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劲装,闻初然一袭绯色长裙,竟然宛如一对璧人。闻初然提起酒壶,为迟衡倒了酒。因酒杯太远,闻初然微微倾身,迟衡很自然地将她扶了一下,意态亲昵,在外人看来,亦不输孟诺伊弗的深情。纪策起身,为闻初然敬了一杯茶。王后伊弗很高兴,与闻初然说:“常闻元奚国国风拘谨,女子深居闺中不出家门,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二人聊了起来。闻初然本是大家出身,答得井然有序,不亢不卑。王后也是豪爽之人,听闻初然竟然是将领,抚掌大为惊讶,二人一见如故,很是亲切。如此场合,再没有更融洽的了,孟诺笑对迟衡说:“孟诺三生有幸,竟然得见皇后真容,契鲁国小礼少,唯有微薄心意奉上。”说罢,拿出一个头冠来。这头冠非比寻常,只见它银叶一层层,翠枝一叠叠,细如丝,光如水,垂下的是凤首口中衔着的大珍珠精致无比,分明是凤冠霞帔的凤冠。迟衡嘴角抽搐着收下了礼物,心想,孟诺还真会送啊,可惜,送错了。当晚,迟衡想找纪策,愣是没找见;骆惊寒休息得早,恹恹地说明日要早朝,迟衡郁闷得碰了两鼻子灰。第二天,迟衡忍着不情愿去了御书房。他今天来得晚,看门外的马,知道闻初然和容越都来了,想一想更头疼。昨天是场面所需,他没办法直说,只能由着大家误解。这种事,哪能轻易作假呢。闻初然是落落大方,从来不问,似乎早知缘由;反而容越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架势,恨不能立刻给迟衡将喜服穿上把洞房进了。这下可好,凑一起了,但迟衡想,这么下去不是事。他挪着艰难的步子过去。却意外地听见了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初然,事到如今,你到底还纠结什么皇后的名分还不够吗”“容将军,你莫非还不明白是我确实误会了。那日,容将军让我着女装来,打扮得漂漂亮亮,因为你要看。所以,我以为,我以为见的是你若早知道是迟将军,初然绝对不会贸然出现的”“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迟将军难道不好吗”“迟将军,自然是人中之龙,不是寻常人能匹配的上,初然,绝对没有高攀迟将军的想法”容越的声音陡然提高:“什么高攀不高攀,他是人中之龙,你是人中之凤,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子打仗能打得过你这不是刚刚好,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女子中,长得像你这么好,又这么能打仗的,元奚国就你一个啊他不娶你,还能娶谁”闻初然顿了一下:“他有很多人员。”“再多人选也要选一个,初然,你以后是皇后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不满意啊有什么你可以说,我都可以满足你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让人准备婚事啊,我连彩礼都给你备好了,要什么你尽管说”“容将军的彩礼吗”“什么都有,别人有的你都有,别人没有的就是我送的”沉默一下,闻初然的声音变得坚定:“容将军真的不明白初然的心事吗因为容将军要见我的女儿装,我才愿意的啊”“谁见不是一样啊。”“怎么能一样得我愿意才行啊”闻初然轻笑,“我想建一支女军,容将军支持我;许多将领轻蔑女军,容将军替我说服或者教训了他们;一开始,我只会纸上谈兵,容将军手把手教了我,让我建了一个又一个军功,赢得女将军的名号。”容越终于难得没有接话。“容将军还不明白吗我要嫁,就只能嫁给容将军了。若是容将军的彩礼,初然渴求已久。迟将军再好,也不行”容越彻底被惊住了。闻初然上前,眸光如曦露:“我在乎的不是迟将军是否对我真心,我在乎的是容将军。如果是你的话,能成为你的夫人,就算只是虚假的,就算只是一个礼仪而已,我也心甘情愿。”好半天,容越脱口说出:“不行,我们紫星台”闻初然惨然微笑:“如果你遇上了心上人,就不会在乎是紫星台,或者乾元军了,还是,不够喜欢而已。”“不是不是,初然,你很好,你很好”“真的这么好我都这么好了你还拼命后退干什么我能把你吃了吗”迟衡听得想笑,又笑不出来。晚饭时,一桌子都在,迟衡瞅着沮丧的容越,心情大悦,故意调笑道:“今天怎么跟鹌鹑一样说句笑话听听,谁把你的舌头绞了哈,来一片西施舌,捋一捋舌头。”容越瞪他:“还不是你的破事”迟衡为纪策夹了一段藕片:“这个甜,养心,别尽吃那些醋溜的白菜,酸的不像话。”纪策瞥了他一眼。骆惊寒幽幽地开口了:“对,让御膳房给迟大将军来一大缸蜜里调油才行,正好应这大喜的景,我们也跟着蹭一点甜头,不然,也对不起迟将军春风得意喜结连理,是不是”迟衡笑倒。容越无语地看着一桌子或得意或幽怨的人,桌子一拍:“迟衡,再换一个人吧,初然,她不愿意。”此言一出,除了迟衡,都惊了。“初然,她,说不愿意高攀。反正元奚国那么多女的,不止她一个,你随便再挑一个吧,这种事,我也不想的我劝了,她死活不愿意,我也不能绑着她来。”容越吭哧吭哧说完,一脸郁闷。大家都静默了。还是岑破荆嘿嘿一笑:“我就知道这事一定成不了,哈,容越,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容越怒:“你了解你行你来劝”岑破荆双手一摊:“这事能成吗闻初然是谁,就是一肝胆相照的汉子。别人要跟她说,她肯定一枪戮过去,也就容越你这没良心的,还反反复复跟她劝,哈,她没把你劈个两半不是我说,就男子中,也没几个有闻初然的直白心性的,坦坦荡荡,率真得不像话”容越更怒:“是不是你说了什么”“需要说吗我们一起行军这么长时间,她什么时候掩饰过是有的人,跟硬邦邦的山核桃一样死活不开窍”“滚”迟衡敲了敲桌子,平静地说:“正好,我也有这想法,从今天开始,不许再提立后的事”满桌静穆。“管是洪水滔天还是大祸将至,是什么就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那歪门邪道前朝的阴阳不调吗皇帝后宫一群一群的,照样灭亡了。”迟衡淡淡地说,“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立后。惊寒,将我的命令传下去,谁再上奏本,就自行辞官吧还有,纪副使,皇宫什么时候能好登基大典,越快越好,现在朝中太乱,该整治一下了”纪策还要开口,迟衡握住了他的手,目光凝重。次日,迟衡的诏令传下去。百官噤声。这件事风头正劲,在百姓中还是传得沸沸扬扬。迟衡没有镇压,也没有遏制流言,反而最先开始着手后宫事宜。后宫连旧朝妃子和宫女等不下五千余人,还有被拘禁的旧朝臣子家眷等,等待处置。这一天,风和日丽,五六百名将士在皇家狩猎林园忙碌着收拾荒废已久的旧地。该铲草的铲草,该筑土的筑土。忙得满头大汗时,忽然远远的来了一群姹紫嫣红的宫女,将士们扯长了脖子,个个又精神起来了。宫女是来采果子的,野果子有野果子的风味,迟衡就是喜欢,所以大老远的来了。宫女们柔弱,将士们有的殷勤来帮助,为首的将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值春情萌动之时,很快有些将士和宫女们欲说还休起来,直到夜幕降临才恋恋不舍离开了。过了三日,这些将士和宫女们忽然得了命令:赐婚。这一举大出意料,宫内宫外均赞迟衡宅心仁厚,有主国之德。这一个方法很好,迟衡令将士们分拨实施,以整理园林的名义行相亲之事,一开始还有些遮遮掩掩,但既然迟衡无心立后,一切就变得大胆起来,再者,与其如木头人一样服侍他人,不如寻一个合心的丈夫和和美美,何必将一生大好年华囚禁在禁锢的皇宫呢,毕竟,这换皇帝,比换衣服还快呢。第311章 三一四第三百一十四章一时间,本是死水一滩的皇宫活了。待六月中旬,皇宫全部修缮完毕时已陆陆续续遣散了百分之八十五的宫女,虽然阴阳失调的传言仍在盛行,但同时更强劲的是关于迟衡仁德的盛赞。于此同时,迟衡令人加紧救助天灾受害的地方,并加强防患新的灾难。而对于去年今年救灾、抗灾、抵御灾害得力的官员们一律提拔上来,按功劳大小、能力高低封官加爵,一时间,地方官员亦十分有斗志,相应的,对灾害程度的渲染就减少了,更多的官员扑在振兴民生之事上以图破格提拔。七月,迟衡登基,年号乾元。清晨朝阳由明艳转炽热,迟衡身着繁冗的龙袍,在司命的指引之下进行着繁琐的礼仪,在冉冉而起的烛香之中祈平安祈风调雨顺祈万世安康。最末,他一步一步走向至尊之位,坐在龙椅之上俯视跪拜在地的群臣,文臣是暗绿色的长袍,武将是银盔暗红袍。地上铺的分明的砖块形成了纵横的许多清晰的线,每一格,是一个追随的臣子。更远处,是整肃的乾元军纵横成列,威风凛凛。抬头,是晴空万里。阊阖雄开,金阙光澄,玉庭浮瑞,银榜藻祥。天地万物尽皆屏吸沉默,迟衡微眯起眼睛,看蓝色的晴空映着红墙碧瓦,似乎太过沉寂。正在此时,一群拖曳着丽色尾巴的群鸟从高峻的宫殿飞过,发出悦耳的鸟鸣,而后掩盖在山呼的“万岁”声中。三山五海,遥相呼应,颂赞新帝登基。迟衡微笑着看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开疆拓土,江山与共,九五至尊,世间最繁盛最快意最豪迈莫过于此,若时光可留,留在这一刻亦不枉此生风浪搏击几度沉浮,终赢得这一席无上之荣耀。是夜,花飞云接,舞罢又歌,在一杯一杯琼瑶美酒中迟衡醉了。彻彻底底醉了。他只记得自己抱住了一个熟悉的人,舍不得松开,深深埋在那个人的胸口,一声一声呼唤着,欢喜的心充盈着莫名的不知从何而起的浓郁的悲壮之情,直到热泪喷涌而出。次日,迟衡大赏群臣。接下来的事情大多是纪策、骆惊寒、石韦等人在忙碌,因为已经不止是乾元军将领了,那么多空缺的官职需要人去填补去执行,而从战场走向朝堂,将领们都需要适应的时间。文臣也好、武将也好,每一个人都忙得四脚朝天,迟衡更是停不下来,他所做的就是将每个人用到极处。京城很大,迟衡为立下汗马功劳的将领们封了宅邸。皇宫里也很大,因为没有妃子,宫殿都空空的,迟衡想封给纪策石韦骆惊寒,不过纪策死活不愿意。迟衡说也不行,末了一怒,给功勋最大的容越、岑破荆、纪策、石韦、骆惊寒一人一个宫殿,不住都不行。容越没什么心思,住哪里都行,只要气派。当然,在哪里都不忘庄期,好说歹说,又有迟衡劝谏,庄期也就留下了。岑破荆知道迟衡的心思,恭敬不如从命,欢欢喜喜带着四个夫人住进,所有宫殿里就他的家眷最多,粉红翠绿莺莺燕燕十分热闹,有将领暗地里打趣说,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人,岑大将军反而更像皇帝了。迟衡听了这话,一笑了之如此一来,纪策就没话了。虽然有朝臣嘀咕不像话,但迟衡仁德时仁德,专断时可从不含糊,久而久之,人人都习以为常了。天下初定,唯有张忠德仗着年长功高,趁着迟衡高兴,竟然还提后宫的事,这一次不说立后,而是说子嗣,迟衡挑起嘴角笑道:“张爱卿所言极是,子嗣,乃是元奚万年延续的命脉,传令下去,我将在众爱卿的子嗣中择几个养子,以平天之怒。若有愿意者,我感激不尽。”迟衡这一发话,一片哗然。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要知道迟衡若一直无子,养子可就将成为以后的皇帝了。当然就算不成为以后的皇帝,养子也是皇子的待遇,可不是绝好的时机。迟衡要八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十岁以下懵懂难教养,十二岁以上,再当人子也不合适。有诏令传下,将领们后来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