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打弯,转着往人的耳朵里钻。直到申时末刻,瑞喜班这才唱完戏,文班主带着戏子们从角门那边出去,雇了辆马车往西树胡同那边去了,回到宅子里边,将杨老夫人的大红封赏和戏子们得的打赏都拢到一块,盘算了下,竟然收了将近二百两银子。文班主见着这一堆银子很是欢喜,每人发了半两银子,生角和旦角给了一两,其余都交给吴香兰收了起来:“先收着,记得明日早上去集市里割几斤肉来,大家放开肚子吃一顿。”吴香兰见了银子,总算是宽了心:“这京城真不比其余地方,在这里唱一场可比得上其它地方四五场还有多”文班主得意道:“你以为只有这一点我见着有几位老爷都对咱们那小怜香和小桃红有意思呢,大白天的不好直说,只怕晚上便会送帖子过来”吴香兰听了脸色一变,揪住文班主的衣袖,声音有些颤抖:“小桃红是咱们的女儿,她十三岁都还不到,你怎么能”文班主横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拨开,声音有些不耐烦:“吃了唱戏的这碗饭,迟早就出来做那暗娼的活,你还打算大小姐一般把她养大再出嫁不成你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此时便想不开了”他的话就如一把小刀般割着人的心,吴香兰望了望自己男人那张满不在乎的脸,怅然若失的坐了下来,一双眼睛呆呆的望着文班主:“我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自然知道,所以这才不想让女儿走我的老路,现在咱们有吃有喝,难道便一定要将小桃红推出去卖给人家不成”“有人看得上小桃红便是好事,就看他可以出多少银子。在戏班子里清白迟早不保,不如选给对咱们瑞喜班最有利的一种”文班主见着吴香兰眼里渐渐的透出了些水雾,不由得暴躁了起来:“你委屈什么,只怪自己命不好,生在这戏班子里边”到了晚上,有人拿了帖子来敲瑞喜班的门,文班主接过帖子一看,里边夹了一个纸封,打开一看,包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那送银票来的长随见文班主以询问的目光望着他,抬起头来傲然道:“我们家老爷看上了小怜香,这五十两银子便是她今晚的度夜资,若是答应下来,我便去雇台轿子过来,抬她去别院,明日一早便将她送回来。”文班主弹了弹那张银票,有些惊奇:“你们老爷就只出这点银子京城里怕不是这个价儿罢”“这是给你们瑞喜班的,小怜香那里,就看她服侍老爷满不满意,老爷另外有打赏”那长随眼神里有几分蔑视:“这戏子比青楼的姐儿又能身价高到哪里去了五十两银子已经不算少了”文班主低头不语,想了一阵便叫人将小怜香唤了过来将这事儿告诉了她:“这五十两银子,你拿二十两,交三十两到瑞喜班,你若是愿意,便跟着这长随去老爷别院,若是不愿意,那我便打发他回去。”小怜香略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跟着那长随走了出去,文班主看了看那张银票,叹了一口气:“京城的老爷手也紧得很,还以为怎么着也该出一百两银子呢。”再等了一段时间,又有个上门的,只可惜还是约小怜香的,文班主见着小怜香走俏,将价格抬高了些:“我们小怜香,卖艺不卖身,若是老爷一定喜欢,想要她陪,那我便还得好好的劝说她才行,只是这银子可不能少,怎么着也该一百两上头去,我们小怜香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那长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去回了我们家老爷。”望着那人转去的背影,文班主坐在桌子边低沉不语,多少年来这么过来了,从最初的惊慌不知所措,到如鱼得水,甚至盼望着有人暗地里送帖子过来约人。他的第一次给了谁文班主闭着眼睛想了想,似乎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夫人,身子很丰硕,他怯生生的站在床边,瞧着那团白花花的肉,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可后来他慢慢的知道了这里边的诀窍,知道如何将对方服侍得舒舒服服,因着他能假扮出情意款款的模样,于那一方面又有自己独到之处,不少女子都为他倾倒,甚至还有闺中小姐不惜一切想要和他在一起。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虽然在这上边做得风生水起,可却还是砸到了这上边,杭州贾府的小姐缠上了他,甚至想要与他私奔,贾夫人扔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老班主,目光却瞥向了他,眼神冷冽:“你只不过是个戏子,我想要你死,很容易,和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你们瑞喜班拿着这钱滚出杭州,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瑞喜班的老班主长叹了一口气,接过银票愁眉苦脸的朝贾夫人行了一礼,随后便带着瑞喜班离开了杭州。老班主也想过要将他赶出瑞喜班,可老班主的女儿吴香兰却哭哭啼啼的拦在他面前:“父亲,女儿已经有了身子,是他的孩子”一切就这样定了下来,老班主给他们简单的办了亲事,他继续是瑞喜班的台柱子,而且又多了几重身份:老班主的女婿、吴香兰的男人、小桃红的爹。岁月就如消失掉了一般,十多年转眼就不见了,现在的瑞喜班,老班主已经过世了,新班主姓文,班主娘子姓吴,他们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这么多年过去,再回忆前尘旧事,文班主忽然心中一片空虚,这辈子虽然也不算白活,几乎没有愁过吃穿,也睡过不少女人,可究竟还是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些见不得光,又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今日杨府唱堂会,除了一位夫人,其余人的眼睛都往小白玉身上瞅,他以前的光彩渐渐褪色。他没敢仔细看,匆匆一瞥,只觉得那位夫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很是熟悉,她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让他心里有些不自在,莫非是在哪里遇到过的风流债或许她还会找了过来罢文班主想到此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莫非自己在这京城还能继续有一段香艳的来往不成夜已深深,天幕上点缀着数点清冷的寒星,初三的夜里只有一线残月,就如九华帐上金质的弯钩,挽住天空上飘过的淡淡云彩,四周的一切都是那般宁静,只有那春虫蛰伏在草丛里,不时发出一丝颤抖的叫声。碧芳院里一灯如豆,贾安柔愣愣的坐在灯下,那暖黄的灯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看上去就如一尊庙里的泥金塑像。“奶奶,夜深了,该歇息了罢。”桃花端着水盆从外边走了进来,见贾安柔这副神态,会错了她的意思,走到她身边小声劝道:“奶奶,你也想开些,爷和那杏花,也只不过是假凤虚凰罢了,别听杏花叫得欢实,究竟快不快活,那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贾安柔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将一双手浸到盆子里边,水不凉也不热,刚刚好,桃花拿起帕子替她细细的擦拭着手指,低头赞了一声:“奶奶的手指长,又细又白,看着跟嫩芽儿一般,比那二八女子的手指还要嫩呢。”贾安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你故意说好玩逗我开心”“奶奶,奴婢说的可全是真话,奶奶生得好,精心修饰了出去,人家都会以为你和三小姐是姐妹呢”桃花笑嘻嘻的将帕子盖上了贾安柔的脸:“这眉眼精致得,谁看了不爱奴婢们见着奶奶这模样,心里都羡煞了,只怪自己没福气,生不出一副好相貌来,只能看着奶奶的脸解解馋罢了”贾安柔听着心里舒服,微微一笑:“今日口里是抹了蜜不成快些收了水盆出去,你也早些歇着罢。”支了桃花出去,屋子里又空荡荡的一片,贾安柔的一颗心也空了一大片,不由自主想到了今日见面的那场景。他竟然不认识自己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慌抓住了她的心,自己难道变化有这么大看着他目光瞥了过来,一心以为他会有重逢的惊愕,谁知他竟然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又转过脸去和旁的夫人说笑,仿佛她只是一个路人一般。摸了摸自己的脸,贾安柔心里格外的委屈,桃花方才不还在夸赞自己美貌,就如那二八芳华的少女一般为何他便要做出这漠然的神态来或者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那不为人知的过往贾安柔的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衣襟,只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他就在京城,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可却不能见到他,甚至不知道他落脚之处。贾安柔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屋子里没有旁人,屋子外边有细碎的脚步声,可没有一个人是她能信赖的林妈妈赶回杭州以后就撒手去了,这世间还有谁能替自己去打听他的住址,替她传递消息灯光越来越暗,似乎油已尽,焰火也慢慢的枯了下来,外边的树叶不住的沙沙作响,始于青苹之末的微风从雕花窗里溜了进来,灯花扭动着身子,挣扎了两下,就听极其细微的“噗”了一声,那朵淡黄的花终于熄灭,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第129章 贾安柔东窗事发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困,早上听见闹铃,又按掉了,继续睡,睡着睡着,梦里有人大喊,你再不去替换新章,人家要刷负分了顿时被惊醒,跳起来一看,7点58,赶紧爬到电脑边上替换,gtt 今天晚了点,请菇凉们见谅今天加更了一章,请菇凉们点下一章阅读“碧芳院那边没得动静”容大奶奶举起自己的一双手,看了看上边搽着的艳红蔻丹,在这春日的阳光照射下,格外亮眼。她瞄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秋华,唇边露出了快活的笑容:“回来三日了,她都不声不响的,竟然就能忍得下来”“大伯娘,你便还是操心着大姐姐及笄的事儿罢,及笄过后,就是大婚之日了”秋华手里拿着一幅帕子,上边描着淡淡的花样,正把这帕子往绣绷上边蒙:“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怎么样也要将她与瑞喜班那个文班主送到一堆去”容大奶奶点了点头,将身子懒散的靠在了椅子上边,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份单子,皱着眉毛看了又看:“唔,这嫁妆里边可还要添不少东西才行,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简陋。”秋华凑到容大奶奶那边看了看,见那大红的单子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最上边是田庄店铺,下边便是玉器珠宝金银首饰,再往下边来便是家俬与床单被面之类。看到最下边,甚至还有夜壶,秋华不禁红了脸,用手点了点两个字道:“大伯娘连这个都想到了”容大奶奶叹了口气:“怎么能不想到春华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她从一尺长的婴儿长到了现在,一想着她要到别人家去做媳妇,心里便慌得很”回头望了望后院,见春华屋子里边还没动静,容大奶奶皱了皱眉头:“这亲事是太后给赏赐的,我也不能多说什么,那许大公子家世不错,长得也俊,可为人处世却还需学习历练,也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变得稳妥些。”秋华忽然便想到了许允袆强买嫁衣的那件事情来,心里也有感触,点了点头道:“姐夫现儿年纪还小,等着成亲以后便好了,自然会懂事些。”容大奶奶望了一眼秋华,伸手弹了弹她的衣袖:“就会拣着好话儿说,你当你大伯娘是没见过世面的不成”转着眼睛想了想,容大奶奶忽然失声笑了起来:“秋华,你该主动透露点消息给碧芳院那个才是,否则她怎么才能知道瑞喜班的消息要知道她身边可没有一个亲信人儿,怎么才能联系上那个戏子呢”秋华点了点头,她一直在想办法,该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的将瑞喜班的消息透露给贾安柔,去年在宝相寺出了那件事情,贾安柔身边的亲信都被送回了杭州,现在她想要做什么事情都很是为难,想要派人到外头去打听瑞喜班,她该还没有那胆子。“大伯娘,明日咱们便在大堂里商量下大姐姐及笄宴该怎么办,那三少奶奶自然便知道瑞喜班的落脚处了。”秋华微微一笑,弯腰捡起一朵落在脚边的蔷薇:“我们肯定不需请那瑞喜班来唱堂会,可总得借着这个由头将消息透露了出去才是。”第二日早上,大家都聚在主院给容夫人请安。家中喜事临近,容夫人这些日子心情甚好,见了春华也是堆出了一脸的笑容来:“春华,再过几日你便要及笄了,可想好该怎么办这及笄宴”春华摇了摇头道:“就自家人在一起吃顿饭罢了,哪能劳累祖母替我操心”见着容夫人笑得舒畅,心里有几分奇怪,祖母怎么就这般热络了起来容大奶奶在旁边听了,赶紧插了一句话:“婆婆,上回杨府寿宴里,那瑞喜班唱的昆剧委实不错,咱们也请那瑞喜班来唱堂会,如何”贾安柔在旁边听到瑞喜班三个字,全身一僵,坐直了在那里,眼睛望着容夫人一眨也不眨,耳朵竖起,唯恐漏掉了一个字。见贾安柔神色紧张的坐在那里,容大奶奶心里想着自己总该要如了她的心愿才是,于是拿了一双眼睛觑了容夫人道:“我母亲将那瑞喜班的住址给了我,就在那西树胡同,唱一次堂会只得一百两银子,价格也不算太贵。”“瑞喜班”容夫人沉吟了一声:“我对听戏倒是不大感兴趣,耳朵边上吵吵嚷嚷的,很是不清净,不如按着春华说的,自家人吃顿饭便是了。”容大奶奶心中暗笑,婆婆这吝啬的毛病又上来了,只不过自己原本也没有打算真要请瑞喜班来才唱戏,于是点头道:“婆婆说得对,我原本还想着请那瑞喜班来热闹下,怎么就给忘了婆婆爱清净,该罚,该罚”秋华抿着嘴在一旁笑,这“西树胡同”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