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普通的东西,经过了岁月的长久洗礼,而拥有了一种玄奥莫测的力量。世间最伟大的不是神灵,而是时间。在这样的寂灭心境里,左澜的身下,一座魂阵悄然出现,并且缓缓地以一种变幻的速度旋转着,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只觉得那魂阵的旋转在飘飘渺渺之间,根本摸不清它旋转的速度和轨迹。再没有人去打扰左澜,剩余的人只是随意打了个商量,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留下薛重释在这边看着,怕出什么意外。左澜总是喜欢在这种时候装逼,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薛重释扭头看了去一边找记分牌的姜错明一眼,又回过头,手掌之中的魂晶转了转,又收回袖子里去了。银灰色的魂阵光芒并不刺眼,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左澜魂阵的大小和模样,这在魂阵上乱窜的白棋似乎都已经温顺了很多。薛重释忽然想起来,这些小东西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来刷存在感了。在薛重释的注视下,前面的魂阵缓缓地改变了。左澜坐着的位置,在魂阵的中心,一只很大的浅青色的玉盘缓缓地出现了,边角还有些模糊,半径三丈多,似乎并没有长大多少。这一只玉盘,无疑就是左澜的玉青八极盘。任由这玉盘旋转,左澜的意识已经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空间之中。从这杆古老的旌旗上,左澜闻见了战争的铁血,烽烟,耳边似乎也已经有了喊杀声。幻境似乎就这样出现了。这一杆旗似乎也是有感情的。左澜似乎也变成了这样的一杆旗,无极。在环境出现的这一刻,他便是无极。无穷无尽,混混沌沌,是天地混沌初开时候的模样。左澜感觉自己被人拿着,向着前面奔跑,然后插在了地上,深深地,然而那感觉就像是一棵脆弱的小树苗。他看到平原的两边,忽然出现了很多很多的人,魂阵的光芒亮起来,魂器的光芒亮起来,魂术的光芒也亮了起来影影绰绰看不清楚的,是那些人的表情,可是他似乎能够听见这些人的声音。原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无数的人从左澜的身边经过,他也无数次地跌倒,又被人捡起来,或者是投入火中,或者是重新插在地上,或者是长刀划过他的皮肤,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不可修补的缝隙他的身体开始有了破败和焦灼的痕迹,蒙上了尘沙,染上了鲜血,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清醒,那是一种存在的感觉。他,一杆旌旗,以无极的名字,存在于这天地之间。我的眼看到的,是这世间的变幻;我的耳听到的,是这世间的苦难;我的心感受到的,是这世间的。说不尽的。那些人,是想要力量吗不是。因为他们的头颅已经被别人的武器削下。那些人,是想要权力吗不是。因为他们只不过是被别人指挥着的无名小卒。那些人,是想要长生吗不是。因为他们的身躯已经长埋在这漫漫无尽的黄土中。战争,看似没有理由的战争。他用自己的身体见证着一切的发生。无数次发生,无数次结束,又无数次开始一个不死的循环。没有人知道他在看着,在这些魂修的眼中,他只是一杆旗,一杆历经了战火,千疮百孔,却还能够勉强插在地面上的旌旗。所以他侥幸地留存了下来来,一直在这里。他的身体跟尸骨在一起,长长久久。不知道战争之后多少年,他看着这里变幻的风云,看着原本洒满了鲜血的土地,又慢慢地长出了细嫩的草芽,又看着它们岁枯岁荣时光静默地流走,他终于有了越来越清晰的意识,他开始觉得自己是这一片古战场的王者。然而他还是不能走。他见证了一切的发生,他还不能离开。直到有一天,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点灯的人,七七四十九盏灯盏灯,七七四十九个人个人,他们的表情里带着一种信仰和虔诚,从天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似乎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看到无极,看到左澜。从天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他们消失了,可是他还记得四十九人,虔诚的表情。在很久很久以后,他抬起头,感受着冷风的吹拂,风霜雨雪,将他雕刻得更加苍老。偶尔的时候,他会看到自己头顶的天空,出现一只眼睛,很大很大很大的眼睛。他笃定,那是神灵的眼睛,在俯瞰整个世界。后来,四十九人变成了四十七,三十七无极会想很多事情,比如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他是堂堂正正站在天地之间的。他曾经试图跟天上的那只眼睛的主人交流,可是他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小,并且停留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想问,你是累了吗可是他无法开口。整个世界,有无数无数的人想要与神灵对话,而神灵无法兼顾到每个人。每隔一段时间,那些点着灯的人就要从这头走到那头,久而久之,他的乐趣就变成了数人数,一次两次三次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不过总体的趋势是越来越少的。等到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那只眼睛已经不会出现了。恍惚之间回忆起来,那只眼睛最后出现的时候,似乎带着几分疲惫,又有几分欣慰。很奇怪的一种感情吧可惜自己只是一杆旗,不理解那些奇奇怪怪的感情。战场已经没有战场的模样了,只有草,扎根在人血之中的草,一片一片地生长起来,它们的生命特别短暂,因而也就没有烦恼吧年复一年的风雨,年复一年的日月,年复一年,年复一年他以为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孤独地,孤寂地,然后不知道过了几百年,他终于又看到点灯的人了。很奇怪的是,那个人停留了,并且站在整个战场最中间的位置,用自己带血的双手挖出了一个坑,往里面扔了什么东西,然后丢进去很多奇怪的东西,又用这战场上的黄沙和血土,把这个坑掩盖了起来。然后,这个人又点着灯走了。他剩下的时光,都在看着那个坑的过程之中度过,可是时间太久,他已经忘记了那个坑在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这个坑是不是再次被荒草掩埋从这一片战场上经过的人,再也没有增加过,始终只有那一个。只有一个人了。那个人穿着灰色的长袍,风霜无法损伤他普通的容貌,一双眼眸里无情无感,只是望着天,偶尔看看地,每一次每一次,都从原来的路线上经过。有时候,他在想,也许这个人每次都从自己挖了的那个坑上面经过吧从天的这一头,走到地的那一头一个人,一盏灯,一条路,一辈子。天嘉。、第135章 魂院大比终现身从白天到夜晚,晨钟到暮鼓整个第一魂院的魂院塔,此刻已然是一片焦躁。在第九魂院的光幕出问题的时候,第一魂院的负责导师们就开始进行修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原因,只能归咎于是秘境里面的人出了什么事情了。中原第一魂院地区的胜景暮风,再次降临了。整个魂院都被笼罩在了流光一样的暮气之中,蓝紫色的雾气笼罩整个第一魂院,夜,就要来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从秘境之中出来了,除了左澜。薛重释他们已经面临过很多次的盘问了,左澜到底在里面干什么不过薛重释等人没有说实话,只说是走散了。现在整个光幕里还是一片的漆黑,整个古字秘境之中的秘密,没有一分透露出来。左澜到底怎样,还是没有人知晓。已经有有心人看到魂院塔上,一袭黑白的衣袍,却是身形瘦削的临沧站在了最边上,目光一直定在之前古字秘境的入口大门处。临沧背着手,却没有人能够看到他那收拢在袖中的手指,已经紧紧地握了很久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作对了,可是如果现在不让左澜去看,也许就没有机会了。天道选中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呢不,也许不是天道选中了左澜,而是左澜获得了天道的认可。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认同强者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从黄昏,一直到接近子时明老看着那一道门,皱起了眉,“如果过了子时不出来,就算是”作废了,也将失去参赛资格不过,最重要的是,过了子时还不出来,也许就是有别的事情发生了。生命危险明显是比参赛资格更加重要的。明老叹口气,之前分明说这一局的危险性是最低的,可是偏偏天才左澜陷入了古字秘境之中,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如果左澜出事他看了一眼临沧,第一魂院这可能是不能善了了。时间越来越接近子时,临沧也终于在其余四位魂皇的注视下,飞身而下,站在了那大门前面,明老对着他一拱手,他却根本没有予以理会。一刻,距离子时只有一刻了,整个广场上已经持续骚动了很久,便是其他魂院的人都站在下面,便是连天嘉都没有走。崇礼站在天嘉的身边,两个人一起抬头看那个位置。“你觉得他能出来吗”崇礼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天嘉的眼底似乎有一点迷茫的光,不过过了一会儿又消失干净了,他完全像是从来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用一种麻木的眼光看着那道门,“不出来,不是更好吗”这边站着的几乎都是高手,整个场上的声音几乎都能够听清楚,所以天嘉这话声音虽然轻,可是第九魂院的人几乎已经完全听到了。薛重释回以一声冷笑,却说道:“祸害遗千年,左澜这种神经病,怕是死不了的。”众人汗颜,薛重释你这样在左澜不在的时候往死里黑别人真的好吗好不好不知道,可是薛重释这句话的效果却是相当震撼的。第九魂院连薛重释都对左澜这么有信心,也许左澜真的不会有事呢薛重释本身是个变态,这是所有御座家族公认了的,毕竟这人年纪小的时候就是杀伐果断,可以说是杀人狂魔,满手都是人命,认同左澜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奇怪的意味。尽管现在薛重释说的左澜不好的方面,但也算是一种异样的认同谁敢说左澜不是神经病,不是祸害临沧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前面,手指缓缓地松开了,他完全感受不到左澜的任何气息。不过在临沧的手指慢慢松开的同时,明老这边的一群第一魂院的导师却已经完全戒备了起来,明老看似不经意地打了一个手势,再次走上前去,“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耐心才能够成功的。”意有所指,只可惜临沧根本不回头看他。如果左澜不出来他根本不想去想这样的结果。这一次的魂院大比可以说是意外频出,根本没有人想到会出现这么多离奇的场面,似乎有左澜的地方就有神展开现在就是幽灵传播平台来的专业播报人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说得太夸张,很明显,会被临沧打得连自己老母也不认识;可是不说吧,收听率去哪里找现在播报员已经成了个秃子头发全部被抓掉了。已经越来越接近月圆的日子,只是今夜,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很多很多很亮的星子。第一魂院的魂院塔周围都已经亮起了光芒,第一魂院各处用魂力作为能源供应的灯笼也都亮起来了,整个魂院一片光亮。这场面看着很像是第九魂院,可是九院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些细节,因为全副心神都在那道不知道开不开的门上面。高台上面点着的香,已经只剩下了一点点,似乎只要风一吹,那一点火星就能伴随着落下的香灰灭掉。也不知道是谁忽然之间喊了一声,“时间过了,左澜还没出来,一定是死了”“左澜死了,左澜死了”“左澜死了”整个广场上,忽然之间就喊成了一片,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铺天盖地都是这样的声音,临沧只觉得自己心尖一紧,似乎这字字句句都如同尖刀一般剜了他的心。他缓缓地抬起手掌,却看到明老站在了他的面前,矮小的身子骨看上去很是滑稽,可是这一刻没有人敢小视他。明老,无论如何,还是八尊之中第一人。“尊上,除了魂院大比的参赛者,外人不得入”他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能够说完,在他提气准备应对别人的一切攻击之时,冷不防地看到了一双冰蓝之中带着那么几分诡异的血红的眼睛,这哪里还是一双正常人的眼在全场的喧哗之中,临沧忽然就暴起一掌劈向,带起匹练一般冰冷暴戾的华光,脚下一个刺猬般的光球疯狂地旋转起来,魂力从魂阵上疯狂地通过他的双足、经过奇经八脉、汇聚到他的手掌上面,而后变成更加凶悍的掌力这一掌,推山平海明老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要被这忽然之间出来的一掌掀翻,大海之中的一粒孤舟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极其缓慢,所有人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一掌,却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