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见任何人,却独独想见她,想见这个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对手。一个从未将她当做对手的人,一个被她恨错的人。季老夫人挣脱了娇娇,来到了薛夫人的身边,与她一样,席地而坐。娇娇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并没有靠近上前。“这么多年,我知道你的辛苦。所以我不与他来往,不与他接触,只希望,只希望你能够放下”说到这里,季老夫人摇了摇头,不在言语,似乎这个时候总是给人感觉多说无益的。大抵上,人生就是如此吧。薛夫人默默的落下了泪:“我是多么想重新回到年轻的时候,如若回到那时,我真的不想再遇到他了,我不想嫁给他。我希望自己能够走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如若没有遇到他,我想我会与表哥结为连理,琴瑟和鸣。许多的如果,许多许多的如果,可是这一切终究是不可能了。我嫁给了他,在知道他的真面目那一刻,我一直在想,自己是真的爱过他么真的了解过他么似乎根本就没有。完全没有我对他有的,只有恨。他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害死了青玉,青玉的悲剧是他一手造成的。”季老夫人握着薛夫人的手。也滑下了泪。“你还有将来”薛夫人苦笑一声,摇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咳咳”她猛烈的咳嗽起来,吐了一口血。大家都变了脸色。“我早就服用了毒药,再毒死他的那一刻,我也没有想着活下去。这一世,我们成了一对怨偶,如今我们共同死去,只希望,下一世,不要让我再碰见他了,不要再碰见了”“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呢”“我死了没有关系,我早就厌倦了这样的人生。英莲青,这一世,我千万次的诅咒你,如今,我知道我错了,再最后的时候,我求你,求你能够帮帮莲玉、帮帮世杰,帮帮薛家的人。所有的错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他们都是无辜的,我告了密,只求,只求能够挽回一些。咳咳他们都还年轻”“我会,我会。”季老夫人不停的落泪。薛夫人欣慰的笑了出来。“谢谢。谢谢你。英莲青,这一世欠你的,下一世我再报答你。”季老夫人看她,认真言道:“你不欠我的,你从来都不欠我。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又何至于这一世活的如此痛苦有时候有些事儿,与我们想的都不同。算起来,我也就未必不欠你的。如今,如今,我们也算是真正看开了吧”薛夫人摇头:“不、我们薛家欠你的,欠季家的。如果没有季家,他不会名扬天下。可是结果呢,他还是害死了自己的学生,他害死了季致远,甚至差点让自己的女婿也死去。学生、女儿、女婿、外孙女,每一个都没有一个四皇子重要,原来,他曾经的那段白月光不是你,原来不是你我恨了你一辈子,原来,那人却是皇后,是死去的皇后,可笑,太可笑了”薛夫人似乎已经支撑不住,再次咳嗽起来,不断的吐血。“其实我的人生,可不就是一场笑话吗一场始于他的笑话”薛夫人面上带着笑容,不断的呢喃,慢慢的倒下薛大儒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薛夫人也不在了,娇娇看着这一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她终究在最后时候做了对她子女最好的决定,可是她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娇娇不知道,人生是不是真的这么多的遗憾。她将痛哭的季老夫人扶了起来。季老夫人握着娇娇的手,不断言语:“其实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关系很好的。如若没有薛大儒的仰慕,也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娇娇心情很复杂,薛夫人以为自己怪错了季老夫人,她知道了薛大儒与皇后的旧事,可是娇娇清楚,即便是薛大儒与皇后有过什么,他喜爱季老夫人这事儿也不是假的。自然,现在说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薛大儒终究是死了,薛夫人也是一样。娇娇将季老夫人扶回了季家。季致霖呆呆的站在院子里,见两人回来,怔了一下,随即连忙过去扶人。娇娇看他,叮嘱:“近来事情太多,祖母受了很大的打击,你且多照料些。我想,我还需要进宫。”季致霖点头,他看着娇娇的表情,叹息一声言道:“薛家的事儿,麻烦你了。”娇娇摇了摇头:“谈不上麻不麻烦,该我做的,我不会袖手旁观。而那些四皇子的党羽,有问题的,我一样不会善罢甘休。”季致霖点头。看季致霖难过的表情,娇娇想了一下,开口。“也许我们会因为伤痛的不能自已,可是这就如同一颗坏掉的牙,拔得时候固然疼,但是往后的日子才是舒畅的,留着它固然是不会有一时的阵痛,但是却会长久的让你痛苦,倒是不如一劳永逸。”季老夫人和季致霖都看她,娇娇抬头。“所有人做错了事儿都必须受到惩罚。没有人可以例外。”娇娇知道自己是个执拗的姑娘,可是,对皇后、对薛大儒,她没有一丝的同情心,他们害了那么多的人,必须有惩罚。而三皇子娇娇沉默半响,言道,她必须见一下韦贵妃了先前她觉得,自己可以不说,但是,混淆血统的事儿,她不能就装作不知道,不管如何,皇上和韦贵妃都是她的“亲人”。马车缓缓的行驶,娇娇坐在马车里迷茫的看车外面,许是因为今日刑部与九城巡防司联合抄家的行为,路上的人并不太多。是啊,每次有大事儿,大家可不都是一样躲的远远的么生怕牵连上什么。娇娇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觉得,她心里的疑惑一丁点都没有减少,一丁点都没有,多可笑。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后做的这一点她信,薛大儒做尽了坏事儿她也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整件事情里,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很违和。仿佛,她透过重重迷雾有什么找不到方向。“公主,到了。”听到了彩玉的声音,娇娇整理了下衣服。宫中并不允许使用轿子,娇娇并没有特例。青莲和彩玉陪在娇娇身边,三人往韦贵妃的昭和宫而去。长长的宫墙,青砖红瓦,往日里娇娇从来不曾看这些,今日却觉得心境有几分不同。“你们说,每日在宫中这般行走,是怎样一种心境”彩玉摇了摇头,她不是宫女,并不理解这样的心情,虽然在宫中住了一段时间,但是却又与旁人不同。青莲微微笑言:“其实,哪里有什么心境呢只不过想着,凡事不要给主子的事情搞砸,这样便是很好。”娇娇想了一下,可不正是如此么许是宫中有再好的景致也是没用的,做妃嫔的想着得到皇上的心意,算计其他人又防着被其他人算计。而做宫女的只求能够安安稳稳,又哪里会想这些呢“青莲,你进宫多少年了”青莲想了下,回到:“二十年了呢。我四岁就进宫了,那个时候我年纪小,特别不懂事儿,不过还好,我遇到了韦贵妃,一切都过去了。”娇娇顿住脚步,看青莲,想了一下,笑言:“说起来,不管是你还是青音、亦或者是祖母身边的几个大宫女,似乎年纪都并不是很大,也不过二十来岁吧。几个老嬷嬷倒是鲜少在祖母身边。”青莲点头:“贵妃娘娘身边的老人并不多的,只有江嬷嬷、于嬷嬷几个,她们都年事高了,贵妃娘娘体恤她们,安排的伙计也少了许多。”娇娇明白,不过心里却有一丝什么违和的地方划过,似乎似乎这段时间她总是会觉得许多事儿都违和,可是如若真的让她说,又并不能说出个一二。“祖母吃了太多的苦了,人人都道这宫中好,可是宫中女人的辛酸又有谁人能够知晓呢”娇娇叹息。这叹息不光是为了韦贵妃,也为了其他人,没有人是赢家。青莲心有戚戚焉:“可不正是么贵妃娘娘受的苦太多了,那尽二十年的佛堂生活真是让她看尽了辛酸。”“是啊,祖母”娇娇霍然停下了自己的话,她看向了青莲,青莲被她看的奇怪,不禁问道怎么了,娇娇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继续前行,不再言语。她刚才突然明白先前的违和感是从哪里而来,是韦贵妃。韦贵妃二十年前还在佛堂,可是青莲却也跟着她那么久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虽然韦贵妃看似什么都不管的与世隔绝,可是心里未见得这么想,如若不然,她不会培养青岚青莲青音她们,按照她们的功夫,如若不是自小打下基础,是绝对不会这般厉害的。娇娇想着韦贵妃的话,心里越发的疑惑起来,韦贵妃对她的好是可以看见得见的,她自然相信韦贵妃不会害她,毕竟,他们是真正的亲人,可是,韦贵妃真的如看起来那般的无害么也是未必的吧。韦贵妃不是看起来那般的不在乎权利,也不是如看起来那般全然没有还手的能力,便是从她培养人手开始,娇娇竟是觉得,自己有几分看不清楚自己祖母了。待到来了昭和宫,韦贵妃正在沏茶。她早已得到通传,知晓娇娇要过来,见她俏灵灵的进门,微笑摆手:“祖母琢磨着,你也该来了,怎么样,外面处置的如何了”娇娇含笑坐在了韦贵妃的身边:“祖母放心吧,一切都好,楚攸会处理的很好。不过,薛大儒被薛夫人毒死了。”韦贵妃点头。先前皇上已经收到了楚攸的消息,谁也没有想到,薛夫人竟然出卖了薛大人,也毒死了他。韦贵妃叹息一声,言道:“我一点都不奇怪,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哦”娇娇看韦贵妃。“为母则强,她的二女儿已经死了,她还要顾及薛家,顾及自己的大女儿和儿子,也许,薛莲玉会因为季家而无事,可是薛大儒害死了季致远,也重伤了季致霖,薛莲玉在季家又如何自处还有他们的儿子薛世杰。他总归是逃不掉的,而今倒是最好的了,她出卖了薛大儒,毒死了他,一切都不同了。皇上最起码也有了放过薛家的理由,而且,季家也不会再埋怨薛莲玉,毕竟,她的母亲亲自杀了她的父亲,这对她来说也是极为重大的打击。算起来,这步棋,大抵是最对的。”韦贵妃将茶碾碎,开始冲泡,娇娇拧着眉,陷入沉思。再看韦贵妃,倒是十分的轻松。事情发展的太过突然,所以许多事儿娇娇当时都没有细想,可是如今想起来,她又发现了第二个疑点,就如同韦贵妃所言,薛夫人是为母则强,那么,她是怎么知道薛青玉的事儿的。薛大儒必然会严密的将此事防守起来,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一个内宅妇人。看娇娇愁眉不展的样子,韦贵妃笑了起来:“如今瓦解了四皇子一系,拆穿了皇后的真面目,我们都该高兴才是,你又为何如此的愁眉不展”娇娇沉吟半响,开口:“祖母,我有一个怀疑。”韦贵妃停下自己手里的动作,看娇娇,“什么怀疑”娇娇盯着韦贵妃,言道:“我怀疑,当年皇后将三皇子和四皇子互换了。她有家族遗传病,所以她豁出去了一切,只为将来能为她的儿子都筹谋一些,她拼上了所有,甚至不惜留下一些证据,只为将来能够扳倒四皇子。”韦贵妃看娇娇,并不说话。“她自己对付不了旁人了,就利用薛大儒和四皇子做那把刀子,她为自己的儿子扫清了所有的障碍。我找过周家,周冲周太医很明确的留下了话,皇后是故意要在那一天生产的,不仅如此,皇后的孩子还是先出生的,先出生却不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待到三皇子出生一个时辰之后四皇子就出生”韦贵妃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看着娇娇,问道:“你与你祖父说了”娇娇摇头:“我先来告诉祖母的。”韦贵妃复尔垂下了头,她看着娇娇,想了半响,言道:“如今剩下的皇子中,八皇子心如止水、五皇子为人不行、七皇子只恋木工活儿,看起来,总归是三皇子最合适的。你并没有证据,就算是有证据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不是吗我们总归是要考量的更多。在这件事儿上,我们没有权利太过顾念私人感情。”娇娇一直都紧紧的盯着韦贵妃,她说每一句话娇娇都在揣摩着,突然的,娇娇就笑了起来笑的十分单纯。“怎么了”韦贵妃停下了话茬儿,看着娇娇,被她笑的十分不解。娇娇笑的直不起腰,好久,看着韦贵妃渐渐拧起的眉毛。娇娇终于止住了笑意。她擦了一下笑出来的泪水,认真问道:“祖母,你能告诉我么您瞒了我什么”韦贵妃面色讳莫如深。“就算您与三皇子有感情,可是这不该是您应有的态度,您知道了什么,隐瞒了什么我犹自记得您对皇后的恨意,如若没有皇后,您不会母子分离这么多年。”韦贵妃看着娇娇认真的小样儿,突然也就笑了起来,她将烧开的水沏入茶壶,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你又知道了什么呢”“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这件事儿必然没有完,一定有许多我没有弄清楚的地方,我不清楚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可是我坚信,一切都不对。自然,我不是说皇后的为人和薛大儒的为人,对他们,我是可以确信的,可是许多事儿还是有许多的隐秘在其中。祖母,我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