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苑。”曲长青抬头瞥了一眼拱门上的牌匾,然后提步走了进去,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喃喃道:“望去茫茫香雪海,吾家上畔好题名。果然如此”左邵卿同样被眼前的美景震慑住了,这哪里是个园子,简直是一片花海,远远望去,竟然分不出压在枝头的是花还是雪。“真漂亮”左邵卿感叹道。“这鹿鸣居的主人恐怕远非一般人。”蒋恒洲低声说了一句。“咦,蒋解元来了”有认识的人看到蒋恒洲,很快的,上前来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只是这其中多事和蒋恒洲熟识的,也有顺带认识曲长青的,却无人知道左邵卿的来历、左邵卿不耐烦了一群陌生人寒暄,独自朝着人少的一条路上走去,鼻尖萦绕着梅花的暗香,眼中尽是雪白的色彩,竟然让人心境透亮了不少。第78章绕了两个弯,左邵卿越走越偏,却没有要回头的意思,直到看见前面那道熟悉的背影,左邵卿才停下脚步。他试探地喊了一声:“曹大哥”那人回头,果真是曹宗冠。左邵卿欣喜地跑过去,扬着大大的笑脸问:“曹大哥怎么也来京都了”曹宗冠除了第一眼有些诧异外,表情一直平平淡淡的,“这京都只许你左家人来不成”哟,这是还气着呢左邵卿暗笑,知道曹宗冠是真的将左家人恨在心头了。他假装没察觉曹宗冠的疏离,依然笑靥如花,“当然不是,能在这里见到曹大哥实在太好了,年前一别,咱们都两个月没见了。”曹宗冠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声音冷淡地道:“邵卿过的可好”他将左邵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自言自语:“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过的不错了。”左邵卿羞赧地扯了扯身上的袄子,低声说:“我这次是和二叔一起上京的,二叔怜我身子不好,这才给我置备了些冬衣。”曹宗冠了然地点头,“怎么不见邵宴兄”左邵卿眼中悲哀一闪而逝,“我和大哥半途分开了,我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哪呢”见曹宗冠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左邵卿又笑了起来,“不过不要紧,二叔说过两天我家人就上京来了,到时候总能见到的。”左邵卿发现,这个曾经阳光的青年,眉宇音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亲和友善,有的只是挥不去的阴郁之气。他暗暗叹了口气,虽然两家反目是他想要的结果,可看着这样的曹宗冠,他还是心生不忍了。“你是说你们全家人都会来”左邵卿收起内心的怜悯,笑着点头:“是啊,我二哥他他生病了,所以母亲想到京都来为他求医。”左邵陵的事情根本瞒不了人,曹宗冠即使不打听也能听到风声,他心神不属地咕哝了声:“是么”“曹大哥这次是和三姐姐一道来的吗咱们也是亲戚,到时候可以相互窜窜门。”曹宗冠原本还算冷静的面孔突然变了色,他扭头看着远处的梅华林,“你三姐姐没来。”左邵卿也没打算把人逼的太狠,点到为止,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开宴咯”外头有小厮奔走在梅林间,提醒着被美景所迷惑的学子们。“曹大哥,咱们也出去吧听说今天的午宴是烤鹿肉呢。”曹宗冠点点头,先一步走在左邵卿前面。左邵卿盯着他消瘦了不少的身型,深深吸了口气,花香人鼻,他略带笑意地想:等薛氏到京都,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呢刚才进来时还不觉得,这会儿众学子都集中在一和,顿时熙熙攘攘的,左邵卿初步估计,今日受邀请的学子超过百人。他在人群中寻找曲长青和蒋恒洲,可惜他年纪小身形不高,哪怕踮起脚能看到的视野也有限的很。“咦”没有找到曲长青和蒋恒洲,左邵卿倒是意外的看到了左邵晏,这场赏花宴的主人倒是神通广大的很,竟是将到京都的学子们都打听了个透彻,否则也不可能随意下帖。听完旁人的谈话,左邵卿才大致了解到,原来各郡的解元都来了,另外稍微有点名声的学子也都在受邀之列。左邵卿挑挑眉梢,去扯曹宗冠的袖子,惊讶地说道:“曹大哥,你看,那不是我大哥么”曹宗冠循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左邵晏,他正面带微笑的和两个青年交谈。“你大哥倒是比以前开朗了许多。”曹宗冠意味深长地说。左邵卿当做没听出他潜在的意思,接口道:“是啊,大哥终于能得偿所愿自然高兴了,而且我大嫂又有了身孕,可谓双喜临门。”“那可得恭喜他了。”曹宗冠挤过人群,朝着左邵晏的位置走去。左邵卿摸着下巴想,他要不要跟上去看热闹呢算了,还是别去了,免得被殃及池鱼。然而,他这边正幸灾乐祸着,下一刻却什么笑容也挤不出来了。他死死瞪着前面亭子里出现的男人,要是知道今天的赏梅宴是江澈发起的,他绝对不会来。“让大家久等了,在下江澈,乃是本次宴会主人,贸然请各位来,也是想多结交几位朋友。”有人认出了江澈的身份,惊呼道:“是江侍郎”如果往前推几天,恐怕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江澈的大名,但自从他一纸奏折递上去为寒门学子谋取福利后,江澈的大名就在考生中传开了。立即有受了恩惠的学子上前拜谢,左邵卿瞪眼看着那个男人风度翩翩对每个上前攀谈的学子嘘寒问暖,虚伪至极。“各位先入座吧,今日也没有准备好酒好菜,前些天和皇上出城狩猎,射到了几头鹿,正好拿来和大家分享。”底下又是一片恭维声,左邵卿撇撇嘴,找了个离江澈最远的位置坐下,然后自顾自地喝起酒来。两人一坐席,他的邻座是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与在场精神奕奕的年轻人不同,他显得沉默多了。左邵卿乐得清静,一边喝酒一边等着上菜,他腹诽:这江澈可真舍得,竟然拿上好的状元红招待这么多人。从今日这些排场,多少也能窥视到江家的底蕴了。很快,穿着统一的丫鬟们鱼贯而出,手里端着香气扑鼻的烤肉,有条不紊地摆在每位学子面前。烤肉切成薄片,上面浇着酱汁,盘子外围是一圈水果摆盘,光看这个规格,众学子们都有些飘飘然,对江澈的好感直线上升。江澈举杯站起身,朝众人说道:“来,大家共饮此杯,相聚一堂即是缘,在座的皆是国之栋梁,江某在此预祝大家金榜题名。”“江大人高义,我等铭记于心”“江侍郎年轻有为,又大仁大义,是吾辈之典范”“他日若有幸同朝为官,还望江大人多多照拂”各种恭维声不断,场面一时间沸腾了起来,左邵卿独自坐在角落里,将杯中的酒液尽数泼到地上,冷哼一声,然后动筷吃起肉来。他旁坐的中年男子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凑过来小声问:“小兄弟可是对这位江侍郎有所不满”左邵卿似笑非笑地回答:“怎么会江侍郎可是众多学子的榜样呢,区区不才哪有资格不满”那中年男子嘿嘿一笑,也夹了块肉塞进嘴里,“这点小计俩,也就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学子。”这话简直说进了左邵卿的心坎里,他一改之前的冷淡,和中年男子攀谈起来,这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年纪不小的书生竟然也是某郡解元。两人一时间都有些相见恨晚之感,尽管那中年男子的年纪比左韫文还大一两岁,左邵卿依然一口一个“贺兄”叫的起劲。“看贺兄的年纪,想必不是第一次参加春闱了吧”“可不是,这已经是在下第八次入京赶考了。”贺之澄摇头苦笑道。“此次必是高中无疑的小弟先在此恭贺了。”左邵卿双手捧起酒杯,朝贺之澄示意一下,然后仰头尽数喝下。“哈哈左兄弟年纪轻轻竟然如此爽快,贺某真是惭愧的很。”说着也一口干掉了酒杯里的酒。酒酣之际,两人天南地北地聊,左邵卿佩服贺之澄的见识,贺之澄感叹左邵卿的才思敏捷,其他学子们已经开始吟诗作赋,这两人却独具一格,说起了海外的稀罕之物。“这婆罗国有一种香格外神奇,闻之能令人陷入混沌,哪怕清醒过后也不记得当时的情景。”“真有此物”左邵卿大感兴趣,“若有人用此香为非作歹,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自然”一道阴影投下来,两人齐齐停住话题抬起头,愕然地看着面带微笑的江澈和一众带着鄙夷目光的学子。第79章江澈看着眼前一见到自己就皱眉的少年,目中神色幽谧了几分,笑问道:“两位在聊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否让在下也乐呵一下”左邵卿眉头深锁,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戏子”江澈将这话听在耳里,只觉得这少年格外有意思,那天在书肆相遇,他心血来潮让人查了他的底,没想到这个长相秀美的少年竟然是昌平解元,所以立即就让人送帖子上门了。他方才站在高处四处巡视一番,始终没看到他,还以为人没来,没想到竟然是躲在这样一个逼仄的角落里。他有些看不透这个少年了,两人完全没有交集,可是对方却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露出戒备和厌恶的眼神,而且按理说来,这种年纪的小鬼不是应该最喜欢出风头的吗随着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左邵晏也看到了这个突然转性的弟弟,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完全没把江澈放在眼里的左邵卿,总觉得这样的他有些陌生。他自认为看人精准,却越来越觉得这个弟弟隐藏的深,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是他高中解元之后若是如此,也能理解,左邵卿怕是以为自己必能高中无疑,因此有恃无恐了。左邵晏眸色加深,眼中有怒气闪过。贺之澄坦然地面对江澈,坦然地面对众学子的打量,站起身拱手道:“江侍郎误会了,学生只是和左贤弟一见如故,因此多说了几句话罢了。”在场众人都知道,江澈乃吏部侍郎,关乎着他们未来的前程,不但不能得罪还要好好巴结着,贺之澄当然也明白这点。他不知道为什么左邵卿那么排斥江澈,不过为了两人的将来,他不介意做点表面功夫。于是,接下来众人就见江澈和那中年学子有问有答,而另一个姿容俊秀的少年则低头站在旁边,神色木然。“刚才听二位提到婆罗国,不如今日就以这海外通商为题,辩一辩如何”江澈高声提议道。自然没有人反对的。众人都知道,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政策就是取消海禁,扩大海外通商,当时这条政令在朝上也是辩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的。有人当仁不让地第一个站出来:“朝廷鼓励海外通商实乃一大盛举,虽说商人低贱,但赚取的钱能加大各地的税收,充盈国库,以解百姓饥困之苦。”也有人对此表示了担忧,“北疆战事刚平,军队疲乏,若此时开通海禁,必然导致沿海水寇横行,海外诸国又虎视眈眈,怕是于国于民皆不利。”“广生兄此言差矣”又一个学子激动地站出来,辩驳道:“北狄已经归顺我朝,北患消除,如今正该是积极发展农耕商贸之际,有镇国公在,何惧海外糖丸小国”左邵卿听到有人提到陆铮,不免多看了那个书生一眼。“镇国公虽被誉为战神,但却只擅长陆上作战,谁敢保证到了海上镇国公依然能所向披靡呢何况大央水师薄弱,一旦海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