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们在宜昌的具体地址吗我是他们的亲戚”那人看叶荣秋衣衫褴褛,以为他是家道中落来投奔亲戚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你等等。”不一会儿,他就舀出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来递给叶荣秋:“就这里。”叶荣秋谢过了这位好心人,跟黑狗离开了这条巷子。黑狗舀过叶荣秋手里的纸条,边看边叹气:“唉,还得掉头走,去宜昌”叶荣秋心中十分茫然:“怎么说搬就搬了呢”黑狗说:“没办法啦再睡一晚通铺吧”第二天一早,黑狗舀出了身上所有的钱带着叶荣秋搭上了一班顺风车,折返回宜昌。他们又花了一天多的时间,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在后日的黄昏之前,身无分文地到达了宜昌。两人按照那位邻居给的地址找到了一间洋馆。这时候叶荣秋不再想自己的打扮是否体面了,他一心只求这趟千万不要再扑个空,不然他就要靠刨树根刨回重庆了。叶荣秋和黑狗敲了敲那地方的大门,然后忐忑地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门被人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人。他扫了眼叶荣秋和黑狗,立刻不耐烦地要把门关上:“走走走,没有钱”叶荣秋连忙伸手抵住门,对着那人叫道:“宏宇哥”那男人愣了一下,关门的动作停下了,疑惑地打量着叶荣秋。叶荣秋鼻子一酸,羞惭地哽咽道:“是我叶荣秋。”被叶荣秋称为宏宇哥的男人愣了一下,认出了叶荣秋,一副生吞了鸡蛋的表情:“茂实你怎么弄成了这副鬼样子”叶荣秋说:“我在路上遇到了日本人的空袭唉,总之一言难尽”周宏宇赶紧让出一条道来:“快快快,进来说。”他看了眼黑狗,问道:“这是你家仆人”叶荣秋迟疑了一下:“是是我的朋友。”周宏宇没有多问:“先进来再说”周宏宇把叶荣秋和黑狗迎进门,匆匆带着他们往厢房走:“我先安排人给你们洗洗,天呐,竟然弄成了这幅鬼样子不过遇到了日本人,活下来就算好的了”叶荣秋苦笑:“是,还活着就很好了。”周宏宇看了眼他五颜六色的脸,调侃道:“快些走,可千万别让我妹妹看见了你这副鬼样子,要不她闹着要退婚,我这妹夫可就丢啦”叶荣秋第一反应竟是去看黑狗,然而黑狗什么表情也没有,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周宏宇命人把黑狗和叶荣秋带去洗漱更衣,叶荣秋和黑狗便分开了。仆人把叶荣秋带进浴室,叶荣秋已经半个多月没看见浴缸和莲蓬头了,亲切的好像看见了亲人一般,差点扑上去抱住莲蓬头狂亲,好歹矜持到仆人蘀他放完水出去,他才急不可耐地脱了衣服跳进水里,把整个人都埋进了水池中。叶荣秋痛痛快快地洗了近一个小时,搓掉了两层皮,如果不是他饿了很久,洗的快要缺氧了,他还恨不得再洗掉第三层皮。换上周宏宇给他准备的衬衫西裤,往手上脸上抹完香喷喷的雪花膏,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叶荣秋觉得自己重获新生了。叶荣秋神清气爽地走下楼,周宏宇就站在楼下等着他。他瞧见叶荣秋下来,笑着迎了上去,拍拍叶荣秋的背:“这才是我认识的二少爷嘛瞧这俊样,我说句胳膊肘向外拐的话,你做我妹夫,可比我妹妹都漂亮”叶荣秋被他说得红了脸,心里却有点闷闷不乐的。他想说我和你妹妹的事情还没成定局呢,别一副这事儿已办成了的样子。可他不好意思当面拂了周宏宇的面子,于是他只能转开了话题:“伯父呢”周宏宇说:“父亲出去了,我妹妹也和朋友出去看电影了,她可是新时代新女性,活泼的很,不甘心做深闺里的小姐。他们晚上会回来,我已经叫人去通知他们早点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吃饭真是好久不见啦”两人一起往客厅走,叶荣秋边走边问道:“对了,你们怎么突然搬家了”周宏宇叹了口气:“这事情就说来话长了,其实也是怕了日本人。我父亲是最关注战时新闻的,两个月前他就说,日本人再这么势如破竹的打下去,武汉沦陷也只是迟早的事情。日本鬼子攻打徐州的时候,父亲说一旦徐州沦陷,东面就打得差不多了,该往西面打了,日本鬼子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武汉,于是他就立刻带着我们就举家搬到宜昌来了。我原还指望着唉都是痴人说梦,那些家伙,有什么值得指望的这一眨眼,徐州真的就被日本人攻陷了如果不是报纸上总在登前线死伤者的报道,我简直怀疑这仗究竟有没有打,为什么城池总是丢得那么快不过我们虽然搬到宜昌来了,在武汉还有很多事情没筹措完成,最近可忙死我们了,成天武昌宜昌两头跑。现在真是后悔当初办了实业工厂,根扎在那里,动都动不了,要卖呢,这打仗的时候谁又肯卖呢难道卖给日本人”叶荣秋听得迷迷糊糊的:“徐州沦陷什么时候的事”周宏宇说:“就是昨天的事啊你没有看报纸吗”叶荣秋已经半个月没看过报纸了,他连馍馍都快吃不起了,哪有闲钱买报纸看不过战场上的消息沿途听人唠嗑的时候多多少少听了一点。没想到,他和黑狗在路上耽搁的这点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大事,连徐州也沦陷了周宏宇苦笑:“我们都说父亲料事如神,他简直比蒋委员长还厉害,一场仗还没开始打,他就能断出最终的输赢来。只不过从开始到现在,父亲从来没说过咱的军队能赢鬼子全是输都叫他断中了”每一个中国人听了这句话都要苦笑,叶荣秋也不例外。这时两人走进客厅,叶荣秋看见客厅里坐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那男人没把西装穿的端正,却穿出了不羁来,衣襟敞着,里面衬衫的头三颗扣子没扣,露出好大的一片胸膛和锁骨来。然而他这样穿却并不邋遢,相反,他生的是一副天生衣服架子的骨骼,西洋人设计的西装在他身上居然意外妥帖合适,慵懒地演绎出一番别样风格来。叶荣秋愣了一下,刚想问周宏宇这位少爷是周家的什么人,周宏宇却先他一步叫了起来:“哇塞,妹夫,你这位朋友身材可真好”这时坐在客厅里的那位把头抬了起来,叶荣秋猛向后退了一步,惊得口干舌燥:这位他看来气度非凡的少爷居然就是黑狗黑狗看见叶荣秋震惊的渀佛丢了魂的样子,也愣了一愣,不自在地扯了扯衬衫的领子:“周少爷,有没有便装这衣服我穿不习惯。”周宏宇本想给黑狗一套长袍马褂,可是叶荣秋说黑狗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佣人。他摸不准黑狗到底是什么身份,便为他准备了和叶荣秋一样的行头,没想到黑狗是块不露相的璞玉,竟能将衣服穿出这种气派来他连忙迎上去:“哪里不合适我看着很合适你穿得这么英俊,反叫我以后不好意思再穿了”他转头对叶荣秋说:“妹夫,快给我介绍一下你这位朋友”叶荣秋皱着眉低声道:“别叫我妹夫。”周宏宇拍着他的肩大笑:“哟,还害起羞来了”叶荣秋微恼地挣开他的手。他要对周宏宇介绍黑狗,然后还没开口自己先愣了:他应该怎么介绍呢他对周宏宇说黑狗是自己的朋友,既然是他叶二少爷的朋友,这阿猫阿狗的名字怎么说的出口可黑狗并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大名。叶荣秋迎着周宏宇期待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说:“他姓钟。”“噢”周宏宇好奇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叶荣秋看了眼黑狗,黑狗似乎很明白他的苦恼,正抱着胸看戏似的看着他。叶荣秋懊恼地瞪了他一眼,硬着头皮含糊道:“他是钟家的长子就是当初在重庆跑货的钟家。你可以叫他阿黑。”周宏宇愣了一下:“阿黑”叶荣秋点点头:“这是他表字。”周宏宇惊讶地看向黑狗,见黑狗没有反驳,便笑着对他伸出手:“阿黑,幸会。”黑狗客气地握住他的手:“周少爷,幸会。”周宏宇忙道:“什么周少爷,我瞧你年纪不大,看样子二十岁”黑狗说:“差不多。”周宏宇拍拍他的肩:“年轻人啊。既然是茂实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跟着他叫我一声宏宇哥就好。”黑狗和他握完手,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叶荣秋。叶荣秋被他看得心惊肉跳,总觉得gt坪醪惶咝耍床幻靼鬃约河肿龃砹耸裁慈堑盟桓咝耍虼诵闹幸徽箪r蛭庑睦锏撵a娜矶计鹆朔从Γ亲尤缋酌愎距嘟辛似鹄础gt这一阵轰动的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叶荣秋的脸瞬间红成了一颗西红蜀,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周宏宇猛地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忘了,你们这一路狼狈地过来,势必饿了许久,我就想着晚上要丰盛地招待你们吃一顿,却忘了让人送东西来给你们垫饥快,快,到那坐着,我们马上叫人送点心来”于是跑来一名下人引着叶荣秋和黑狗入座,周宏宇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吃点,我很快就回来”说罢就急匆匆走了。周宏宇一走,黑狗便凑到叶荣秋身边,笑嘻嘻地在他耳边叫道:“阿白。”叶荣秋心头一跳,怔忪地看着黑狗。黑狗说:“我黑你白,岂不正好。”叶荣秋不明所以,以为黑狗在同他开玩笑,于是便开心的笑了笑:“嗯嗯。”黑狗嘴角勾了勾,那笑却是带着嘲讽的:“叶二少爷,你太抬举了,黑狗怎么配做二少爷的朋友。钟家也早就没了,上不得台面。”叶荣秋一窒,一腔喜悦被浇的灭了个彻底。他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他方才羞于将黑狗的名字说出来,的确是觉得有些丢人,可他不管怎么说,他绝没有看不起黑狗的意思他想要辩解,却只说出了一句“不是的”,就讷讷地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黑狗则已从他身边退开,面无表情地抓起一块糕点丢进嘴里。第三十章晚上,周博海和周书娟都回来了,周宏宇派人请叶荣秋和黑狗一起去用晚餐,叶荣秋去了,到桌前才知道黑狗没有来黑狗主动避嫌,借口点心吃太饱想睡觉,呆在房里没有出来。周博海看到叶荣秋,大为惊奇:“世侄,我听人说你来了还不敢相信。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让人送个信来”叶荣秋说:“来之前送了信,只是出来的匆忙,没等到伯父回信就赶来了,没想到伯父竟然搬了家,我去到武汉,扑了个空,从邻人那里知道你们搬了家,这才又过来的。”周博海讶然道:“你去了武汉我没有收到你的信看来你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搬到宜昌来了,所以信没有送到。这么说,我送去告诉你们新家地址的信你应当也没收到了”叶荣秋苦笑:“是,我出来的时机不对,阴差阳错,全错过了。”周博海说:“你是什么时候从家里出来的从重庆过来,也就三五天的路吧,信我寄出去快一个月了,怎么就错过了呢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难道最近遇上了什么事”周宏宇忙道:“来来,先入座,爹,茂实这一路过来辛苦的很,咱边吃边慢慢说吧”周书娟是最后一个姗姗来迟的人,等到众人都入座了,她才出现。她穿着一身学生装,头发剪得短短的,容貌清秀,打扮很素净,与那些中国传统式妇女完全不同,与叶荣秋见惯了的作风洋派的大家小姐也不同,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新中国的新女学生。她看到叶荣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茂实哥。”当着周博海的面,周宏宇不好意思把玩笑开得太过,于是只是对着叶荣秋挤眉弄眼,叶荣秋故意装作没看见,对着周书娟礼貌地笑了笑:“书娟,好久不见,最近好吗”周书娟说:“挺好的。”也拉开椅子坐下了。周宏宇问她:“你今天又和同学去看电影了”周书娟神色尴尬,含糊地应了一声。周博海不满地说:“什么电影那么好看,你怎么每个礼拜都要和同学去看电影”周书娟微微皱了下眉头,小声抱怨道:“爹,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管我这么多好不好”周博海眼睛一瞪,用力拍着桌子说:“你已经长大了你也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你今年什么年纪了你不是今年就该毕业了吗怎么我每次问你你都推三阻四你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周书娟低着头不吭声。周宏宇凑到叶荣秋耳边小声说道:“妹夫,你叫你爹赶紧来提亲吧,我爹每天都在家里催着书娟赶紧完成功课好嫁人,我都快受不了了”叶荣秋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周博海训了一阵,语气渐渐缓和了一点:“别成天在外面瞎逛你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像什么话”周书娟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没吭声。周宏宇忍着笑对叶荣秋耳语:“我爹在这方面可真是个老古董,书娟当初剪短发的时候,我爹差点没揍她,是我和母亲硬给拦下来的。你啊,赶紧把我妹娶了,帮她脱离苦海吧。”叶荣秋低头喝了口酒。周博海训斥完周书娟,晚餐才终于正式开始了。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