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难过。有心让他不要为难自己,她已是做好了准备,可是这种话她要怎么说出口呢外面阳光晴好,疏梅暗影筛了光斑摇摇的铺在她脸上。她就趴在窗前,下颌枕着手臂,另一只手无意识的转动着白绫团扇,盯着晃来晃去的如意小扇坠发呆。院子里忽然热闹起来,原是宇文玄逸回来了。她虽依然伏在窗台上,心跳却开始加剧,自我感觉脸颊已经可疑的红了。在那冰色的身影飘入视线之际,她急忙离开窗边,坐到案前,抓起新一期的京城彩韵,装模作样的看起来。可是她等了好久,亦不见他过来,狂跳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今天早上,徐若溪忽然闹腾起来,似有临盆的前兆,可是早就请来的稳婆说不过是心情过于紧张所致,但也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那么他今日破例早归,怕就是为了她吧。也难怪,不管怎样,他与她毕竟是有了肌肤之亲,而且她还将为他生下第一个孩子时间尚不到中午,初夏的风依然带着些许凉爽和清透,然而心里却异常憋闷。苏锦翎丢下书册,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终是待不住,走出了门。甫一抬脚,竟是往绮春阁而去。她蹙了眉,生生的掉转了头:“你们别跟着,我想自己走走。”秋娥对她的心思亦是能猜出一二,也不点破,领着丫头们下去了。她百无聊赖的在园子里走了半晌,路遇的下人都行礼问安,后厨的嬷嬷则很关心的问道:“王妃脸色不好,稍后奴婢给王妃炖碗红枣莲子羹吧”仿佛被人窥探了心事,更是烦闷,再次折转回来,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云梦斋门口。犹豫片刻,推门而入,目光无意一扫,竟见宇文玄逸执着象管坐在桌边看她。心里那团阴云登时散了:“你怎么”“没去绮春阁”几乎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那便是泄露了自己的心事,急忙改口道:“这么早就回来了”他一瞬不瞬的看他,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似已猜透她的心思,却不点破,只道:“你怎么来了”“我来找几本书看”他的表情立刻透出几分玩味。她便有些恼,虽然她是公认的文盲,可也不至于这么被嘲笑吧“我最近也认识一些字了”可恶,她凭什么要解释况且这是什么理由嘛,她发现自己的智商最近有点下降。“嗯,好学是好事。”宇文玄逸倒郑重点头:“喜欢看什么,自己去拿。”说着,又继续埋头批阅手头的折子。她随便取了本书,翻了两下,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他身上。正午的阳光被雨过天青色的窗纱滤去了明烈,清凌凌的笼在他身上,使得那冰色的长袍更显幽凉。长发依然简单拢在身后,于发尾处轻轻一束,几缕余发便散落下来,有一缕搭在脸侧,挡住了专注的目光。敞袖捋至腕间,象管于折子上微微移动,时不时的探出去,在砚台上轻蘸两下不过是简单随意的动作,落在他身上却是说不出的风流优雅。她不觉看得有些痴了。她一向知道他的容貌举世无双,却从无关注,大概是因为一件再好的东西在身边摆得久了,也容易让人忽视它的光彩。不想此刻竟莫名的挪不开目光,只觉那人的一举一动无不动人动心,风华清隽。他的视线始终不离纸笔,此刻却是叹了口气,手中一停,望向她,有些了然,有些嗔怪,还有些无奈。她急忙掉转目光看向别处,假意惊叹道:“这里什么时候多出幅画是你画的”墙上的确多出幅画,是疏影横斜的梅花,其旁还题了行飘逸的小字冷梅凌寒夜逸香。她装模作样的赏画,忽发现这幅画似是与众不同。一般情况下,画都是要画在宣纸或丝帛上的。这幅画的质地的确是丝帛,不过颜色稍暗,上面还有花纹,看起来有点像中衣的料子,而且这料子还有点眼熟。凑近了再看。只一枝梅花,且只开了两朵,并蒂而绽,颜色不似其他画中的花朵一般鲜艳娇嫩而是呈现暗红色,可是看画上的落款却是近日而作。她正想发问,却见原本盯着自己的他飞快的转了目光。她立即生出怀疑,再仔细研究片刻耳朵开始发烫,进而蔓延到腮边,挑动眼角抽搐。她攥紧了拳头,咬紧牙,齿缝间恶狠狠的迸出几个字:“宇、文、玄、逸”“嗯”语气似是不明所以,似是漫不经心,却明显的流露出诡计得逞的舒畅,批阅折子的动作愈见优雅闲适。“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怎么回事”“我是说这幅画,这个这个”她的脸红得几乎要挤出朱砂来:“这个怎么变成了这样就算呃,怎么可以放在这里”“不放在这里放在哪里”语气竟是理所当然,且仿佛刚刚发觉她的愤怒,惊诧道:“王妃怎么了这幅画不好看吗”这个这个分明是那夜她留在他衣上的处子血,这么隐秘的东西怎么被他大张旗鼓的悬挂在这书房也常有人出入,被人看到怎么办她咬牙切齿,恨不能在他那愈显清俊的脸上来上两拳,看他还能不能做出这么若无其事的表情。“这幅画本王很喜欢,不过王妃若是爱不释手,本王只好割爱,稍后就命人挂到暖玉生香阁去吧。”“你”太过分了,竟然还要别人来动“我不管,你现在就给我把它摘下来”“别那么任性,没看本王正忙着吗”她气急,自己搬了个小凳就踩上去。她怀疑宇文玄逸定是猜到她会亲自去摘画,所以才把它挂得那么高,她费了半天劲,也只摸到个边边。她只一鼓作气的想要摘下那画,却不知此刻的姿态有多诱惑,随着手臂的奋力上举,玲珑的曲线尽显无余,淡紫的云罗襦衣微掀,露出腰间一抹莹白。“锦翎”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声音缓慢淡定。“干嘛”她气冲牛斗。“过来”“不去”“我考你个问题,你若能答上来,我就把那画摘下来”听起来好像不错。只是怎么那么别扭,分明是他做得过分如今倒像是她的错了,不过眼下这件事除了他,她还真不好假他人之手。她有些犹豫,却见他站起身,铺开一张纸,象管饱蘸,在纸上缓缓移动,口中慢条斯理道:“知道什么是温故知新吗”“温习旧知识,获得新知识。”她依然没好气。“很好。”他满意点头:“这几个字可认得”气势汹汹的走过去,正见那四字排列纸上,恰是字如其人,潇洒俊逸。“把这四个字写一遍,就算你过关了。”苏锦翎想不明白这理怎么忽然成他的了,然而为了速战速决,只得接过笔。“对就这样,等等,捺这里要顿一下”他很自然的半环着她,握住她的手,温凉的杜若气息落在颈间,耳畔,激起一阵酥麻。她有些不自在,可他一本正经,倒显得她思想不纯洁了。目光随着他的手而移动他的手真好看唉,今天是怎么了,他怎么可以越看越顺眼“嗯,很好,真聪明”他依然恍若无觉,唇角微勾,态度愈发认真。她有些恼火,索性撇了目光望向别处,恰见宣纸旁边丢着本小册子,字画俱全。他又给她画了什么好东西384温“故”知“新”再仔细一看这不是那本花营锦阵吗脸顿时羞得通红,转身欲逃,怎奈攥着她的手的那只臂一紧,当即将她扣在怀中。他极深的吸了口气,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好香”未及她闪躲,舌尖一挑,已将她的耳珠含住。她本要惊叫,可那发出来的是什么声音娇弱,柔软,甜糯,颤颤的带着一丝意乱情迷。下一刻,她已被压在桌上。他欺身而上,眼睛对着眼睛,唇瓣贴着唇瓣:“知道什么是温故知新吗”她已然识破他的诡计,又羞又恼又无计可施,只小声道:“疼”他眉心一紧,手顺着裙侧滑至腿心:“还没好吗”她气急,终忍不住低吼一句:“这桌子硌得我腰疼”搂住她轻笑。身子随后一滑,已是躺在柔软的地毯上。胸前丝带结成的蝴蝶结缓缓展开,他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飘在耳畔:“娘子,我们来温故知新好不好”他比那夜还要细心温情,就像品尝一份极难得的美味,每一处皆用心细致,皆好像带给他无穷的回味。身上的火苗被簇簇点起,烤得娇喘急促,任凭她咬紧唇瓣,那细碎的呻吟还是不由自主的溢出唇边,似羞怯,更似邀请。他小心翼翼的缓缓滑入她的体内,看着她眉心轻蹙,担心的问道:“疼吗”她闭目摇头。继续深入,听得她嘤咛一声,身子愈加润滑,于是又问:“舒服吗”她睁眼怒视,然而两腮绯红,更似娇嗔。他笑了,轻声道:“想我怎样,就提醒我,为夫愿为娘子效力”不待她着恼,便吻住那两瓣嘟起的粉唇玉硬水滑,软语生香,青丝缭乱,水眸氤氲。情浓之际,偏偏敲门声起。“王爷,瑞王爷来了,正在前厅”“让他候着”似乎过了好久,敲门声又起:“瑞王爷候了半个时辰了,不见王爷,着小的问问王爷在忙什么”“喂猫”喂猫福禄寿喜抓抓脑袋坠儿早已开始自力更生,还学会了晾老鼠干,怎么细听去,里面似是传出一些诡异声响。他眼珠转了转,险些笑出声来,急忙捂住嘴,耗子似的往前厅跑去。苏锦翎气喘吁吁的锤了宇文玄逸胸口一下,却是有气无力:“你才是猫”“我是猫,那你是什么”苏锦翎开始反抗,自然无效,耳珠被他含在口中,轻轻舔弄:“这么大的火气,看来果真还没吃饱,为夫只好再尽绵力”苏锦翎静静的躺在绵软的地毯上,仿佛在腾云驾雾。她微合双目,感觉宇文玄逸的唇轻轻的点在她额心鼻尖唇瓣,寻了她的小舌缠绵抚慰,好像水珠般滴落湖心,激起层层涟漪。那涟漪一个碰着一个,连绵不休,荡漾了整个湖面。长睫微掀,对上他满眼的宠溺,心头一颤,甜蜜绵绵。然而偏偏别转了头,似是赌气却是气若游丝道:“我倒真不知你若用了拈香一缕魂会是什么样子了”埋在她的颈窝笑了半天,吻了吻她的唇:“不若哪日寻来试试”宇文玄逸因为“瑞王还在候着”而先走了,临出门前极其义正言辞:“今日小惩大诫,以后本王办公的时候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否则就置你个扰乱本王心神之罪”砚台飞过去之际他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闪出门外,随后传来一句笑语:“竟敢偷袭本王,晚上定要严加惩治”想象他强词夺理的得意,心中怒火万丈,可她现在披头散发,自是追打不得,尤其是衣衫不整,还要发愁该如何出门。好在片刻后,秋娥送来一套衣裙。换衣时,秋娥按照她的要求不敢偷看,头垂得低低的,唇角倒翘得高高的,肩膀还一个劲颤动。苏锦翎又开始生气。哪还记得什么画的事气恨恨的出了门,正见宇文玄逸和宇文玄瑞在不远处的亭中饮茶。府中的亭子有的是,却偏偏在那,倒好像就是在等着看她笑话似的。二人均睇向她。宇文玄逸淡笑绵远,意味深长,宇文玄瑞则笑得贼贼的:“我刚看见坠儿跑了过去。清宁王府不仅花开得好,连猫都喂养得油光水滑,生龙活虎”苏锦翎简直是夹着尾巴逃回了暖玉生香阁,关了门还听见宇文玄瑞大笑。她心里将宇文玄逸恨上千遍万遍,结果晚上清宁王便倒了霉,被剥夺了于床上就寝的权力。正说尽好话哄苏锦翎开心之际,忽听门响:“王爷,王妃,溪夫人要生产了”绮春阁的灯光大亮着,从里面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痛声与掺杂其中的对宇文玄逸一声接一声的呼唤。稳婆于一边安慰道:“产房血光重,王爷进来不吉利。夫人挺着点,孩子一会就出来了,到时再让王爷来看您和孩子”随后又被连续的“用力,用力”打断。门口不断有人进出,一盆盆的清水端进去,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空气里弥漫着腥气,掺杂着花香,是说不出怪异。期间,御医白着张脸出来,问宇文玄逸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门外摆着两把椅子,却均无人安坐。宇文玄逸负手来回疾行,苏锦翎则一会默默的看着他,一会望向灯火通明的门口。她从未见过宇文玄逸这般不镇定,即便是面对大难临头的危机,他依然淡定自若,可是现在他还是在乎的吧因为他一向是最懂她的,不想她难过,但是眼下他却再顾不得这些。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纵然他再不喜欢徐若溪,纵然那件事是情非得已,可毕竟是有了肌肤之亲,而且她为他亦重伤在身。他不是无心无情之人,即便从不提起,苏锦翎亦知道他是歉疚的,却又不想让她难过。而自己又何尝想让他难过代请封赐,娶徐若溪过门,除了为重伤昏迷的他冲喜,又何尝不是想把他的愧疚降为最低她不知道若是极有智慧的人遇了这些事会如何处理,她从来不聪明,她只能这么办。还有这个即将降世的孩子。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他似是并不在意,也极少提及,然而初为人父,那种喜悦与期待却时时跃上眉梢。他看向徐若溪圆滚滚的肚子时亦是慈爱的,她甚至可以想象,他伴着孩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