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人。如今燕父每逢春天就必大病,就是当时血刃仇人时不慎被袭留下的病根那个大仇人也是很有本事的人,不然不会成为公敌。当然,燕母当时也是被救者之一。铁匠点点头:“对,他还会千里救美人。”燕行学着他的样子,坐在草垛上,盯着自己的剑,没淬火的剑看上去已经很锋利了,比电还亮。剑旁边还有一把很粗笨的刀。傻不愣登的。“这刀是谁的”燕行好奇地问。“和你的剑是同一块邙铁,半点没浪费。”铁匠咂了咂舌。“但它是刀”铁匠笑了:“刀剑刀剑,刀跟剑是一家。”可这把剑上看去这么漂亮、这么威风;这把刀看上去就破落得很,像从土里刨出来的一样。铁匠却说:“道理跟人一样。虽然是一家所出,你爹就很漂亮,像那剑;我就很龌龊,像那刀。心是一样的心,看到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我也想成为一把慷慨生死的刀,能跟你爹这把君子剑一同横行天下。”后来的话,燕行没太懂了。铁匠偏偏说上劲了:“剑有剑的好,刀有刀的好。剑出世,刀入世。出世的人,经不起一点尘染,稍微有个往事就放心底,看似出世,其实就是死倔。入世的人,俗,俗不可耐,但我们经得起事,什么都看过,也看得开忘得了,这样的一辈子,俗点又怎么了”燕行睁着溜溜的眼睛看他。眼睛是浅碧色的。铁匠刮了一下他的鼻梁:“眼睛这么漂亮,你可不能这么看我,当年你爹就是这么看啊看啊,把我给看倒了,现在都没硬气起来。”燕行眨了眨眼。铁匠拿起那把剑:“我一直想为你爹铸一把绝世的剑,绝无仅有的那种。可惜,还没找到最好的铁,他就不拿剑了。”上一把剑,燕父血刃仇人之后,就扔进了河里,从此,世上好剑无燕君。“我的会成为绝世好剑吗”燕行脆生生地问。铁匠笑了:“这个不在我,在你。”“我”“所有的武器都是有灵性的,你的心就是剑的心,你待它好,每天将它养得好好的,它就会助你成为绝世之剑。”铁匠蓦然笑了,眼睛发亮,只一刹那,像最利的剑,长剑拂过,太平如湖。“养”“除了养,还要御”“御”铁匠又笑了,大声的笑:“是的,御剑不能由着它,不能让剑横行霸道,你要告诉它,向善,向心,心是怎么想的,剑就要怎么走。”燕行不说话了。铁匠还在大声自言自语:“用心御你要驾御它,你要让它的每一剑都行云流水,但又绝对可以收得回你不能让剑带着你走,不然它会横行霸世,反而把你钳制住了。最后,你会被它抹掉所有人性会成为剑魔,你不再是你”燕行再度睁大了眼:“可是,爹爹说:行剑不但要随心,也要随剑。”铁匠忽然怒了,眼睛睁得如赤色铜铃:“你爹爹说谎,他从来都没有随心,他的剑也没有随心。如果随心,他为什么还会后悔”燕行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你才骗人,爹从不说谎,从不后悔。”是的,连梦里都说我不会后悔,做过的事永不后悔的爹爹,绝对不是铁匠说的那种。铁匠又笑了,真是喜怒无常的人:“口里说不后悔的人,心里最后悔;口里说要忘记的人,会记一辈子。不后悔的人不会说,因为早就忘记了。”那天从辰时开始就飞沙走石,白天黑得跟夜晚一样。出了门,连手指都找不见。风越吹越诡异,听到后来像虎啸龙吟一样恐怖,一直黑到半夜,都换了八根红烛了,铁匠才起身,将剑放入火中,剑才见火,一时光芒万丈,燕行刺得眼睛都睁不开。“来,滴一滴血”铁匠忽然说,脸色很黑。看不清那剑的模样,燕行将无名指放在口里狠狠一咬,血涌了出来,不止一滴。但终究是指头的血,能有多少,急急地甩进火炉里倏然不见。燕行急了,挽起袖子,将手腕放到嘴里,冲着那淡青色的血脉狠狠一咬。只见血从脉搏里喷薄而出,像一条红线一样绚丽。也不顾火焰灼烧,他将手伸进火炉之中,那血就像自己会寻路一样直奔红剑而去。一刹那,剑与火焚烈,血和火交织,血与剑瞬间交融,万丈光芒訇然而起。说时迟那时快,铁匠拿起剑,迅速往早于备好的凉水池中一浸。嗤剧烈的冰火交融刺激而出的声音响彻夜空,而后变成尖锐的长啸划破天际,像龙啸,像天泣,像要唤醒天地夜色的浩瀚混沌燕行呆呆地听着。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从未听过的,剑啸。“燕行燕行”燕行睁开眼,面前是脸色苍白的父亲,转了转眼珠:“爹,我的剑呢”燕父眼睛颤了半天:“傻孩子”“我就说他没事。没见过炼剑,可能是被剑光闪了眼睛。”冒出来的是铁匠,递过来一把剑,“燕小公子,你都睡了三天了,也不惦记你爹,光惦记着剑”红色的剑在刹那变成了银白色,剑刃一脉血红。燕行笑了。“爹,我的剑叫什么名”燕父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燕行转了转眼珠:“天啸”天啸,出世,如天在呼啸一样震憾,而且只被自己一个人听见的天啸燕父微笑:“太直白,太锋芒毕露,你会为它所伤的,不如,叫玄赤。”燕行抱着玄赤剑,剑太长,走路都踉跄:“爹,剑要怎么养”“养”“五叔说剑要养,才能成为绝世之剑。”燕父笑了,轻声自言自语:“这种胡话也给小孩子乱说。”燕行催促着。燕父这才慢慢地说:“这样啊,养剑可不容易。首先:想养就要养一辈子,养一半就抛弃,剑会反噬你的,你可要先想好了啊第二:剑要吃的可不是普通的食物,它最爱吃黎明破晓的第一缕晨曦、傍晚入暮时的最后一缕霞光、入夜的月光,而且是一边练着一边吃。第三:剑的心就是你的心,你向善它就向善,你邪恶它就邪恶,你如果立志成为天下第一剑,它就会是天下第一剑”燕行眼睛一亮:“我懂了”可是,总感觉忘掉什么了一样。都说往事如烟,燕行回忆起来,却觉得清晰如镜,一丁点儿也没忘记。他在养剑,很用心地养,挥舞如电如雾,在十五岁那天,已是闻名天下的天下第一剑。当然,很多人不服,以为还是燕父的威望,才让燕行玄赤剑扬名天下。燕行并不在意。如洪水一样的人群开始涌进燕家的门,嘴里都嚷嚷着要比试。他就心平气和地,往树下一站,比试的人都不说话了。再后来,叫嚣着比试的人绝迹了。曾经败在他剑下的人,并不以为耻,反引以为傲。因为再往后,他就很少出剑了。那把会在树下发出长啸的玄赤剑,更少人见过。他很怀念那段日子。是的,那段日子血腥,但有着很单纯的热闹,接踵而至的人都只有一个目的:比剑。比出一个胜负。后来燕行开始像云一样行走在乱世中。他开始感受到孤独。孤独真是最可怕的事,他可以一天一夜手不离剑,从晨曦到月色,从初一到三十,光剑法就创新了一百零八套有生之年,一千套剑法是不在话下的。但他总要停下来,比如喝水、比如睡觉天下第一也是俗世之人,人要做的事他全都得做,一个不落地做。只要一停下来,心就会像漏风一样。。好在,他遇见了迟衡。燕行第一次知道,时间可以被剑填满,而心可以被迟衡填满。燕行是个随心的人,当知道即使原来不说话也很满足的滋味是这样时,他又多了另外一个单纯的喜好,跟着迟衡行走。迟衡就像火一样,只要沾上,他就反扑回来,那种炽热程度,简直令燕行措手不及。迟衡教会了他很多东西。燕行知道,他喜欢看迟衡练刀,他喜欢迟衡,喜欢在一起的日子。但很快,燕行的心又开始漏风了,他看着迟衡忙忙碌碌,那都是自己不擅长更不爱好的东西。他觉得烦躁。以前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又在召唤他。后来,他找到了最合适的方法:在想迟衡的时候就去找他。迟衡需要他,他也需要迟衡,两个人都可以在炽热如火的交融之中找到自己所需。再进一步太亲密,再疏一步太寂寞。这样的日子,真是最美妙不过了。唯一不太美妙的就是:他没法好好练剑。他不能拉着迟衡一起练剑。迟衡常拉着他做一些练不了剑的事,当然,这种事也很美妙。燕行的腰力很好练剑的人腰都好,中看更中用,可以做很多种姿势,尤其是白鹤舒翅,比如现在,燕行全身被揉得通红,发酥,光裸的手臂死死地拽着草地,左腿瘫在锦被上,右腿却被高高抬起。迟衡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手撑着他的腿,促狭的说:“燕行,你说,你最喜欢什么。”炽热的手,火辣的手。硬撑着不让暖流喷涌而出,燕行咬了咬牙:“剑”他当然不能最喜欢迟衡,因为迟衡不是最喜欢他。喜欢不是称,但也得差不多才行。迟衡笑了:“我就知道。”伸手将玄赤剑拿过来。燕行吓了一跳:“迟混蛋,干什么”迟衡倒拿剑,将剑柄抵着紧张不安地剧烈收缩的入口,笑着说:“很舒服的”猛然一推。巨大的愉悦像狂海潮样席卷而来,从远处迅速冲向头顶,又以巨大的冲力从头顶推向到腹部,而后顺着腹部飞流直下啊两腿之间的白流像玄赤剑的光芒一样,喷薄而出。而且不是一下子,而是一阵接着一阵,在夕阳下,白流映照成了红色,像当初冲出了血脉的血一样,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地喷涌出来,怎么停也停不住。痉挛般的愉悦,毁灭一般的愉悦,燕行高抬着腿,脑子一片空白,他的手死死的扣进了土地。最后一幕,是夕阳如血。而后黑暗涌上来。又是三天之后,燕行终于醒了,迟衡已经面如土色,见他醒了才哭丧着脸说:“燕行,我再也不这样玩了。”一瞬间,就像垮堤了一样,捂都捂不住这是迟衡后来说的,满脸愧色。燕行倒没觉得什么,比这玩得过火的多的是。不知这次为何反映如此强烈。更诡异的是,玄赤剑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见。当然没有了玄赤剑,燕行还是天下第一剑。绝世之剑,需要仰仗绝世之人才能成名;而绝世之人,他不管用什么,都已无关紧要了。燕行一直都郁郁寡欢。他不止丢掉了玄赤剑,也丢掉了半个魂。自六岁起,他就与玄赤剑寸步不离,而今,玄赤剑没了。饭得吃,日子还得过,确定无望之后,迟衡帮他铸了一把剑,这把剑也很好,铁匠夸说是他有生以来铸过的最好的剑燕行剑。是的,他都懒得给剑起名了,是什么就是什么。他在练剑上很执着。一直很执着。执着得像一一样简单。燕行还是像以前那样,每天花大部分时间练剑,但看到第一缕晨曦时,他会忍不住想,玄赤剑怕是找不到像自己这么好的主人了,每天能喂他最早的晨曦、最晚的暮色当然,他也早知道,养剑只是父亲的激励之说而已。直到有一天。很平常的日子,天空薄薄的云,薄薄的太阳光,吹着薄薄的风,人有薄薄的倦意,薄薄的懒散。有人来比剑。燕行很惊讶,已经很久没人跟他比剑了。半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