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编民为户,记载户籍,以此收税。若要国库富足,不过是有几个法子,第一是让大汉子民繁衍生息,将更多的人纳入户籍制度中,同时抑制流民;第二是增加赋税。“第一个法子盈懂得,”刘盈皱眉道,“但第二个法子,岂非是富了国库,却苦了民生。长此以往,百姓自然会怨恨朝廷,难保不生反意。否则,此法容易实行,父皇和相国却为何不用”“谁说富了国库就一定要苦民生”萧何笑的如狐狸般狡黠,“我大汉如今实行什一之税,若升税率,自然如殿下所言;但若百姓所得渐丰呢”“那便不伤民本了。”刘盈大喜拜道,“那相国,如何令百姓所得渐丰”“这便是太子该思虑的事了。”萧何轻松的将问题抛回,“譬如说,如今我大汉地广人稀,很多田地荒芜,若多耕起一些,自然百姓收入就多了。”他叹了一声,萧瑟道,“何为相良久,能做的不过就这么一些。”而太子,你毕竟还年轻,不会懂得,最为难的不是民事,而是,人心。刘盈沉思良久,拜道,“多谢相国。”眉眼郁郁,想是并无所得。他的手无意识的放在案上一卷竹简之上,竹简之上扎着绿缨,当时匈奴那边的消息。刘盈展卷观之,怔了一怔,神色悲凉。“怎么了”萧何问,今日里刚送来的卷宗,他还没有看过。“须平长公主,亡了。”秋九月,长安的风里也带了萧瑟的凉意,黄色的梧桐叶在风中打着转,先是落在官署窗棂之上,再滑到地上。萧何想了一会儿,才将这个须平长公主与年前和亲匈奴的宗室女子联系在一起,“真是红颜薄命,”他叹道,渐渐皱起眉毛,“殿下,须平长公主既亡,汉匈和亲也就名存实亡,匈奴,只怕又要起波澜了。”刘盈仰首,目中冒着不甘的火花,少年血性,掷卷击案,“大汉已经亡了一个须平长公主,再也不要亡另一个公主了。匈奴若真胆敢再犯,大汉儿郎也不是吃素,打上一仗就是了。”“殿下有此雄心自然是好的。”萧何负手于窗,叹息着劝道。“说到打仗,”刘盈道,“不知道父皇那儿怎样了。”九月十八,高皇帝率大军至邯郸,据漳水之岸笑曰:“豨不南据邯郸而阻漳水,吾知其无能为也。”“那都是陛下英明神武,神授天助。”中常侍谄媚言道。舞阳侯樊哙亦勒马,豪迈笑道,“给我五千人,瞧我为陛下将陈豨活捉到阵前。”闻陈豨将领大多从前都是商人,于是以重金诱降陈豨手下诸将。其手下将领有很多因此投降了汉军,留下陈豨在邯郸气的跳脚,又悔又恨。二十四,陈豨部将侯敞双领万余人欲阻高帝,而叛将王黄将骑千余军于曲逆,张春将卒万余人渡过漳水击聊城。汉使将军郭蒙与齐国将领相与击,大破叛军。太尉周勃领军从太原而来,摧毁了马邑,平定代地。陈豨手下将领赵利守东垣城,高祖亲自领军攻之,月余不能下。赵利使士卒在城头之上骂高祖,高祖怒极。七日后,东垣城降于汉,令当日骂者斩首,不骂者赦之。遂平陈豨之乱,分赵山北,诸县坚守不降反寇者,复租赋三年。汉十一年,还于雒阳。下诏曰:“代地居常山之北,与夷狄边,经常有胡寇侵扰,难以为国。取山南太原之地划归代,而代国云中以西定为云中郡,则代受边寇益少矣。”立子刘恒为代王,都于晋阳。春正月,淮阴侯韩信与陈豨相谋里应外合叛乱,谋夜诈诏赦诸官徒奴,袭吕后太子。家人不严,密报吕雉。吕雉与萧相国谋画,令人假说从皇上那儿来,言陈豨已被俘获处死,于是列侯群臣都前来祝贺。韩信亦入贺长乐宫,吕雉使武士缚之,斩于长乐钟室。夷其三族。听闻,韩信受戮之时尚仰天长笑三声,“大丈夫悔不能战死沙场,而亡于儿女子之手,岂非天哉”断气的时候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去拖他的尸身的内侍脚软,跌了一跤,瞧见其怒瞪自己的眼睛,毛骨悚然尖叫。战神之威,其至于斯高祖归长安,见韩信已死,叹了一声,于吕雉道,“当年韩信功高,朕曾允他三不杀,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铁器不杀。而今见他此惨状,心不忍矣。”吕雉微微一笑,“妾岂敢至陛下于不信之地。实乃置于布袋中,以竹签杀,不见天,不见地,不见铁器。”从容恭然。刘邦既悯且喜且惧,私谓近侍道,“皇后心狠果决,朕虽为天子,亦不能及也。他日太子若为帝,天下则尽入吕家彀。”愈发坚定了罢黜太子改立如意的决心。春二月,一切事已经是尘埃落定。渭水河边又开满了新一年的嫣红桃花,春guang淡荡,遮掩人世间一切血腥。只是当日的惨烈,依旧有宫中奴婢切切提起,面色发白。吕雉牵着麻衣少女的手送到椒房殿门前,谆谆叮嘱道,“撷儿,你父王虽已返回楚地,你却是我大汉嫡嫡正的瓮主,陛下的亲侄女,陛下和我都应承了你父王要好好照拂你,在这长安城,是要照拂若是有人敢驳你的面子,你和本宫说,本宫为你做主。”关于刘撷这个人,我还得道一下歉。之前漏发了此人的出场。有兴趣的人可以回五十二章看看,没兴趣的人只要知道,此人是楚王刘交的嫡女就可以了。刘撷抽出手退了一步,颔首道,“阿撷谢过皇后娘娘美意了。只”吕雉掩了她的口,叹息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关于你的亲事,你父王心中自有定见,”她语重心长道,“他也是为了你好。”刘撷微微红了眼眶,倔强的抬首将泪意逼了回去,告辞而行。步下宫阶的时候张嫣拜道,“阿嫣见过撷姨。”刘撷匆匆应了,神情自矜,擦肩而过,显是没有将张嫣这个小小的诸侯之女放在眼中。张嫣只觉一阵清香拂过身旁,一眨眼,年长少女已经是去的远了。“呀,阿嫣,你到了啊。”吕雉言笑晏晏的弯下腰来,面上笑容和蔼可亲,比诸适才面对刘撷要真心很多。“嗯。阿婆,”张嫣笑着依偎上前,好奇问道,“楚国翁主这是怎么了”吕雉叹了口气,道,“小孩子家,不要多问。”待张嫣诺诺应了,却轻轻抚o着她的青丝,神情若有所思,“阿嫣,”她的嘴角噙起一抹笑,“待你长大了,阿婆一定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张嫣心下暗惊,抬起头来,嘴上像抹了蜜似的笑赞道,“阿婆今儿涂了新面脂么,看起来特别的漂亮。”“是么”吕雉微微惊喜,不免摸了摸面颊,拉着张嫣在身边坐下,“对了,阿嫣,“她不经意道,”你上次送进宫来的那种白濑霜,阿婆这儿已经没剩多少了,你可还有”“嗯,回去我就叫人给阿婆送来。”“次次都要东园公家的女眷麻烦,”吕雉微微作笑道,“不如让她将法子细细的教了匠人,阿婆想要多少就要多少,也不用阿嫣烦神,岂不是好”“我乐意烦神。”张嫣眨了眨眼睛,“本来么,教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匠人做的多了,谁想要就要的到,哪里还显的出这东西珍贵。阿婆想想,要是神仙殿的戚夫人向匠作间索,匠作监是给还不给”二月的k终于结束了。擦汗,幸好二月只有28天,比旁的月都要少。在这一个月中,多谢大家的支持,某江才能走到今天。上架之后,还望大家继续支持。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五十五:心疾张嫣抿了一口热杏酪,将银扣云纹耳杯放回漆案之上,微微一笑,仰首现出下颔的弧度,“但我这个侯爷女儿亲手做呢,戚夫人就不会好意思对我开口了。我只送我最喜欢的人。不是又尽了心意又妥帖”吕雉神色微动,眯了眯眼睛,回头对苏摩笑道,“瞧瞧,果然是鬼灵精怪,尽出怪花样。”“那是阿嫣妹妹聪明。”吕伊在一边嫣然一笑。吕伊如今已经是十岁,身子较前些年又抽高一些,着的是她平日最爱的黄襦绿裙,娇美怡人,可见得脱了些许女童稚气,有了些许少女风韵。“姑祖母,”她转首道,“等会儿我亲自出宫一趟跟着阿嫣妹妹去拿吧。免得等闲庸人触了脏了阿嫣妹妹精心调的东西。”正巧南越新进了一种叫荔枝的果子,新鲜味美,吕雉便令人装一小盘给鲁元带去。张嫣在殿下等了一会儿,吩咐一边的小宫女,“吕娘子出来和她说一声,我去东宫探太子妇。”东宫离椒房殿并不远,经过酒池再行几步就到。远远的,黄衣双髻小侍女提着一只云纹双耳广口圆肚暖壶在殿下廊庑而行,张嫣见得有些面善,是日常在陈瑚身边服侍的小侍女,只是叫不出名字。而暖壶中泛着淡淡的药汤味。“怎么,太子妇身上不爽快么”张嫣含笑问道。小侍女吃了一惊,手中的暖壶微微一荡,连忙揭开看,内中药汤已经洒出来一些,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哪里见过世面,要哭不哭手忙脚乱好久之后才记得抬起头来,礼道,“张娘子安好。是,太子妇这几日有些心悸。”张嫣叹了一声,道,“我端过去吧。”接过她手中暖壶。汤药泛着苦苦的味道,张嫣步上东宫长阶,跨进殿门,宫人掌起内殿的帘子,“舅母瞧瞧,谁来看你了”夷光浣纱画屏之后,陈瑚于锦榻之上霍然回过头来,面色在见得她的时候亮了一亮,“阿嫣。”汤药甚苦,陈瑚皱着眉,小口小口喝着。“舅母这是怎么了”张嫣好奇问道,“从前没听说你有心悸的毛病啊。”“啪”的一声,陈瑚将药汤扔回到漆盘之上,面色惨淡,“阿嫣,”她抓着张嫣,用力的指尖都有些发白,浑身发抖,“你知道么淮阴侯是生生被竹签戳死的。听人说,死后拖出尸首来,眼睛都在流血,还是睁的圆圆的。”“嗳”张嫣讶异的叹了一声,淮阴侯被诛及死状她一直是知道的,所以此时听起来倒不觉的多么惊惧,只是有些感慨,韩信天纵英姿,一代战神,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着实是惨淡收场。“你怎么一点都不怕”陈瑚死死的望着她,神色狐疑,“你也和吕伊一样,觉得淮阴侯是反叛该死,所以怎样死的都没有关系么”“太子妇,”香覃捧了一盘果品进来,笑道,“吕娘子奉皇后娘娘的命,送来了这盘荔枝。”“不要不要。”陈瑚猛的挥手,挥翻香覃手中漆盘,哐当一声,漆盘落地,一地鲜亮圆润的荔枝果子滚的满地都是。陈瑚抱肘而坐,“我才不要她送过来的东西。”眉宇之间尽是惊惧厌恶。张嫣心中亦惊惧,怯怯问道,“淮阴侯是谁啊”陈瑚慢慢抬起头来,逡巡着她面上神情,半响之后,方呼了一口气,神情安慰。“是我想太多了。”“你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呢”“阿伊不过也是个孩子,她却就可以那么老辣,那么狠。”“那日里,我去向母后请安。恰逢淮阴侯来贺,苏摩姑姑过来说,皇后娘娘在钟室接见各诸侯,就候着淮阴侯了。淮阴侯本也是将信将疑的。就这个时候,吕伊出来,就穿着她平日里最爱穿的黄襦绿裙,像一只穿花蝴蝶似的笑着说,姑祖母已经是候着很久了,遣她来催催。”“她笑的那么干干净净,坦坦荡荡,我是半点没有看出来不对。淮阴侯大约也是不相信这么小的女孩儿能作假,终于去了。”“我也是忽然想起来,有事要问一问母后。就去钟室寻母后。到了钟室外头,就看到三个宫监将淮阴侯的尸体拖出来。刚才还好端端站在椒房殿里向我见礼的人,忽然间就这么惨死了。我看见他浑身都是血窟窿,连眼睛都戳了个大窟窿,汩汩的流着血,偏偏还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当时我就吓的叫了一声,昏倒过去。”“阿伊她根本就是知道,她知道皇后要杀淮阴侯,她还是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的那么干净,那么甜,好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天知道,她才十岁,我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每次想起她在我面前也是这么笑的时候,我就不寒而栗。”你想要什么呢张嫣瞧着那个拥着自己瑟瑟发抖的女子,心中怜悯,难道你要淮阴侯真的杀进长乐宫,拿剑指着你的丈夫与婆婆,你才会心里过得去她忽然生起些微的后悔,这个女子美好而单纯,本是不适宜长乐宫的风雨的,却偏偏被她因私心扯了进来。“我才不管那么多,”张嫣喃喃道,“我只要我阿婆和舅舅安好就好。”陈瑚长长的睫毛眨得一眨,“嗯,”她微弱的重复,“只要太子安好就好。”药力发作,陈瑚安然的睡了,张嫣瞧了一眼她美丽但苍白的容颜,步出东宫。在宫阶之下她瞧见徘徊的吕伊,片刻功夫分别,她依旧是一身黄襦绿裙,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