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两物快说来听听”宇文玄铮立刻来了兴致。日上中空,已是正午。阳光略显酷烈,晒得人身子软软的。苏锦翎最近休息不好,昨夜又熬了一晚上,眼下虽脚不停歇,困意却一浪浪的袭上来,竟有些抵挡不住了。138生死一瞬行至翠华院时,瞧着一处山石平整又隐蔽,其旁罗汉松亭亭如盖,又望四周无人,便坐了上去。心下想着小歇片刻,怎奈眼皮刚合上,就不可遏止的睡了过去。迷蒙中好像听得一声断喝:“什么人”紧接着身子一震,待睁开眼睛,忽发现自己倒在地上,视线边缘处是一双缁色高靴,看式样应是宫内侍卫。她尚未清醒,第一个感觉是自己竟然睡着了,而且睡得沉重结果从石头上掉了下来,可是这个侍卫有些不解的看去很是面生,不过肩甲处的豹纹告诉她此人是宫中二等侍卫。未及开口询问,已有一道与这夏日极不相称的寒光直逼候间。那一刹,她猛的忆起十年前的那个清晨,她在清萧园的湖边遥望苏穆风,却见一点寒光穿云破雾而来就是这种冰冷,就是这种肃杀,就是这种危急,就是这种“叮”她已是感到有寒气点上颈间,然而亦是在这一刹那,另一道光斜飞而过看不到是怎样的撞击,只听一声轻响,一片薄如纸小如指甲的月牙形金属翻落于地,折射刺目日光。一切变化只发生在瞬间,快得令人猝不及防。苏锦翎盯着那晃得人眼花的金属,又望向身边的侍卫光影跃动中,那人的脸上亦是些许的不可置信,还有愤怒。于是下一刻,他飞身跃上,已翻掌为刃,再次向她头顶劈来“住手”树后传来一声断喝,伴着断喝,一身墨色刺绣龙纹的袍摆缓缓移出。那侍卫霎时收招翻转,轻落在地。“不过是个宫女,元修何必这般紧张”“可是”那个叫元修的侍卫方欲开口,却被他制止:“纵然急于邀功请赏,也不可草木皆兵”说着,目光似是无意的瞟向一边正是击落暗器的另一道光飞来的方向,长眸微眯。元修便不再多话,目光锁住她,眼底杀意腾隐。苏锦翎此刻方彻底从混沌中醒来,顺势跪好伏拜在地:“奴婢给襄王请安,襄王吉祥。”此种姿态于请安而言过于郑重,而她正好将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斜着眼睛看那月牙样的薄刃,思及方才转瞬而过的危急,不觉惊出一身冷汗。是谁弹开了那暗器是襄王吗只是出现的位置全不是那个方向,而且他的目光所向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就是这个叫元修的人他为什么要杀自己诶呀,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全然是一副引颈就戮的姿势嘛。她急忙直起身子,却正看见那二人目光的彼此交接,貌似复杂,似也没料到她会做如此突然之举,均齐齐看向她,元修竟又攥起了拳头“王爷若无事,奴婢告退”那个元修简直就是个暴力分子,还是早走为妙。于是也不待襄王应允,已然起身离去。“你不感谢本王的救命之恩吗”回头,对上一双黑眸。此前亦见过襄王,却只是垂眸福身请安,然后便见墨色袍摆如乌云般飞速移过。令人不敢逼视的倒不是襄王的身材魁梧,器宇轩昂,而是杀气,那自衣褶之间透出的杀气,即便他走出很远,依然有淡淡的血腥气萦绕鼻端,而且那翻飞的袍摆亦似飘散了一路的血雾蒙蒙那双黑眸正望住她冷,硬,深邃中似有血色翻腾。然而却是唇角一挑不敢看这般莫名其妙的宇文玄缇,她急忙郑重福下身来:“奴婢谢襄王的救命之恩”然后依旧不管他是否应允,转身快步离开。救命之恩她深表怀疑,可是管他呢活命要紧她专拣树密之处跑,因为想着那元修若要继续对她发暗器应也会受到些许阻碍吧一路只有枝叶拉扯着她的衣衫,也顾不得拂开,待跑出翠华院后方回头张望绿树映红,蝉声如织,将刚刚的惊险尽数掩去,仿若那不过是导致她惊醒的一场极短暂的梦。脑筋进一步清醒。若说襄王对她有救命之恩也不错,他不是阻止了元修对自己再下杀手吗只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令那侍卫一心想要结果她的性命莫非是误会襄王方才批评他是“急于邀功请赏”现在这些人,想升官都想疯了,该死的而她是不是再一次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劫后余生是让人庆幸的,只是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万不可随意的便在外面打盹了,宫里的治安不是不好而是好得要命,万一真被人当做立功受赏的目标她也不是第一次被当做刺客了。有点郁闷,但还是吐了口气,飞快的往璟瑄殿去了。她没有注意到,有一道暗影正隐于浓枝密叶中。想叫住她,却因了刚刚的惊险还是不要让她知道许多吧,这样快快乐乐的不好吗这个傻丫头,自小便是简单得要命,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简单,宇文玄缇才暂时放她一回,然而他的出手会不会令襄王将她纳入自己的视线之内即便此际放过,日后也然而他若不出手,锦儿当时怕是苏穆风攥紧了拳头。这场夺嫡之争正日趋激烈明朗,已有一层淡色血雾在隐隐浮动蔓延。然而不管发生什么,但愿锦儿能永远平安,永远拥有这般简单与快乐。锦儿,我会保护你的,一定“王爷,刚刚为什么不”元修拧紧眉毛。元修面部以前受过伤,知道的人却很少,所以只能靠照着自己以前的模样做出的面皮来遮掩,可是因为与这张面皮十分不合,他皱起的双眉一高一低,看起来有些怪异,而且越紧张,那高低的差距越大。刚刚只差一点点。究竟是谁救了那小宫女那个人究竟隐藏了多久而关键的是他到底听到了多少或许杀了那个小宫女,那个人就会跳出来,到时“为什么要”宇文玄缇唇角衔笑。他外表英俊,可是这般笑来却显得有些别扭,确切的讲是恐怖,因为即便是笑,亦带着肃杀的血腥。“可是万一”元修的担心不是不可能的,在这个宫里,最难防的就是人的嘴,往往是出其不意的一句,却足以让人功亏一篑,尤其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没有万一,即便有,也是别人的”笑意愈浓,杀气愈盛。“可是万一她将刚刚所听到的说出去”元修担心襄王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他认为自己和襄王之间一直算是心有灵犀,然而现在这种时刻,元修不敢大意。“你觉得她听到了多少”宇文玄缇拾起了地上的冷月休没入人体,即化成水,无迹可寻,普通人无法查其伤痕所在,即便是最高明的御医也不能,然而若是遇到内力深厚的高手,譬如可就不仅仅是死一个小宫女的问题了,且若遇了见多识广的人物冷月休来自洛城他的舅父,一品镇西将军常项的驻守之地。唇角微勾,略一扬指,只听“嗖”的一声,月牙样的匕首划破静风,霎时没入罗汉松粗壮坚挺的树干内,只余一道几不可查的痕迹。“这属下不知。”宇文玄缇笑了,眼前闪过一双眼,有些迷蒙,是因为睡意未消,但不难看出那是一双清澈的眼,是一双藏不住心事的眼。正常的偷听,一旦被发现,虽有所掩饰,但最难掩盖的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尤其是面对元修凌厉的杀机,即便一闪即过,亦逃不出他的观察入微。然而方才,那双眼十分困惑且懵懂的看着元修,看着地上的冷月休,分明是一副丝毫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表情,且连恐惧尚未来得及提起。这样的她,能听到些什么“要小心的是她身后的人”“若是属下刚刚将她那人必定现身”“你以为你斗得过他吗”笑意依旧,却难掩鄙夷。元修攥紧拳头。的确,那人应是已藏身许久,他竟丝毫无觉。而且他发暗器的速度堪称一绝,且又近在咫尺,可是那人却轻而易举的打掉了他的暗器,而且至今他尚不知那人用的是什么武器。“属下担心那人会”宇文玄缇眸光微闪:“只要她不死,就不会”元修想不通那个小宫女的死与那人的告密有什么联系,如是不禁让宇文玄缇再次鄙弃了他一番。若是有心告密,哪管那宫女死活这不过是个简单的道理,可惜暗叹,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脑子就不那么灵光呢“元修,你可知今天你犯了多大的错”元修眼角一挑,垂头道:“属下不知。”“你可知那小宫女是何人”元修不语。宇文玄缇就知道他心里一准在嘀咕不就是个小宫女吗139一臂之力元修心底所认定的能与他心有灵犀,无非是自己总能先一步明晰他的心思。他再次暗自摇头,元修如此的不洞察周遭变幻而只凭一时之勇以后,怕是要误事。“她叫苏锦翎”见元修依旧无反应,他已是有些怒了,唇角笑意渐冷:“是贤妃身边的红人,又极得玉贵人的喜欢,现在就连皇上”元修微抬了头,目光略闪。终于开窍了是吗宇文玄缇冷笑:“而且就在今天,这个苏锦翎被皇上提拔为正五品宜人,并且委以重任于三宫内行走伺候。若是你方才杀了她”太阳炙烤着元修后背上的豹纹,可是衣下却有冷汗渗出。见他如此,宇文玄缇心底顿然畅快。“可是如此,岂不是”心间再次阻塞,眉心已然皱起:“元修,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留着这样的人,将来或许会大有用处”微微一笑:“她还得回报本王的救命之恩呢”元修微抬了眸,但见襄王眼角似射出一道利光,唇角笑意愈发高深莫测。高大的殿宇金碧辉煌,仿佛斥退了残余的恐惧,苏锦翎不禁加快了脚步。她刚迈进璟瑄殿就有一个水粉罗衫的小身影扑到身边,拉着她的手使劲摇晃:“锦翎姐姐,我也要星鹤平安长命百岁伞,我也要星鹤平安长命百岁伞”宇文婉儿眼睛水亮,小嘴微撅,一脸委屈:“玄徵不让我碰他的伞,锦翎姐姐,我也要”宇文婉儿但凡与宇文玄徵闹了别扭便不肯称他“小皇叔”而直呼其名,只是她往日对苏锦翎似是很有敌意,连名字都竭力回避,今日却肯叫一声“姐姐”,可见求之心切了。这工夫,宇文玄徵风一样的卷过来,将伞转得铃铃作响,纸鹤翩跹,浮光跃动,口中还喊着:“这伞真好看,就不给你玩,就不给你玩”宇文婉儿小嘴一扁,终于“哇”的哭出声来:“玄徵是坏人”“好啊,说我是坏人。这回看都不给你看了”说着,举着伞就跑进内殿。“殿下”苏锦翎方出言召唤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句轻声责备:“婉儿,怎可对皇叔无礼”一角云白的袍摆翩然入殿,似带来了门外清风,轻缓柔和。“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宇文玄桓眸子清亮,映着福身在前的那个湖水绿点柔粉的小人儿,笑意浅淡温润:“免礼”“父王,”宇文婉儿上前抱住他的腿,抬起哭得通红的小脸可怜兮兮道:“玄徵好坏”“婉儿”宇文玄桓语气虽柔和,但亦隐着责备。宇文婉儿扁扁嘴,不情愿的改口:“父王的九皇弟好坏”周围已有宫人忍笑。这小丫头好狡猾,如此称呼便不算无礼了。“婉儿好心好意来看他,他却说他病了那么久,却不见婉儿的影子,这刚病好,婉儿就来了,是不是专为夺他那星鹤平安长命百岁伞来的”其实文定王府绝对不乏奇珍异宝,只不过小孩子的心思即便是遇到一模一样的东西也总是会觉得别人手里的好,于是以前每每来璟瑄殿找宇文玄徵玩,都会看中某些小玩意不愿放手,小嘴倍甜的向宇文玄徵讨要。宇文玄徵虽万分不舍,但作为长她一岁的皇叔却也分外有风度的将宝贝送她了。而今日方得了那平安伞,且是眼睁睁的看着苏锦翎如何熬了数夜为他而制,正宝贝得不行,便见了她来,自是害怕她故技重施。宇文婉儿不再提那宝贝伞,而是专门诉说委屈,:“婉儿怎是不想来看他是因为大家说婉儿身体不好,怕过了病气给婉儿,不让婉儿探望。婉儿天天盼着他赶紧好起来,这一听说他病好,立即就来了,他却不领情,还冤枉婉儿”说着,眼泪再次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却执着的抬着小脸,那副揪心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同情她的委屈可怜,痛恨宇文玄徵的多疑可恶。怎奈知女莫若父,文定王早就识破了她的小伎俩。脸上依然云淡风轻的笑着,语气亦轻和如风:“那么婉儿究竟想不想要那把伞呢”他的声音虽轻柔,却有着不容违逆的气势,尽掩在平和之后。宇文婉儿收了哽咽之声,看了父王好半天,待确定他确有责备之意,方带着泪光,有些怯怯且心虚的点了点头。宇文玄桓摸了摸她的丫髻,依旧柔声道:“既是想要,不妨直言”“婉儿说了,锦翎姐姐没有允我”苏锦翎刚要解释,便见宇文玄桓脸色骤冷:“婉儿,你当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