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二臣子言制律不可轻废。然帝意甚坚,问于相国曹参,“当日萧何制九章律,未废挟书。相国素尊萧何,意认为此挟书律当废否”曹参额头微微沁汗,揖拜道,“秦皇焚书坑儒。后世有识之士,多议其非。挟书律早当废除,只是大汉初兴之时,萧相国事物繁忙,一时疏忽了而已。”“正是么。”刘盈颔首道,“先帝与萧何纵是闲人,多年来亦有不少疏漏。相国当思寻而补之,而非碌碌度日。”于是挟书律之事。便尘埃落定。礼记8226冠义曰:“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而后礼义备。以正君巨,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而后礼义立。故曰:冠礼者礼之始也。是故古者圣王重冠。”惠帝四年。帝年满二十。春三月,奉常择吉日为甲子,为帝加元服。因加元服之前须斋沐一段日子,之后,刘盈便单独住于宣室殿。甲子日,晨,张嫣作为皇后赶到宣室殿,服饰刘盈更衣,仰首问道,“舅舅。不知今日为你加冠的贵宾请的是哪位大人”声音娇脆。将要进行加冠之礼。刘盈亦有些兴奋,笑着解释道。“有司们请的是留侯张良。”“啊。”张嫣转过去,替他系上衣带,低呼一声。留侯张良,是高皇帝最尊重的臣子,在大汉建立之后却功成名就激流勇退,在家中修习道术,名望尊崇,确是有资格为皇帝主持加冠大礼。“好了,阿嫣,”他拍了拍她的手,吩咐道,“时辰不早,朕该过去高庙那边了。”想起这段日子待她的冷落,心中不忍,安慰道,“待朕今日回来,晚上去椒房殿陪你用膳。”“嗯。”她笑盈盈地放手,目送他坐上皇帝法驾,远远的出未央宫而去。金石之乐声中,刘盈着纯缋采衣坐于冠者席上,祝雍念祝颂之词地声音有些空远,“去王幼志,服衷职。钦若昊命,六合是式。率尔祖考,永永无极。使陛下近于民,远于年,音于时,惠于财,亲贤而任能。”“敬诺。”高庙之外,母亲在候着朕,阿姐在侯着朕,阿嫣,她也在候着朕。她们都视朕为挡风雨之护,纵然只是为了她们,朕亦当发奋图强,做一个千古明君。堂兄楚王世子刘郢客作为赞者,走到他面前,揖拜君王。刘盈目不斜视微微颔首,待他为自己梳理发髻之时,刘盈可以感觉到象牙梳篦轻轻划过发间的触觉。玄衣有司躬身从西阶上前,奉上天子玄冠。留侯张良取冠,祝颂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棋,介尔景福。”然后轻轻的将玄冠加在自己的头上。赞者系玄冠朱缨,刘盈抬起头来,神色肃穆。于是回东房,长骝服侍着他换上素缋玄端,加微黑蔽膝,着黑屦青絇而出。满堂的人都跪拜下去。此为第一加。当他重新坐上冠者席。刘郢客为他重新取下头上玄冠,再次梳理头发,束好发髻,并在发髻中插上发笄。张良洗手,升堂为自己扶正缠发之纚,接过有司手中皮弁,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加皮弁,赞者上前,为帝系皮弁组缨。刘盈起身,回东房换素积,系白色蔽膝,着白屦缁絇,其上繶纯边饰半寸,出而面南。第三次加的,是尊贵的爵弁。玄衣地小有司捧着托盘上前,在皇帝身边跪下,很见纤瘦,刘盈双目余光所及,那身形姿势,竟是极为熟悉。他抬起头,朝他讨好一笑。刘盈顿时骇了一跳。咩,看完了,表忘了回书页点一下粉红票。拜谢之。俺决定回去写甜蜜去养伤。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二五:劝进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二五:劝进“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瞪了她一眼,以眼神示意相询。张嫣无辜转了转眼睛,觑了觑堂上东壁太后之尊位,又用嘴撇了撇正在盥手的留侯张良,提醒他这时候可是庄严端重的冠礼之中,他要沉住气。刘盈气结。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母亲的襄助,纵然张嫣是皇后,也是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高庙之中的。他的母亲和妻子沆瀣一气,只专专瞒了他。那厢,留侯张良转过身来,降阶三极,转而受爵弁。张嫣连忙沉声敛气,递手中捧爵弁。望见眼前纤瘦的小有司捧托盘白皙秀致的双手,张良不由一怔,抬起头看了张嫣一眼。在他睿智而审视的目光之下,张嫣不禁忐忑。纵然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见过了太多的历史上的名人,在面对“风云知略移秦鼎,星斗功名启汉图”的张良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怀崇敬。是自己露了什么马脚么她心中讶惧,却不敢微动。自己当年那个小小的天子外孙,于常人看来虽足堪欣羡,在留侯眼中却不值一提。故少年时虽常出入留侯府邸与张偕来往,却始终未曾有缘一件留侯张良。后多年以来,自己在长安城中交际范围不过是权贵女眷,如今虽为皇后。因时日短,朝堂臣子并没有多少认识自己。而为皇帝捧冠的有司,却不过是这场冠礼中最微不足道地一员,为此,她才敢胆大扮男装来充当有司。张良很快的转过面去,加冠于帝。刘盈起身回东房。这才抓住长骝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奴婢怎么知道”长骝哭丧着脸。道,“适才看到皇后娘娘。奴婢也吓了一跳。”“皇帝舅舅。”张嫣换了衣裳,亦进得东厢,清软唤到。依旧是玄衣侍官的服饰,因除去发冠提在手上,露出一头束好的青丝来,清秀而雅正,低着头。很有些可怜的味道。又来。刘盈气的眼前有些发黑。每次张嫣只有在调皮犯错或是怕他罚的时候,才会喊他皇帝舅舅。而他也真地每次听了都心软,想着她年纪小小,却没于深宫,除己之外一无所依。便不忍心与她计较。只是这次,这次,她也未免胡闹过了。“陛下,”张嫣上前。哀恳道,“你莫恼,我只是想看你的冠礼,这才求了太后,让她让我过来地。”不是不懂仪礼,只是。身为一个妻子,她想出席观看夫君的成年礼。庙堂之上,三公九卿微微狐疑,因了这一次,皇帝在东房待的时间稍稍有些久。然而过不了多时,刘盈着纁裳韎韐出来。依礼拜之。若是寻常男子,则三加到此即可。刘盈为大汉天子,却须五加。第四加玄冕,第五加衮冕。加冠礼庄重而肃穆,很少有人注意道。后三加之礼中。为天子捧冠的,是同一个有司侍官。五加礼后。留侯从西阶下堂,当堂西序,面东立。为皇帝取字道,颂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爱字孔嘉,髦士故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字曰持已。”张良为刘盈取的字,是持已。张嫣远远的站在庙堂之下,听着张良肃穆端庄的命字语,嫣嫣然便笑起来。她地夫君,命字为持已。她求了吕后,偷偷的跑到高庙,除了想观刘盈的冠礼,也便是为了在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新字。此时心愿已了,再待下去,便是找骂了。她于是吐了吐舌头,招过长骝道,“我先回宫了,待会儿你跟陛下说一声,”不理长骝愁眉苦脸的应了,出了高庙,唇角一直上扬。“娘娘,”荼蘼在庙外等候,扶着她上了马车,拍了拍胸口,仍心有余悸,“您这般妄为,陛下真的不会怪罪么”张嫣瞟了荼蘼一眼,笑道,“他打算怎么怪罪,连同太后一起责斥况且,陛下也没有真的生气。”这么多年的亲近,她自问,对刘盈地情绪把握的极为精准,本就是算准了他不会生气,才敢向吕后开口的。马车经过高市,一片市井之声传来。商贩在市肆中辛勤劳作,他的妻子走到身边,举帕为他拭汗。老夫老妻相视,面上神情平淡,却让张嫣看的想哭。她放下车帷,吩咐道,“荼蘼,回殿后,命岑娘做几道陛下平日爱尝的菜,先熬着备下。嗯,前些日子张詹事送进宫来地那瓮梅花酒,也命人取出来。”“娘娘,”荼蘼提醒道,“今个儿是初九。”本不是陛下来椒房殿的日子。张嫣温柔坚持道,“去罢。”他会来的。皇帝冠后,拜兄弟及赞者,受礼者答拜。之后发布的第一条诏书,便是除挟书律。回到宣室殿后,刘盈命请奉常孙叔通,提及草创太学之事。孙叔通愕然,看着面前这位皇帝学生,刘盈刚刚加过元服,比从前更加的英武成熟而勃发,此后,便算是一个真正的成人,统治整个天下,而他似乎雄心勃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孙叔通本是儒家弟子,儒家先贤孔子,周游列国,后兴教育,有七十二弟子,三千门徒,一直为儒生敬仰。若以朝廷的名义兴办太学,无论是对汉,还是对他孙叔通而言,都是一件大功德。一时间。年渐老朽的孙叔通亦很是兴奋,只是兴办太学其中细节颇多,于是揖手问道,“不知陛下心中所想,哪些人才能当地起这太学博士之位,延请入太学授课呢”“这,”刘盈沉思片刻。叹道,“挟书律行了这么多年。民间纵有贤才,亦声名不显。还需奉常细细寻访,朕的意思是,宁缺勿滥。亦勿究于学派之分野,似当年齐国临淄稷下之制,百家争鸣,亦是乐事。”孙叔通听地有些失望。先帝与刘盈治国,俱尊崇清静无为,更加偏爱黄老。而儒学不过是众多学派中地一支。而认真说起来,刘盈自小受教于他,勉强亦算是儒家弟子,若是能因此亲儒,在太学中尊崇儒学,则儒学在大汉大行其道。指日可待。只是,他叹了口气,来日方长,倒也不急。这一日刘盈干劲颇足,连连召见群臣。直到日色西斜,暮色笼罩大地。长骝提醒了几次,才放下手中章奏,揉揉眼问道,“什么时辰了”“都酉半了。”长骝道。“适才奴婢已见了椒房殿那位木樨女官来宣室之前望了一回,只是不曾上来问话。”刘盈失笑,道,“既如此,咱们这便去椒房殿吧。”踏入椒房的时候,张嫣在诵读经卷,并未出来迎接。他循声走入内殿。见张嫣正捧着一卷竹卷卒读。“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抬头望着他,唤道,“持已。”嘴角眉梢,俱是含笑。刘盈微微有些尴尬,问道,“在看道德经啊”“嗯。”张嫣点点头,抛下手中书卷起身,在他面前束手而立,“原来也没觉得也多么好,今天再读,却是别有一番滋味,觉得真是有道理。”他板脸训道,“你今日实在是胡闹过了头。”“唔,阿嫣知错了,不敢再有下次。”也不会再有下次,除非你再加一次冠。“不然,陛下,阿嫣请你喝酒赔罪。”“什么呢”刘盈失笑,“宫中什么好酒没有,需要你请来赔罪。”“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嫣摇摇手道,“最近长安流行一种新式酿酒法子,酿出来地酒特别的香醇。我还是在家地时候与偃儿试着酿的,如今满了三个月,取出来,阿爹喝了都赞平生仅见。”“哦”刘盈素知宣平侯张敖擅酒,听闻如此,倒来了兴趣,道,“既如此,朕便尝尝。”春日宜以膳食养肝,辛、甘之品可散发为阳以助春阳。又兼刘盈刚刚结束斋戒,最近又辛劳,椒房殿晚膳备地便是芹菜红枣,猪肝莲子羹,以及枸杞蒸蛋,俱清新爽口。刘盈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意,饮了一口酒,咋舌赞道,“这酒比平常清酒见烈的多。”这是自然。张嫣在心里忖道,汉时的酒不过是自然发酵所得,她所酿的酒却经过蒸馏,怎可同日而语。“但却有微凉如冰雪之甘醇口感,又别有一股梅花的清冽在其中,仿佛便有了筋骨。”刘盈奇道,“阿嫣,你是怎么酿的”“说出来便没有什么意思了。”张嫣笑盈盈道,“不过是以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