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少夫人回来了”,孟氏探了探头,楚庄柔已站起身。一会就见个美妇人莲步进门,身后侧的嬷嬷抱着个冰蓝色襁褓,走的更是小心。明玉进了大堂,欠身问安,孟氏这才起来,笑道,“一路受了不少苦吧,快坐下歇息。”只说一句,就去看孩子了,见了那粉嫩圆胖的小脸,喜的不行,唤了老嬷嬷过来,“瞧瞧,可有点像老爷”孩子的脸被她挡了大半,老嬷嬷哪里看的清,连声附和“像,像极了”,孟氏更是欢喜。被她晾在一旁的明玉倒是习以为常,这婆婆,素来是将她摆在下人上头,主子最下的地位。默默想着,日后她对儿媳,定不会这般轻视。孟氏还在逗弄孩子,她哪里敢去歇着,连坐也不行,劳累一路,现在还得陪站着。孟氏眼里只有孙儿,连季芙也没瞧见。明玉见她逗弄的有些累了,才拉了季芙上前,笑道,“母亲。明玉和季家姑娘结为金兰,这次回京,便带她来玩,要小住在这,还望母亲应允。”孟氏心情颇好,但听见这话还是稍有不悦,瞧了两人一眼,“这事你做主就成,也不必问我。”明玉听着话里有刺,也当做没听见,“儿媳谢过母亲。”季芙也欠身道谢。孟氏见她姿势颇为得体,与上回见面十分不同,稍觉奇怪。多多咿呀了一声,又将她全部心思收回,让明玉领着季芙去歇着。明玉这才敢回房。等出了大堂,进了自己的小院,明玉才松了一气。季芙也吐了吐舌头,“这儿与邓州的齐府不同。”明玉淡笑,“确实不同,妹妹也应多加在意,不可逾越。”单是这两句,就让季芙倍觉压力了。一会楚庄柔过来,说了许多贴心话,末了笑道,“少夫人歇着吧,我呀,就不打搅您了。”她前脚走了,季芙笑道,“那位姨娘倒是个好心的。”明玉摇头,“与其说好心,倒不如说是有心。姐姐与你说过许多回,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可随意妄断一人。她是姨娘,膝下又只有一个姑娘,日后靠的,就是三爷。三爷待她好,日子也过的好,三爷要薄待她,甚至赶她走,也无法。所以她才会那样亲近我。”季芙默了默,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一直不愿自己跟孟平璋亲近了。听说孟老爷也有很多妾侍庶子女呀,她要一一去猜他们心思,果真不容易,“小芙记住了。”仆妇收拾好偏房,明玉也实在累了,让季芙去洗了身歇息。自己也洗净身子,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等了又等,吃过晚饭了,还不见齐琛回来。孟氏不告诉她齐琛去了何处,也不说几时归来,看她模样,也是没叫人去知会的。明玉不是想去打扰齐琛做事,她如果提了,自己自然会说不必。只是孟氏提也不提,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这一来,连安贵妃的事也忘了。夜里回房,想着齐琛也应当不会忙太晚,便和下人说了,别告诉他自己回来,想吓吓他。这一等睡的迷糊过去,等听见门外有动静,来不及穿鞋,赤脚跑到屏风后。听那声响越走越前,猛地跳了出去。齐琛跟护院习武的时日也不短,背后有声,抬手转身,抓了那手腕,见是明玉,才及时收了力。明玉哪里经得起他这重握,手腕都觉脱臼了,痛的冷汗涔涔,恨恨道,“三爷可要给我擦药酒,方能消了气。”齐琛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多多也回家了”明玉揉着手看他,笑道,“是呀,三爷可高兴”齐琛拧眉轻责,“我去寻车夫,待会送你们走。”明玉愣了愣,拉住他的手,“三爷当真要将这话当做离别半月后的第二句话”她微微松手,“妾身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是不想三爷为难,您什么也不说,就要送我们娘俩走,这还是大半夜的”齐琛回过神,见她还赤着脚,抱了便往床上走,放下身拿了帕子给她擦脚,“方才太过惊怕了。我又何尝不想你多留。”明玉问道,“那为何要责怪于我安贵妃重病你不让我回来,但长辈那可好交代我如今回都回了,三爷还想立刻送我们走,这可真会寒心的呀。”齐琛听的糊涂,“重病”明玉没了好气,和他说了他走后孟平璋说的前后事。齐琛听的满心泼血,“我怎么会糊涂的将你们托付给孟二那厮照顾。”他竟会为了季芙,用这种法子骗明玉回来,随即和她说了回京的真相。明玉这才知道两人都被孟二骗了,将自己和多多推倒了极其危险的处境下。气归气,也没法再回去了,否则只会更加惊动魏太保吧。只不过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为何他方才那样着急了,惊恐压了一半,环手抱了他说道,“刚才是我想岔了,不该气您。”齐琛揉揉她的脸,又瘦了,“你和多多在家里少外出吧。”明玉答应了他,又想,孟二想见季芙,等着吧,让他急去。、第八十一章 情深几许翌日,明玉早起去问安,齐琛也起来了,临别前又叮嘱她不要随意出门。看着丈夫早出晚归还得额外担心自己,更对孟二添了怨气。低眉想了片刻,拉了他说道,“三爷,孟二那厮实在气人。”齐琛顿了顿,“你想整治他就去吧。”明玉是个有分寸的,他并不担心她会做什么让两家难堪的事。“那样的人,倒不知有什么可反击一回的。”齐琛想了想,淡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明玉抬头看他,片刻恍然,又苦笑,“三爷是说小芙是孟二的弱点可妾身觉得,那样冷心肠的人说句厚脸皮的话,他喜欢兴许是喜欢,但却不至于能像三爷待我如此。”齐琛说道,“ 还击孟二,不能整治他,也能看出他是否是真心对小芙。”明玉这才笑道,“妾身明白,三爷去忙吧。”走前齐琛又说道,“好好在家里等我回来。”明玉笑笑,“嗯。”送他出门,去请了安吃过早点。齐承山看了一会多多,也出门去了。孟氏笑道,“你爹回来后,我就没机会抱孩子,疼得很。”明玉笑道,“三爷也是,在我面前总板着脸,可每晚回来,晨起出门,都要看一会多多。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见孟氏心情甚好,趁机说道,“我们刚回京城,有些不适应,就怕多多也是,所以想去寺庙求个平安。”孟氏点头,“这也好,这回来的一路,见到土地公寺庙都有拜拜吧”新生的婴孩路过一处,为求平安,都要拜拜当地神灵。明玉自然没忘,“有的,不过京城的还没拜呢。不过呀,这刚到家,怕多多又奔波,因此想在家里寻个亲近的,代我们去寺庙烧香祈福。”孟氏想着也是,总算是记起儿媳的身子来,“你身体不好,在家静养吧,那就寻个人代你去。”楚庄柔正愁没机会讨好她,上前笑道,“太太、少奶奶,妾身愿为小少爷祈福。”孟氏不喜她,巴不得她离家远些,那齐承山便只能宿在她房里,当即同意了,“也好,去七日吧。”楚庄柔心头咯噔,说三日还好,三日后齐承山是宿她那处的,这一转眼就被太太坑了去,恨了恨,也罢,反正日后是依赖三少爷的,她忍了。明玉说道,“姨娘是代多多去的,儿媳也想寻个人去。”季芙在旁笑道,“小芙代姐姐去吧。”孟氏点头,“你和她已是姐妹,正好不过。”这话正中明玉下怀,淡笑,“那就劳烦妹妹了。”准备好衣物,派遣好了家丁,季芙和楚庄柔就往寺庙去了。孟氏自然不会送她们,明玉送到大门,对楚庄柔低声道,“听闻东华寺比南华寺的香火更盛,母亲说后者好倒不见得,我倒是更喜前者的。”楚庄柔哪里会不明白,这是要自己改了原定计划呢。明玉见她面露为难之色,轻叹,“姨娘还是听母亲的吧。”楚庄柔轻拦,强笑道,“我也觉得东华较好。”明玉淡笑,“有劳姨娘了。”她又叮嘱了一番季芙,季芙笑道,“一定会好好为姐姐祈福的。”孟平璋还没找到时机去齐家,毕竟齐琛不得空他也知道,等了两日,倒是将孟平松等回来了。吴氏不知邓州的事,孟平松快到家门口,见小儿子要出去,说道,“待会你大哥就回来了,去何处”孟平璋笑的颇淡,“孩儿有事,就不陪母亲了。”说罢就走了,看的吴氏叹气。魏嬷嬷说道,“不是说那季家姑娘也来京城了么提了两回让老爷有空见见,却又不肯,指不定是生气了。”吴氏轻责,“休要胡说。”话虽如此,不过也确实要提提这事了,若能成,早日延续孟家香火也好。孟平璋从府里出来,去哪都不得乐趣,干脆权当不知齐琛不在,跑去齐家,想见见季芙。明玉出来见客,不气不怒,和他随意说话。孟平璋左右等不来季芙,这才小声问道,“季姑娘呢”“回邓州了。”孟平璋一愣,明玉已是瞥他一眼,冷冷道,“孟二公子三番两次使坏,实在教我不能放心将她交给你。因此送她走了,回邓州嫁人去,即便是嫁头猪,也比屡次背信弃义的孟二公子好。”碍着这里有下人,不然明玉早劈头盖脸捅出他的恶事。孟平璋理亏在先,想着她不可能真将季芙送走,只是藏起来了,陪了笑脸说道,“那事确实是我不对,孟家日后与齐家,定会相互扶助,再不做出这种事。”明玉冷笑起身,“若再信你,我们就是没脑子的了。”孟平璋见她真的转身进去,心里不安,出了门就让清雪去探个究竟。自己去了茶楼等,一个时辰后,清雪回来,说道,“两天前季姑娘随齐府姨娘一同出门,那姨娘说是去祈福的,在南华寺住几日。但我去了南华寺,问了方丈,却说她们并没来过。再一打听,齐府马车出门后,是往东边去的,而那正是往邓州去的方向,只怕季姑娘真的是被送走了。”听言,孟平璋气的肺疼,“好你个明玉”清雪笑笑,“您又怎能怪齐少夫人,先用手段的毕竟是您,将她置在危险境地,人家齐三爷得多心疼,如今呀,摆明是要让您感同身受。”孟平璋看了看她,每次对他有意见时,都会用上您,怪得很,他叹气起身,“给我备匹快马,我要去追她回来。”他这一去,就是三天。孟家二公子驾马离京,只交代有事要办,又没带护院,急的吴氏团团转。一想那方向是邓州,该不会是季芙回去了吧这一想,忙到齐家问。明玉听言,倒意外孟平璋真去追了,果真是私心再重的人,也会有顾及的人么。答了季芙还在京城,吴氏只好回去。夜里吴氏与孟老爷好好说了一番,赶紧让孟二娶个媳妇,套套枕边话也好。又借机和他说了季芙的事。孟老爷对妇孺的事素来不在意,“太太去和母亲商议商议,你们见的顺心,便可以。孟家也不是非要个可以帮扶的儿媳,毕竟鹤先不是长子,身体又素来不好,尽量顺他心意罢。”有了这话,吴氏第二日就去找了老太太。吴氏向来孝敬她,老太太又有些眼花,不爱瞧人。问了吴氏一些那姑娘的事,稍有迟疑,到底还是放话了“你瞧着就好”。一连两日,百般衡量,吴氏还没定下决心。见长子和儿媳过来请安,便问道,“上回与你说的那季姑娘的事,你可还记得”孟平松问道,“可是邓州的那位季姑娘”吴氏点头,“如今想说了给你弟弟做媳妇,你看着如何”孟平松默了默,“二弟喜欢便好。”吴氏暗叹,也不再多问。明玉这日午睡起身,外头仍在轰隆下雨,算下日子,明日季芙就从寺庙祈福回来了。姚嬷嬷拿了茶水给她漱口,才说道,“方才盯梢的人来了消息,孟二少爷回来了。”听言,明玉笑的微冷,“竟没一路追到邓州去,他待小芙的心意,也不过如此。”姚嬷嬷迟疑片刻,才道,“是抬着回来的。”明玉一顿,“嗯”“听说是淋了雨,马滑进沟里,摔的昏迷不醒,随从将他送回来的。”明玉拧眉,“这事不可让小芙知晓。”傍晚齐琛回来,明玉和他说了这事。刚说完,齐承山就让下人传话,让两人用过晚饭便去孟家探望,免得失了礼数。齐琛携明玉去孟家,路上明玉颇为不安,如果孟二死了,那是她的错吧那会不会牵连到齐家和齐三爷她祈求他别有事,给个教训就好,别要他命。到了孟家,吴氏已哭的双眼红肿,孟平松见了齐琛,颇为尴尬,简单说了几句,就让他们进房探望了。孟平璋躺在床上,额头磕了个大血洞,缠裹着纱布。单是可见的脸都受了许多伤,更别说别处了。明玉看的有些心惊,躲在齐琛身后侧。给他换好药的大夫将脏物清理进盆,听见低弱声响,探耳去听。吴氏忙问道,“我儿说了什么”孟平璋一直昏迷不醒,偶尔冒几句话多是含糊不清。大夫凑近了,仍听不出。吴氏凑耳上前,半会离了旁边,叹道,“在喊季姑娘呢”明玉更是默然,吴氏已面向她,“齐少夫人可否请季姑娘过来”明玉说道,“小芙明日才从寺庙祈福回来,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