城下之人便越是围得多。若不是尚有监督祭台的兵士挡在祭台外围,怕早已冲破城门,入内看个究竟。“近日长安城上出现的朱雀与方才诸位亲眼目睹的火团,实乃同一物。”狄仁杰话头稍停,下头又是一阵哗然。“朱雀乃火凤凰,乃四圣兽之一,但绝非此等拙劣伎俩可以模仿的。我大理寺查得,是有心机叵测之人,利用圣兽传说造次,再散播谣言,使长安城内人心惶惶,从而乱我大唐律纪,损我大唐国威。今日,大理寺查明歹人作案手法,亲身试验,使谣言不攻自破,并就此重整风气,严明律纪”“我狄仁杰承诺,将在两日之内将奸人捉拿,查明因由,给诸位一个说法”“好”狄仁杰语毕,底下立即响起一片叫好声与掌声。狄仁杰抱拳作揖,这才自城垛上跳下来,下来之后又立刻跪下。尉迟真金这也反应过来,连忙随狄仁杰一起跪在武皇后面前。“全部都起来,站着说话。”此时干稻草堆已只剩星星之火,武皇后命人用水浇灭,再走到二人跟前。“谢天后。”两人一同起来,互相看了个对眼,又各自低头候命。武皇后俯视两人,沉声道:“狄仁杰,你好大的胆子。戏弄本宫不说,到最后,彩头还全教你狄仁杰拿了”狄仁杰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臣有罪。”“起来,成日跪,也不觉膝盖疼么”武皇后俯身,亲自将人拉了起来,“你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若说得有理,将功抵过。”“谢天后开恩。”狄仁杰暗松一口气,又道:“天后且看南面明德门。”武皇后挪开一步,往明德门望去,又问道:“如何”“明德门、朱雀天街、朱雀门,自然而然成了一个回字,这便是此计的绝妙之处。”“哦”“天后且看天街两处,屋舍俨然,檐牙高啄,恰巧给予朱雀以支点。”狄仁杰稍微顿了顿,又说:“在前两次朱雀出现之后,我与尉迟大人沿路调查,而尉迟大人则在朱雀天街沿路的屋舍檐牙之上发现可疑圆钉。此种圆钉系由特殊材质打造而成,细小却不易变形,且全数做成了接近闭合的钩形,如此,便容许细线由此通过,而细线则是朱雀得以飞翔之秘诀。”“细线”武皇后反问,“何等细线可绑得了烈焰而不断裂”“禀天后,此种细线绝非女红所用之绣线,而是一种仅产于越国、熔合多种金属打造而成的线,名为金刚线,但此种线的打造方法已经没落。相传金刚线坚韧无比,无坚不摧,是一种暗杀利器,且非足够纯净之火,难以熔断。微臣也是几经艰辛,才寻得些许金刚线,且此金刚线已是陈旧之物,方才使用之时,也是胆战心惊。”见武皇后不欲打断,狄仁杰便继续话题,“再说回朱雀其物。实则造此朱雀之物与造金刚线之物乃同一种,只不过有心之人得此原理,便再举一反三,做出了朱雀的模样。但无论金刚线如何无坚不摧,也不可能飞上空中。如此,便需要在朱雀尾部填充大量黑火药。”“火药”尉迟惊呼。“正是,大人。”狄仁杰笑道,“诸位也曾见过爆竹与烟火,点燃引线,火药遇火既燃,从而一飞冲天,朱雀得以飞上天的原理便是黑火药,而有固定方向飞翔,便是由金刚线牵引。但若想在千里之外仍能制造一场无名大火,还需几样物品。”“其一,是滚轴;其二,是麻绳与西域火龙油;其三,是林邑火珠。”“先前尉迟大人在搭建祭台的竹棚之上发现有孔竹节,开始微臣也以为是巧合而已。不过若将此与尉迟大人发现的檐牙上的弯钩联系在一起,便不觉唐突了。”狄仁杰笑着自轻甲之后摸出几根木棍,而木棍之间有细线牵连,末了又自怀里摸出几块小石子。“诸位请看。假若这三条横木分别是鸿胪寺、明德门与朱雀门,而连接朱雀门与中间这道明德门的两条纵木的为朱雀天街。元凶先在鸿胪寺卿办公房的横梁之上设置一个滚轴,而滚轴里面的是金刚线,金刚线两头端是火珠。元凶先是在设置滚轴上的金刚线时,将金刚线对折,造成一个圈,用以牵制朱雀,再将缠有火珠的两端缠绕至滚轴之上,之后再将设置好的滚轴与火珠固定在房梁上,其中一颗火珠上缠绕上麻绳,麻绳的另外一端绑在另外一根房梁上,再在这条麻绳上绑上数十个由薄兽皮制成的皮袋装着的西域火龙油,设置好一切,最后将由金刚线牵引的其中一颗火珠握在手中,与方才制造好的圈一同拉走。当然了,金刚线的长度必定是经过慎密计算的,足够牵引朱雀与另一颗火珠。”“由于滚轴另一端已被固定,计算好后的距离恰如其分地使滚轴被拉扯至极限。制好的圈绑好朱雀,并将圈固定在朱雀之上,元凶于恰当时候点燃设置在朱雀之后的黑火药,使得朱雀按照特定路线飞翔,而特定路线早已由屋顶上的金刚线与圆钩所操控。朱雀在燃烧完设置好的黑火药之后,便与烟火一般,直冲上天,正如诸位方才所见。而此时,余热点燃设置在朱雀上的第二道机关。冲上天空的朱雀内部仍有一个机括,由黑火药燃烧之余热所点燃,这便是绑在朱雀头部之中的西域火龙油的另一小段金刚线西域火龙油烈火点不燃,唯有与空气接触方可自然,元凶便是利用这一原理,毁灭了证据朱雀。”“朱雀在半空中燃烧殆尽,不仅可以制造出朱雀神出鬼没之效果,还能消灭关键证据,但最重要的,还是可以释放金刚线所制做的圈。”狄仁杰边说边摆弄手中木棍,“当设置在鸿胪寺的滚轴在朱雀飞至半空时已经被扯至极限,若此时牵引的朱雀消失了,接下来将会如何”武皇后恍然大悟,急道:“滚轴转动,自动收回细线。”狄仁杰笑道:“天后英明。便是如天后所言,滚轴将牵引朱雀的金刚线收回。当牵引朱雀的金刚线全数收回,那么另外一颗已经被元凶握在手里的火珠便会突然绷紧,若元凶此时放手,那么他手中的那颗火珠子也会被同时收回。当金刚线全数收回,两颗火珠就会发生碰撞,从而点燃,烧断绑在另一头火珠上的麻绳,使得麻绳上的西域火龙油失去牵制,全数跌落,再撞出薄皮袋,继而点燃房内事物。”“至于为何遇害的大人们会任由元凶摆布,那是因为早在火起之前,大人们便已经遇害。元凶如此大费周章,主要是想继续隐瞒身份,因此必须要洗脱嫌疑。一场大火,足以让房内事物烧毁,所以也无须担心被人查出蛛丝马迹,从而引火上身。”“妙,真是妙哉”武皇后笑道,“没想到如此巧妙的手法都能被你狄仁杰识破,实在是神乎其神,令人佩服。”“天后谬赞,微臣担当不起。”“欸,狄爱卿何必谦虚。”武皇后看着他手中木棍,又问道:“既然如此巧妙的手法也叫你识破了,那么方才于城垛上放出的豪言壮语,亦非虚言,想必孰是元凶,你心中已有定论”狄仁杰闻言连忙跪下:“微臣不才,元凶究竟是何方神圣,暂无定论。”武皇后垂首看他良久,才道:“罢了罢了,你破了元凶作案手法,又澄清城中流言,已是大功一件。既然你还需两日,本宫便再宽限你两日,若期至尚未缉拿元凶,罪同当日本宫所言。至于尉迟真金,免职一事作罢,但活罪难逃,便扣你一月俸禄,以儆效尤。今夜尔等也累了,暂且先回去歇着吧。”说罢便示意身后女官:“摆驾,回宫。”“恭送天后。”一群人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