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筷子:“连日赶路,我也累了。咱们上去歇歇”“不,我是说”认真睇向他:“我想回帝京。”宇文玄逸一瞬不瞬的望住,目光平静,然而却觉得那眼底波澜涌动,竟隐隐有一丝期待。可是片刻后,再次回复沉寂,柔光脉脉,宠溺满满,还有藏不住的歉疚:“咱们不是说好要去蕉菏吗”握住的手:“别胡思乱想。咱们去休息,还要赶路呢”不好再说,或许他也在做抉择吧。若是他选了江山,会有一点点的失望,因为每个人都会希望是爱人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不过亦会陪在他身边,看尽风雨;若是他选了,会有深深的愧疚,因为对于他的大业,不能出一分力,但至少也不能成为他的负累。人,还真是矛盾呢。或许这本就是不相干的两码事,是把一切弄复杂了,只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前面的路或许不会太轻松吧。宇文玄逸倒好像恢复了往日的闲适,只一心领着玩花赏景,可是苏锦翎总觉得他心不在此。每每如此,宇文玄逸总要捏捏的脸蛋,宠溺道:“别胡思乱想”他越这样,越难过,他便劝:“既是出来游山玩水,就要开开心心,有难事留待发生的时候再去想,否则岂非白白辜负了这景致”冬月的时候,他们踏上了蕉菏的边境。蕉菏果真四季如春。青山如黛,绿水如绸,流云如缕,繁花如雨,所以那拂面而至的风亦带着丝清甜的气息,行走其中,就好像看着画卷徐徐展开,处处都透着清新和雅致。苏锦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宇文玄逸的唇角也润开温软,揽住的腰,感叹道:“锦翎,咱们回家了”是啊,回家如果有可能,真愿意成为这画中的一笔,哪怕是极微不足道的一笔。可是就在他们不忍错过每一处景致一路缓行之际,就在宇文玄逸绘声绘色的跟描述王府的精美以致于好像已经看到那一座远在百里之外的如描如画的府邸如一幅精笔勾描的图画出现在眼前之时,一队人马忽然拦住了他们。为首一人着三品官服,率先下马,拜倒在地。“臣叩见王爷,王妃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一路行来,他们从来没有暴露过身份,眼下突然现此阵仗,周遭的百姓亦皆吃了一惊,转瞬散开,耳边霎时一片静寂,只听那官员道:“臣接到皇上旨意,王爷王妃久游在外,皇上甚是想念,而新春在即,乃合家团圆之日,还请王爷王妃即日回京”宇文玄逸点点头,淡淡道:“了。”言罢,揽着苏锦翎转身欲走。那官员急忙起身,随从官员亦尾随其后,转到他们前面,再次哗啦啦的跪倒一地。宇文玄逸长眉微蹙,唇角却依然笑意微微:“,本王和王妃回府你们也要阻拦吗”“王爷恕罪”那官员连连磕头,又自袖中取出一物,双手呈给宇文玄逸:“此乃密令,请王爷过目。”是一根细小的竹管,两端封蜡。宇文玄逸自其中取出一个纸卷,展开极薄的一张纸。苏锦翎飞快的瞄了一眼上面只有四个字:“皇病,速归”薄纸顷刻变成了细碎的粉末,风一吹,烟消云散。“嗯,我了。”声音依然是淡淡的,揽住苏锦翎继续往前走。“王爷”宇文玄逸头也未回:“本王要和王妃回府小住。除夕之前,一定归京”“王爷,皇上思念心切,耽误不得啊”苏锦翎咬咬唇,蓦地止住脚步。宇文玄逸扯了扯的手,柔声道:“了”“你曾说,既是出来游山玩水,就要开开心心,有难事留待发生的时候再去想,否则便是辜负了好景致。然而有些事毕竟不是能轻易放下的,心里若有不豫,岂非同样辜负了好景致”宇文玄逸叹了口气,抬指将碎发别在耳后:“可是我至少得带你看看咱们的家”咱们的家心底热流涌动。笑了笑:“家如果只是幢房子,既不会飞也不会跑,时候来看都是一样的。可是你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就已经是家了”又努努嘴,示意他看向那群跪得整整齐齐的官员,悄声道:“还不快走这群人是打定了主意要坏你的名声呢”当众跪拜,直言皇上思儿心切,若是宇文玄逸一意孤行,便是不孝。这群人当真是好主意呢,怕是因为最近屡屡暗中相劝,宇文玄逸也不为所动,索性来个破釜沉舟。宇文玄逸认真的看着,眼底柔波闪动:“如此,是我欠你的。待日后”日后若此番真的是风云变幻,你坐上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天下众生皆在你手,你日理万机,宵衣旰食,还有机会实现今日的心愿吗望向远处绿柳繁花掩着青砖琉瓦,绵延天际,只能在想象中勾画他所描述的他们的家。宇文玄逸神色微动,就要带赶往那个方向,却是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咱们回京吧。”宇文玄逸看住,紧紧攥住的手,许久“好”“锦翎,相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失望”舟车劳顿,日夜不休,待赶回帝京时已是腊月二十三。二人站在通往城内的朱雀门前,看着白雪覆盖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都有恍若隔世之感。城门旁的老柳树在他们离去时只是吐了几颗新芽,现在却挂着半树枯褐的叶子在风中摇曳“想不到,竟是快一年了”苏锦翎喃喃道。宇文玄逸紧了紧的貂绒披风:“冷不冷咱们找辆车吧”“不要,这一路颠得骨头都散了,还是走一走吧。”看着人来人往的城门,半天不肯移动脚步。了,又回到这个繁华的笼子了不肯坐车,还是因为不想这么快的走进这个笼子。因为只要一进去,那些轻松与快乐就被关在厚重的门外了。三年前,曾为了一个人回到这个笼子,几经沉浮,终是分离。偶尔,也会想,若是当日没有回宫,他们今日又将如何而三年后,又为了身边的人重返此地。等待的,又会是宇文玄逸见闷闷不乐,环了的身子,正待轻声安慰,可是眼尾一斜,直望向高高的城楼。那里,有一袭雪白的大氅在迎风招展。天阴欲雪,那一袭雪白亦仿佛溶在了暗沉之中,然而却有一双目光,穿破昏暗,冷锐且凌厉的射过来。403如胶似漆不知是旗帜飘舞,还是大氅的抖动之声,在耳边猎猎作响。宇文玄逸唇角一勾。此番回京,并没有说定时日,煜王是算准了时辰还是一直等在这而且宇文玄苍,你等的人究竟是我,还是她景元三十六年的除夕似与往年没什么不同,只景元帝中途离席,然后便传话说歇下了,让其余人各自玩乐。本以为皇上是身体不佳,后来方听说是皇上的新宠因为内务府在家宴上为她设定的席位不够尊贵而闹情绪,皇上便去安慰佳人了。苏锦翎回京第二日便随宇文玄逸拜见皇上,只觉皇上瘦得厉害,精神倒还不错。她不知道密件中所说的“病”是不是旧症复发,不过今年皇上依然北上,想来是找到那位大法师了,只是怎么还会她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个秘密告诉宇文玄逸。然而皇上那么信任她,她怎能辜负皇上的一片心意可是如果宇文玄逸知道这个秘密,会不会多一分胜算如果他当真成为最后的赢家,会对对手做如何的打算那日回京,她看到那雪衣之人立在高处。雪花从天上飘落,纷繁密集,很快掩了他的身影。她不知道,就在她站在朱雀门外想心事的时候,那凌空鸟瞰之人亦在想,若是四年前,他没有带她回宫,一切又将如何然而时间的残酷,在于它从不给人再次选择的机会。苏锦翎叹了口气,将宇文依薇做的小孩衣服一一叠起,准备过两日送给宇文依蕾,顺去看望一下小苏凛。已是一年多没见,她的小侄子不知长多高了。庭院中传来宇文信呵呵的笑声。他正由奶妈抱着,伸着小手接飘下的雪花。这孩子极是聪明伶俐,像极了宇文玄逸,虽有徐若溪时常挑唆,却是和自己极为亲近。她含笑而望,心里暗道,不知她许下的心愿何时才能实现呢。秋娥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王妃,下雪了。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正是好兆头呢。王爷传话回来说让王妃下午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晚上要带王妃出去逛灯市看烟花”“锦翎,怎么还没收拾完”“一会就好了”“真磨蹭,不带你去了”“你敢”“我怎么不敢给你三个数,一二三,还没好我走了”苏锦翎气急,上前捉住他:“分明说好了的,这会急着自己走,是不是佳人有约”“你还敢怀疑我你瞧瞧你,打扮了快一个时辰了。你说,你揣的是什么心思”二人开始斗嘴。秋娥忍笑道:“王爷王妃,再闹下去,就真赶不上去天桥看烟花了。”心里道,若不是王爷一直在旁边捣乱,王妃早就收拾好了。苏锦翎终于装扮完毕,秋娥忙捧上雪貂绒风麾,被宇文玄逸劈手夺过:“换那件紫貂的”秋娥抿嘴偷乐。王爷定是怕王妃穿得太显眼,招人眼目。王爷总说王妃爱吃醋,其实他的醋劲比谁都大。还和往常一样,王爷亲自为王妃穿戴起来,细心系好了额下的带子,又将风帽扣上,仔细漏进一点风。秋娥没敢吱声。其实这件紫貂的披风更是衬得王妃容颜如玉呢。宇文玄逸再取了金猊暖手炉让苏锦翎抱着,又紧了紧风麾。苏锦翎出门前回头看了看,见秋娥眼巴巴的样子,不禁笑了:“府里没什么事,秋娥也跟着出去走走吧。”秋娥当即眼睛放光。宇文玄逸脸色倒有些不好看。王爷和王妃游历一年回来,感情更甚从前,现在恨不能跟王妃天天长在一块,插根头发丝都嫌碍眼。苏锦翎捏了捏宇文玄逸的手,示意他别弄出一副护食的模样:“咱们一起坐车去,待到了街里,你和映波喜欢上哪就去哪,不过要记得时间,也不要走丢了”秋娥欢呼:“王妃最疼奴婢了”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苏锦翎撩开车帘,几乎看呆了。花灯如星,游人如织,欢声阵阵,笑语连连。这才是真正的元宵佳节看着她满脸的欣喜,宇文玄逸忍不住唇角一勾,待要亲近一下,却十分警醒的望向车厢内的另外两个人。苏锦翎曾经提醒过他,秋娥和樊映波都是“大孩子”了,在她们面前应该注意影响。秋娥急忙垂头笑道:“王爷和王妃忙去吧,我和映波一起走走。”苏锦翎顿又提起担心,因为秋娥和樊映波一向不和,若是他们不在身边,吵起来的话秋娥一准吃亏。樊映波却冷冷道:“谁跟你一起我要伺候王妃”樊映波你也太不会看脸色了吧人家小两口恩恩爱爱,你跟过去算什么还想给王爷做小就算王妃同意,王爷也不会答应。可是她到底慢了一步,樊映波已经跟着那二人下了车,秋娥一把没抓住,险些从车上栽下去。“映波,你就忍心让我难过”可是樊映波好像根本不明白她为什么一个劲挤眉弄眼。倒也是,这个樊映波似乎总是反应迟钝。王爷王妃自也不好赶人,而且苏锦翎总认为樊映波定是隐着沉重的心事才导致性情古怪,平日里也对她格外优厚。于是秋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樊映波像条尾巴似的跟在那二人身后走了。茶坊、酒肆、布店、首饰店各个铺子生意火爆,门庭若市。百戏,上竿、跳索、相扑、鼓板、小唱、合笙掺杂在路边,间以各色花灯玲珑流转,虽不高贵,但胜在别致,还有灯谜可惜她一条也猜不出。宇文玄逸笑得魅惑,是不是也想起那年初三猜谜的事呢或煎或炸或煮或蒸的汤圆香气扑鼻,乔筋骨、叫果子之类更是应有尽有,玉梅、夜蛾、蜂儿、雪柳、菩提叶则在姑娘们的头上尽情招摇。苏锦翎是看了这样顾不得那样,挨个摊子乱窜,还跑到算命的摊位前看了会热闹。宇文玄逸乐得她开心,只跟在她身后,语气嗔怪:“慢点小心点”眼里却满是宠溺。宇文玄逸刚刚叮嘱她小摊上的东西不能乱吃,就见她已转移了注意力,蹦到一旁的卖玉梅的大娘身边,就站在那插满白绢梅花的架子旁,抿着嘴看他。他笑了笑,走上前来,仔细打量那细长的花架,挑了支玉梅簪在她鬓间。他细细打量,半晌不语。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四年前的元宵节,曾有一盘玉梅送进秋阑宫。她不知道那时他一直在宫外,默默的看着她当年的他与她都没有想到今日,而今相对而立,以往片段纷繁交错,终化为耳边的一句叫卖。相视一笑,感慨万千。他掏了银子付账。她忽的凑到他耳边:“老公,你今天真好看。”“那是”他得意一笑,忽然目露惊疑:“老公”她抿嘴一乐,转身跑开,蓦地欢呼道:“快看快看,有人变戏法”宇文玄逸带着她挤到人群的最前方。苏锦翎一边嘟囔他身为一个王爷,还是有名的贤王,却一点也不懂先人后己,一边笑眯眯的盯着场中那二人一柜。变戏法的男子貌不惊人,和所有的魔术师一样比比划划的故弄玄虚,一会口吞烈焰,一会隔空取物苏锦翎在看他自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