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把长刀放在地下,找了一棵树,撩起了黑衣。原来是小解。迟衡暗喜,哧溜一声下了树,飞速地跑过去捡起了长刀。正小解的烈哥感觉背后一阵风袭过,抖了抖尿,察觉不对劲回头看去时,迟衡已经拿起刀。“兔崽子”烈哥气急败坏,想追,急忙还尿不完。迟衡冲他挤出鬼脸,在做个挥刀自宫的姿势,不顾他“兔崽子,老子我宰了你”的骂声,撒开腿一路狂奔。“兔崽子,站住”烈哥满脸通红,扯开喉咙就喊。数百年的林子照不进多少阳光,绕着白茫茫的晨雾,三个黑衣人哪有迟衡熟悉这地儿,你呼我应也不济事,差点还迷在了林子里头。迟衡早把他们甩得远远的,跑出了林子直奔草房,草房也不见钟序。迟衡一路找,一路喊,想找个人问吧,今天跟撞鬼了一样,死活见不到人影。这地儿不是老就是幼,不会都逮了去吧,迟衡心底一阵凉。“阿衡。”一个白发的老奶奶颤悠悠地出来,“小孩儿们都领粥去了,说是来个了王族的什么侯爷,在城中的庙前给大家散米来了。”迟衡气鼓鼓地说:“骗人的,千万别信。奶奶,见到序子吗”奶奶笑呵呵:“就是序子领着去的。”“他领着去的,他的腿谁背他去的啊”钟序腿脚不好,不可能跟着大家胡跑,更别说领着跑了。奶奶却说:“他的腿早好了啊,阿衡你也赶紧抢点米去,就在那观音庙”早好了又骗自己迟衡半信半疑往夷州城中跑,还没到城中就见四面八方逃难的人涌过来,一个比一个穿得破烂,面黄肌瘦,个个眼珠子放光。还有洪亮的铜锣声嗵嗵作响,十分热闹。从去年的大旱又大涝之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迟衡没心去抢米,在拥挤的人群里喊着钟序的名字。心诚则灵,不一会儿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过来:“阿衡哥,序子哥在衙门里说事,让我们在这里等他。”衙门这混蛋又犯什么事了黑压压的衙门府是夷州城里少数没被破坏的地方质疑,因为无论谁来占城为王,总得找个地方落脚。衙门府红砖黑瓦,明亮宽敞,虽旧却气派,像大家族里最有威严的老头一样。迟衡心急如焚往衙门前一瞧,不见升堂更不见衙役,反而衙内大院里头有几个人在装模作样的耍刀弄枪。说是耍刀也不像,要架势没架势,有个人举起刀不知道怎么会,估计刀太沉了没抓住,往后一倒差点把他自己后脚跟砸了。旁边看的人笑嘻嘻的。不像有事的样子,迟衡放下心来,大着胆子进去就问:“大哥,见过一个叫钟序的小哥没”有个知道的就往衙门里一指:“好像是在里头。”这可是大堂啊,从没进过,听过进里头的甭管有理没理都得先扒一层皮,迟衡好奇地往里走。就这当口,大堂走出来一年轻人,二十来岁模样,戴着一顶秀才帽,一身青衣齐齐整整,长得斯斯文文。两人撞见,他把迟衡打量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小哥,你也参加我们颜王军么”阎王军名头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迟衡没摇头没点头:“我找钟序。”“你是迟衡”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迟衡睁大眼睛看他。那人笑了:“钟序说自己还有个兄弟,人瘦,力气特别大还跑得快,想来是你了”这都是夸人的话正说着呢,从大堂的里屋跑出一人,圆溜溜的眼睛,不是钟序是谁两只眼睛又亮又圆,两条腿比谁跑得都利落,声音很开心:“阿衡,我还说找不见你呢”钟序嘴快,没等迟衡问就跟倒豆子一样全倒出来了。原来,之前占了夷州城的是乱军,当朝天子特派了大将军颜王下来平乱。这颜王来路大,是皇上的大舅子,特别能打仗,据说可以一人之力敌千人,带兵作战百战百胜。颜王军就是颜王统领的军队,颜王派人平了夷州城,现在又平隔壁的元州去了,只留下一支队伍来讨伐剩余的乱军及安抚夷州百姓。带队伍领头的,封的是“招讨草贼校尉”,叫梁千烈。眼前这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是辅佐校尉的副校尉,叫左昭。夷州现在破成这个样子,连活人都见不了几个,梁千烈和左昭就想了这么个领粥的法子,把人都吸引过来,一是赈灾,二还是招兵。等钟序说完,左昭慢悠悠地续上一句:“我们奉的是天子之意,名正言顺,上有良将,下有精兵。我们招的也不是普通的兵,而是骁锐骑兵,以一敌百,收复夷州,指日可待。”说得一套一套的,迟衡将信将疑。打战的,不管赢输都说自己是替天行道,别人全是乱军。“你也能以一敌百吗”迟衡反问。一看就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左昭却不恼,淡然一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更是大丈夫。”迟衡愣了,钟序扯了扯他的袖子:“我都替你写上名字了。”啥迟衡瞪着他。左昭不急不躁:“没有关系,我们颜王军不强抢不豪夺,不想从军的不勉强。就算实心想留下,还得能过关才行。”“过什么关”“骑兵,当然要能骑才行;不会骑的,也得会耍些刀剑;就算什么都不会,至少身体也要扛得住。”左昭指了指外边正耍花枪的人说,“比如那位小哥就欠了点,风一吹就倒。勉强留下,也得苦练上半年才让上战场。”这么一说,一般人还不行,迟衡看看自己,不比耍花枪的强。“说到底,最要紧的是上进心,敢打敢拼,善学活用。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们才十六岁,守着现在能有什么四处逃窜,跟飞禽走兽有什么两样就活了一条命。要是跟着我们,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大好河山供咱们开疆拓土。”说这话时,左昭掷地有声,听得人不由得一阵热血上头。钟序凑到迟衡跟前说:“这次跟以前真不一样,是不是”迟衡沉默了一下,忽然问:“能学骑马不”夷州曾是富庶之地,民风温和,青山绿水,却不产马匹,善骑射的人更少。左昭笑道:“等梁校尉回来,他骑马飞出的流星锤,气势如雷,无人能敌。”院子里耍刀耍枪的人渐渐都走了。两人眼巴巴地等着。不出半个时辰有人风风火火地闯进衙门来,左昭迎上去:“千烈,怎么去了这么久”迟衡定睛一看,顿时傻了,黑衣凛凛,威风八面,正是在林子里被自己抢了刀的人他就是校尉梁千烈梁千烈也抬眼一看,巧了,咧嘴就笑:“你这兔崽子,让我好找”迟衡拔腿要跑。梁千烈一个恶鹰扑食,迅疾如风,将迟衡逮了个正着。他的劲大,稍微使力,就跟攥桶的铁线一样牢固,迟衡根本动弹不得。“以为我是吃素的呢刚才是老子我没留心,不然怎么会你这臭小子得手”梁千烈哈哈大笑,单手叉腰,“我的刀呢臭小子还来”“我藏起来了,你先放开我”见他并没有恼羞成怒,迟衡喊道。4〇〇三三那么一把长刀能随身带着早被迟衡藏好了。还好梁千烈没计较,他看中了钟序的机灵,见迟衡胆子又大身手也快,是两个可塑之才,便将两人留在旁边吃午饭。迟衡食不知味,啃着窝窝头,凑近钟序:“他真的很厉害”钟序使劲点了点头:“我都看见了,梁校尉骑在马上,抡起了那什么流星锤就把一头特壮士的牛给砸死,可快可准了。跟着他,咱们准没有错”“在哪里看见的你的腿没事了”迟衡终于想起了这茬事,质疑地挑了钟序几眼。钟序脑袋一缩反咬一口:“还不是你整天让我呆着,要不早好了”“我爹就是因为扭伤了腰没好好休息,最后风钻到骨头里,受寒去世了。大夫都说他要是歇好了,再活一百岁都没问题。”“大夫肯定胡说,扭伤能让人去世啊”钟序一吐舌头,把迟衡的腰一搂,“别生气了,逗你玩呢待会儿梁校尉还抡那个流星锤,你要是觉得不可信咱们混了这顿饭就走呗。还有,你猜梁校尉多大了”“三十多”“二十三他们都才二十多岁,跟着颜王打了好几个州了,骑马骑了几万里路,翻过的山游过的河不知有多少”钟序信口开河,毫不掩饰心中的羡慕向往。迟衡睁大了眼睛,左昭也就罢了,左右是个二十来岁的白面书生;梁千烈身形高大,肌肤黝黑,蓄的是络腮胡子,说他三十都有人信,想不到这么年轻,心底的敬佩添了几分。吃完饭,梁千烈有心要亮一亮绝活,便找了个空旷的野地,让那些报名从军的人站一旁看着。听说领头的将领要献技,一时间观者如堵,钟序拉着迟衡站到了最显眼的地方。一个军士牵出一匹高头大马,那马膘肥体壮,皮毛黑得发亮。梁千烈一身黑衣,飞身上马,黑马一声长鸣,奋蹄向前,扬起灰尘无数,眨眼工夫连人带马消失在尘埃之中。众人不明所以,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不多时一个黑点飞驰而回,黑衣如夜黑马如电,直奔一棵老树而去。马上的梁千烈双手一扬,铁红色的流星锤闪着红光穿树而去。眨眼功夫,他又猛然一收,流星锤稳稳落回他手中。与此同时听得一声巨响,只见那树已生生的穿了一个洞,洞口极圆,就好比树中心掏出来的一样。众人又惊又喜大呼过瘾。梁千烈爽朗大笑,手执缰绳又跑了一圈,瞅准贴着地面有棵小草,不过三四寸高,那枝头先发了一朵淡红花。梁千烈两腿一夹,黑马斗志昂扬向前,眼见离那草近了,梁千烈双腿夹住马背,忽然翻身倒下,半个身子都歪出了马身。众人惊得大叫。只见他长手一伸,轻轻松松地将那小花掠到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回马身。众人又发出喝彩声,迟衡也看得眼珠掉下来。一招穿树一招摘花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众人纷纷折服,有个四五十岁的兵士还说:在战场上生死不知多少回,也没见过这样出众的人物。在一片赞扬声中,梁千烈意气奋发地翻身下马,手中的花依旧盈盈可爱,不见一丁点伤痕。钟序趴在迟衡的耳朵旁说:“连校尉都这么厉害,可想颜王有多厉害了”钟序在落难前是大家子弟,见得不多但听得多,知道元奚国那些个森严的等级。校尉统兵三千,上边还有都尉、行军总管、朗将、大将军等等好几层军衔呢。迟衡则是一般人家出身,出生那年恰是永安元年,皇帝刚就位。迟家祖上有人官至大将军,所以家中藏书不少,到迟父这一代早就没落了。迟父是个迂腐秀才,逃亡时非要把书带上。除了迂腐,迟父还有些文人的傲世情怀,便带着家眷逃进了深山,归隐起来。山高战祸远,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因极少见到外人,迟衡也就不谙世事,到了十二岁,只会跟着父亲写写字,倒把那些极深奥的古书看了个遍。谁知十二岁那年,迟父因病去世。不出半年,迟母也病逝,将迟衡托付给了两个家仆。两个家仆将迟衡带出山来,结果就遇上了一场乱战,从此走散。迟衡孤身一人,跟流浪儿一样四处游荡,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好几次也被差役匆匆抓上战场,奈何时运实在不济,他一上战场这战一准输,每次都只剩他一人,连投奔的地儿都没有。遇上了同样家破人亡的钟序后,日子过得紧巴了,以前还能吃上饱饭,两人搭一起,连吃的都捞不着。迟衡一琢磨,自己连刀都没摸过,以前都是拿着铁锹锄头上的战场。看这梁校尉身手这么好,又说会亲自教大家刀枪剑法,应当跟以前是大不一样。除开这些,他还有一个私心:今天早晨遇上的红衣郎就让自己学骑马要杀敌,指不定他就是从军的呢。迟衡转头对钟序认真的说:“要是能骑马,呆这里也挺好的。”钟序笑弯了眉:“就知道你会同意,我也是看了梁校尉的功夫这么俊才心动的你竟然喜欢骑马没听你说过呀你还喜欢什么呀从什么时候喜欢的”见他越凑越近,迟衡脸都红了:“今早。”借着取刀的时间,迟衡又跑去河边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被自己误伤的小孩,那孩子鼓着脸不理他。而“半路打劫”的男人原来本就受伤,没法子才会抢迟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