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去还靠谱。”迟衡的心一痛,默不作声。“这种招安不是惯常的招安,跟朝廷没多大关系,纯粹是霍斥投靠颜王军。霍斥这贼子头,不见兔子不撒鹰。之前已经谈过好几轮了,不是很顺。甭管明年进攻哪里,这事都不能搁在半路。”迟衡默默地听着。看他形似放空的模样,梁千烈梗了一下,克制住暴躁:“霍斥的要求太多,不是我想答应就能答应的,还得看颜鸾的意思。所以霍斥提出:要见颜鸾。”颜鸾迟衡抬起眼睛。梁千烈暗喜:“可一直没成,一则霍斥怕我们给他挖坑,不愿出夷山;二则因为颜鸾入冬后回京了。现在有个绝佳时机,颜鸾数日前从京城回来,将在夷州和元州的边界稍作停留。他发话了,拿出十一分的诚心,面见霍斥,把议和这事说个明明白白。”迟衡竖起耳朵。“霍斥这人性子直,倒不会耍花招,但他那个军师可恶得很,难保背后出什么馊点子。我们不给他们挖坑,就怕他们给我们挖坑。”古照川一看都外柔内毒,迟衡问:“朗将带了多少人”梁千烈挠了挠头发,叹气道:“这就是我让你去的缘故。颜鸾一向自负,出行从不带人。何况这次在京城,受了一肚子气,他肯定又是一个人跑回元州的。。”迟衡紧张了:“一个人,万一有埋伏呢”梁千烈不满地说:“你又不是吃干饭的要不怎么让你去当信使做牵引让你去就是保证万无一失,要不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行商议一事宜早不宜迟,颜鸾做事,一向果敢,说一不二,他要是不带侍卫,侯爷公子哥的脾气,谁都没办法。”迟衡肃然。“至于你,算是信使,也是不能带兵的,要不霍斥肯定又疑心,又见不成,这事就没完了。迟衡,就这么个事,你愿意去不”梁千烈看着他,目光满含期许。“什么时候出发”迟衡过得清闲,曲央却不同。黑狼队群龙无首多时,他从炻州一回来,立即整顿军纪,又分立了四位头领布置队内要务,并挑了些精壮的新兵扩充黑狼人数;此外,他还特意挑了拔尖的人,另组了鬼狼队,专往各地收集情报等,以备不时之需。总之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所以,纵然二人睡一个房子,竟也不常见到。这天晚上,临睡前也没见曲央回家。迟衡半夜醒来,见一盏灯昏黄,三两点光亮,曲央一身旧黑衣,手执毛笔,专心致志。“曲央,不睡吗”“过一会儿就好,你先睡。”曲央正在写的是练兵纪要,写好之后给属下头领,作为练兵的规则。白天没空,只有挑灯夜书。迟衡也没了睡意,又不好打扰曲央,便起来为他研墨。一边看他写好的纪要,越看越起劲,因为曲央不止细写了刀法的诀窍,更有兵教法制刑令等,语句朴素简易,却扼要明了。因都曾领过黑狼队,看到精彩处,迟衡忍不住说了自己的想法。曲央觉得有理,依言写下。二人一边说,曲央一边写,妙思如泉涌一般,也十分高兴,索性将笔搁下,与迟衡就练兵心得聊了起来。越聊越投入,越聊越合心,竟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心有灵犀,大有相谈恨晚的意思,二人一谈至深夜,浑然不觉地冻天寒。其时已过二更,迟衡舒了舒肩膀胳膊,有点酸痛,才想起要说的事:“曲央,我要出去半个月。”“去哪”曲央讶异,“我还特地和梁胡子说让你统领黑狼呢。”迟衡感激道:“黑狼还是你统领最合适。”说罢,将招安之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曲央沉默片刻,说:“朗将梁胡子让你去保护朗将朗将的身手很厉害,当初千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可没听说要人保护。”迟衡解释道:“招安之事重要,朗将身边没带人,多少是要提防的”曲央径直把灯灭了,打断他的话:“早睡吧。”第二天,漫天白絮,纷纷扬扬,好一场大雪迟衡戴着苍青色的斗篷,没等进马厩,就见最外头拴了一匹雪青色的马。那马生得十分矫健,肌肉有力,鬃毛长长的,一丝不乱。见迟衡来了,马尾随意一甩,拂过马背,闲适如行云。迟衡被吸引住了,上前摸了一摸。马踏了踏白雪,回头看他。马的双眼十分大,瞳仁清澈,高昂着头嘶叫了一声,而后低头在他身上蹭了一蹭,又温顺又俏皮,讨人喜欢的小孩子一样。迟衡满心欢喜地抚摩着它的头,爱不释手。“喜欢吗送给你的。”曲央一旁,嘴边含一瞥隐隐的笑。“真的”迟衡又惊又喜。“你喜欢就好,前天无意中看到,颜色特别,就买下了。”曲央说得随意,拍了拍马鞍,“你这次走得远,得要一匹好马才行。看样子,脚力也还行。”迟衡高兴得不像话。曲央递给他一件青色的袍子:“穿上吧,这天气,越来越冷了。”说这话时,他不看迟衡,却看漫天的雪花。青袍内缀一层绒,一看即十分暖和。仗着年轻血气足,也没有多余的衣裳,一整个冬天迟衡都穿那两件旧单裳,实在冷得不行就跑火边烤一烤,挨过了一天又一天。其实曲央自己也是两件单裳加身,过了一冬。见迟衡不接,曲央上前一步,青袍迎风一展为他披上:“一路小心。”44求收藏7天日更作者有话要说:tgt亲们,明天我歇息一天,周三继续更新周四之后又将是七天连载啊,请多多支持喔thr size1 gt四十四一川疏雪,偶见雪下梅枝发花,十分动人。十二月的夷山,风景与秋日全然不同,肃杀之气尽出。夷山山脉连绵千里,霍斥的本营所踞的山头叫霍山,也是因霍斥而得名的。上次是被霍斥亲自领进本营的,走的全是人烟罕至的小路,且畅通无阻。这次得走惯常去霍山的崎岖山路,所以才到关口就被拦住了。霍斥已经十分成气候了,关卡与城池无异。迟衡报上名,守关的小兵跑去问了半天。迟衡的手脚停在原地均被冻得发麻了,才姗姗回来,终于让进去了。迟衡骑着大马,被领进了关口。这里的地形十分险峻,悬崖峭壁,走不到百步,转了一个弯,小兵指向前方:“通报过了,你自己进去吧。”前边是陡峭的断仞,脚下是万丈深渊,中间唯有容一人过去的铁链桥。迟衡一看,不由叹服,说是铁链桥,实则只有三根铁链,横在两崖之间,上边一条铁链供手拽,下边两条铁链,供脚踩。风呼呼地呼啸,如入鬼谷。天堑。这就是天堑。迟衡顿时明白了,为什么霍斥一直没有被剿清,山路已经崎岖,这个关口还如此险峻,只需要守住本营的另外一个出路,就足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除非插翅飞过才能到达对面。所以,霍斥有如此地利在,何愁外敌迟衡将马交给小兵,请他帮忙看管,自己则拽住冰冷的铁链,摇摇晃晃中走了几步,低头一看,如踏虚空,脚下不由一抖。别说英雄一身肝胆,到了此时由不得你两腿发颤。更别提还有宿在崖壁上的不知名雄鹰秃鹫或是什么恶鸟嘎嘎地嘶叫,天色阴阴沉沉,地狱亦不过如此。晃晃悠悠终于爬到对面,迟衡的汗水都湿透衣裳。守在铁链这头的大胡子兵士喝喝地笑:“不错啊小伙子,手脚挺麻利的,好多人还没走两步就回去了,也有走到一半死活吓瘫了的。”迟衡看看僵硬得张都张不开的手,心想自己离瘫也不远了。“大哥,霍山到处都是这种天堑吗”大胡子兵士咧嘴:“老天爷哪能给这么多,就五六个,这条属最轻易的。”看来,霍斥充分利用了这种天堑地利,将要紧的东西如兵器如军粮全守护起来,难怪之前数年,夷州历任掌权者多次剿匪,都丝毫没有触及,反而让他越来越壮大。但是同样,话说回来,这种天堑是地利,也是局限。弱小时可以倚之为护佑,但一旦壮大到一定程度,则会成为禁锢的牢笼。毕竟这只是山头,再大的山头也是山头,跟城池不能相提并论。别人是打不进来,但他也走不出去。这应该是霍斥为何有意与颜王军合作的主要原因吧,他不甘于只做山头大王。跟着大胡子兵士往里走,越往里越有人气,叮叮当当敲着铁器,转了好几个弯,豁然开朗,迟衡看着耸立在前方二层楼高的高台,就是那夜自己窥探过的地方。黑夜与白天,原来是如此的不同。霍斥坐在大堂。迟衡恭恭敬敬施礼,将梁千烈给的信函递上。见他这么规规矩矩,霍斥哈哈一笑接过信函:“跟大哥还这么客气的。夷州城是断粮怎么的,才几天不见就瘦了这么多,早让你到我这里来,猪肥羊壮野味又多,保管你吃得白胖白胖。”听这口气,全然忘记当初怎么不让自己的走的。“照川也有失算的时候,他说你回去之后,铁定会立即被左昭遣过来当信使,哈哈哈,害得安错每天盼,盼来了一个不是一个又不是,今天给他个惊喜。”霍斥拆开信扫了一眼,放到桌上。迟衡勉强一笑,当初,确实被遣过来,若非中间曲折也不是如今这样。“这是怎么了,气色也蔫蔫的,关口那些弟兄们没为难你吧。”霍斥皱了皱眉,“以前多精神,现在整个颓了,跟换了个人似的,在梁千烈手下不顺心怎么的”霍斥粗中有细,再问下去,非得把底儿都刨出来不了。迟衡赶紧岔开话题,说明来意。“颜朗将有空了不如请他上夷山来玩一趟么,哪里见不是见,霍山的风光也不错嘛。”霍斥咂摸了一下,玩笑着说。这怎么行来了就掉坑里了“朗将和梁右将军都很看重议和这事,不知霍大哥什么时候方便”“右将军梁千烈升得够快啊,看来颜王军真是要不一样了。”霍斥若有所思,“腊月,就等过年,哪天都闲。你说朗将会在哪里停”元州在西,夷州在东,一衣带水,中间隔着一条元湘河。迟衡指着地图上的元湘河:“这一路上,霍大哥随意挑个地方都可以。”既是尊重,更是明示:颜王军诚意十足,坦坦荡荡,绝对不是敷衍不是陷阱。霍斥没有正面回答,哈哈一笑:“上来也不容易吧,吃饭了再说。”席上,古照川见了迟衡,又惊又喜,打量半天:“怎么气色这么差,你有没有觉得胸满雍滞,会不会觉得骨节酸疼,来,我给你搭个脉。”迟衡手搭在桌上,实话实说:“白天会,睡着的时候就好。”古照川诊得极为认真,仔细查看了他的眼皮及舌苔等,末了问:“有没有觉得举动乏力”“还行,我最近睡得多。”古照川凝眉一想:“记得上次走时安错给了一些药,你都没喝吗现在喝也来不及了,紫茯的药性正是最强的时候咳,你多久没有,咳,出精了梦寐精泄也算。”迟衡茫然地看他。听得一旁的霍斥忍不住笑了,古照川没半点不好意思,一派正经地又问了一遍。迟衡的脸顿时烧了一烧,飞速回想了一下,很久了,他就喝过一次,自从钟序出事之后,他无心其他,药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至于软了还是硬了,他也根本就没关心过,似乎一直以来,是没有泄过,也没有硬过了。想罢,飞快地、偷偷地蹭了一下,软软的。迟衡微惊,又淡然了,这个,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古照川明了。安错姗姗来迟,一身蓝棉衣,把身体包裹得鼓鼓囊囊的,见了迟衡,愣了一愣,飞扑上来一把搂住,高兴得声音都走调了:“啊,迟衡你可算是来了”古照川笑眯眯:“看,我就说他会回来嘛”明明当初你说的是立刻,都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抱够了,安错歪着脑袋把迟衡看了看,当机立断:“是不是没喝药”瞬间被扒光的错觉。迟衡此刻特想回马立刻奔回夷州城,郎中真是最可怕的人。“这下可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