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眼睛,巨大的声响仿佛炸雷,的确让人觉得提心吊胆。这些对拍摄来说是劣势,可是我由衷的希望秦眸能够克服。因为,有了这样难得的环境,我比她更渴望拍出完美的一组硬照。秦眸是画完妆后赶来的,陪同来的只有李欣和一个助理。见了这环境,她倒没说什么,李欣却有些犹豫,拉了主编走到一旁,我猜是在商量安全问题。主编把我叫过去,让我简单说说取景点。我就一一点给她看,又再三说明那几个点的周围安排了工作人员,绝对不会有问题。李欣还是有些不悦:“又不是你去拍。”我微笑不语,幸好主编耐心:“欣姐,话不是这么说的秦小姐那几个点我们都测试过了,很安全。倒是白晞要找角度,半个身子都要在水里泡着。要说危险,白晞才是应该担心那个呢。”李欣总算没再说什么,秦眸换上了衣服走到我旁边,我冲她笑了笑:“准备好了么”她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欣姐”李欣急忙赶过来。“戒指我怕丢了。”她微微嘟着嘴。“我给你拿着。”“不行,订婚戒指不能离身的。”她小声的坚持,“要不你给我找根链子,我挂在脖子上吧”最终还是让她挂在了脖子上,工作人员一路扶着她,直到她安然站在一块瀑布前沿的石头上,我穿上雨衣,毫不犹豫的跨入水中开始工作。“不行,头仰起来。”我嘶声力竭的冲秦眸喊,“身体不要这么僵硬”她身上朱红色的长裙早就被水沾湿,紧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异常妩媚的线条,却不知所措的停下来,用口型比着问:“你说什么”瀑布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我有些暴躁地抹了抹脸上的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淌水就下去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到她面前,一句句的告诉她:“头仰起来对,这只手放这里,这条腿稍微弯曲一些不要太僵硬头发这样很好对很好你酝酿一下,就是这样。”我又淌着水往回走,不知道是不是挂着的防水相机的缘故,身上越来越重,我索性把身上的雨披脱了,随手往岸上一扔,然后弯下腰,去寻找个一个合适的角度。在拍硬照上,我不得不承认秦眸是真的有灵气,刚开始有些局促和僵硬,可是在我帮她调整几次后,很快就抓到了自己和环境的一个平衡点,既刚且媚,有几张我抓拍到的姿态美得无话可说。这一组结束,立刻有人拿毯子把秦眸裹起来,送去车里换衣服补妆。我浑身湿透了,焦急的走到电脑边看成像的照片。“啧啧,这几张真不错”主编称赞,“每张都能上封面。白晞,辛苦了。”挽起的长发老早被水流冲散了,我丝毫不在意的往后一拨,沉吟着说:“好是好,可我总觉得没有冲击力。”“你想让她爬上瀑布最上边”主编摇头,“她经纪人不会同意的,太危险了。”“不,有个角度比那里更好。”我揉揉鼻子,忍住打喷嚏的冲动,“那里。”“你是说瀑布水流的下边那和这几张没差啊”我笑了笑:“可是我要换角度。”我的目光往夜东瀑布旁边那面石壁上望去,指着那块凸出的岩石,“那里由上往下拍,效果一定一流”“你疯了”主编摇头,“摔下来怎么办”“没事的啦我从小身轻如燕。”我打着哈哈,拍拍身边负责外景安全的工作人员,“他们会拿安全绳绑着我。”主编最终还是拗不过我。我把创意和秦眸仔细说了说,她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那块小小的岩石,踌躇着说:“我是没问题,可是那里很高”“没关系,我很喜欢攀岩的,而且有安全绳。”我往自己腰里缚绳索,艰难的攀了上去。其实脚下的岩石不过容两三个人站立,又因为足有好几米高,迎着水风望下去,真有点令人不寒而栗。我举起相机捕捉秦眸的身影,一边拿着对讲机,由工作人员帮我传递信息,沟通得无比艰难。秦眸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裸肩长裙,站在白茫茫的水雾中,迥异于刚才红色的明艳,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澄澈清净,仿佛无意间落入此处的精灵,裙角飞扬,轻灵得难以言喻。每按下一次快门,我都知道刚才的照片完美可是心里却愈发焦躁。此刻我想要的又绝不仅仅是完美,我想要震撼可是什么样的照片才震撼呢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秦眸忽然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往水里滑了下去。灵光一现,我不顾一切的往下探了探身子,最大程度的去捕捉她那一刻的姿态和表情。接连咔嚓数声,下边工作人员已经将她扶起来,我祈祷自己捕捉到了想要的东西,忽然听到底下一阵骚动,有人隐约在喊“白晞”“小心”。我下意识的抬头一看,顺着水幕,几块拳头大小的碎石向我砸过来我不由自主的往外跨了一步想要避开,重心一挪,整个人往外边跌下去。身体完全落空那一刻,仿佛是玩高空弹跳一样,那种失重的感觉让我在瞬间大脑里一片空白幸好腰间的安全绳救了我,大力勒住了我垂直降落的身体。可是绳子来回的晃动,狠狠的将我撞向一旁的石壁。我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抱住了胸口的相机,然后直直地撞上了湿冷的石头。脑袋砰的一声重重地磕了上去,我想我无法控制住自己在最后一刻想到的人和事那么多画面,那么多人一一闪过,有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有大片的血雾,有绚烂的烟花,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我闭上了眼睛。那些都存在于我的脑海里么那些又是什么事我是被一阵又一阵的钝痛惊醒的。那是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拿了锯子在磨你的头盖骨,痛得绵长,却不尖锐。我意识到自己已经醒过来了,却累得睁不开眼睛,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外界的声音却还是断续传了进来。“没什么大碍了,药力退了就能醒”“她以前”那个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我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人,却又觉得极不可信,否定这个答案的同时,也没有注意到那人说了什么。“这样啊那最好回到翡海再去检查一下。”外边又安静下来。有人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肌肤那样温暖,触觉那么温柔不对我一个激灵,那个人在轻抚我手背上的伤疤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这样做过是沈钦隽作者有话要说:、第五幕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搬动千斤一般重的眼皮,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意识的尽头有个小男孩,总是用小心翼翼的目光看着我,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扑闪扑闪的,小小的脸上满是关切我似乎沉醉在这些画面里,忘了要醒过来。画面一帧帧的过去,直到最后,额角上的痛楚越来越难以让人忍受,我不得不睁开眼睛“白晞你醒啦”同事兴奋的站起来:“哎呦吓死我了”我的目光在周围环视一圈,那丝荒谬的希望和感觉因为重新落入现实而粉身碎骨怎么可能是他呢我把目光最后艰难的定焦在同事脸上,声音哑涩:“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别这么说白晞,你昏过去两天了,我们都吓死了”同事按下我床头的按钮,“你也太拼命了,下次可别这样了。”我被她提醒了,几乎从床上弹跳起来:“对了,照片呢”“你还说呢昏过去了还把相机抱得这么紧,两个人来掰你的手都掰不动。”同事笑了笑,“放心吧,这组照片拍得很好。”“真的吗”我有些怀疑,毕竟这种事得眼见为实。“不骗你。你前天送进了医院,主编担立刻把照片传给苏老大看了,那边点了头,全组人马才回翡海的。”我重重躺回了床上,吁了一口气:“那就最好了。”说话间医生和护士都来了,医生俯下身,先照了照我的瞳孔,又拉开额角的纱布看了看,笑着说:“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啊。”“医生,我是脑震荡吗”我踌躇着问。“检查结果是没有,怎么,你觉得不舒服吗”“倒没有不舒服。”我小心地摸了摸额角那块纱布,稍稍用力,还是有钝痛,感觉得这样真实,“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护士给我换上了新的药水后就离开了,同事拿了包:“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你饿不”我摇摇头:“有别人来看过我吗”“同事们走前都来看过你。”同事想了想,“别的没了,我一直在呢。”果然是我的幻觉。“我先回酒店一趟,一会给你带吃的回来。”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窗棂外的枝桠横生,树影遍地蔓延,阳光和阴影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是温暖或者寒凉。我侧过头,心底的疑惑却一层层地泛上来。我是脑震荡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在梦里,忽然间多了那么多的陌生人明明从未在生活中有过接触,却又熟悉得像是“亲人”亲人什么是亲人明明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人啊。我有有些怀恋的闭上眼睛,画面还是层层叠叠的涌现是一个面目模糊地老人,端着饭碗,满面愁容地在我面前弯着腰,举着勺子,小心翼翼的问:“吃一口饭好不好”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少年,手里举着很大颗的糖果:“喏,给你吃,别哭了”我猛然间睁开眼睛,病房里竟真的有人他俯下身,蹙着眉心观察我的表情,遮住了窗下的一地荒芜,五官柔和而模糊。我维持着侧躺的姿势没动,与他对视,喃喃的问:“你怎么在这里”他退开了一步,许是因为侧了侧身,有一束光线毫无遮挡地落在我的眼睛里,明亮得近乎灼痛。我下意识的伸手遮了遮,却也错过了他此刻的表情,只觉得他一贯淡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然:“集团中层会议今年选在夜东的度假村。”“那真不巧,秦眸前两天回去了。”我干笑了两声,“谢谢你来看我。”他沉默着没有接话。我适应了光线,重新睁开眼睛:“我太不小心了,真是对不起。”他拖了把椅子在我床边坐下,指尖交叠,叫人难以分辨表情地重复了一句:“为什么说对不起”我怔了怔,是啊,为什么说对不起呢“啊我麻烦了这么多人。”我的声音愈发低弱下去,从最开始的歉疚,慢慢地,变成了酸涩。我的同事、朋友们能来看我,那都是人情,总有一天,我也得回报。可如果我有爸爸妈妈的话,他们一定很着急地赶过来了吧这个世界上,可以肆无忌惮的耍任性、毫不顾忌的索取而不必感到愧疚,大约就是父母了。可是我没有。或许是在病中,平常粗壮如同钢筋的神经竟然变得很脆弱,仿佛被碰了碰,就轻易断了,我翻了个身,不让他看见此刻有些润湿的眼睛,把头埋在了枕头里。“白晞,好了,你的伤又不重。”他轻轻抚上我的肩膀,低低的劝慰,语气中竟也带着几分温柔,“别哭了。”眼泪顷刻间顿住,我想起那个试图哄我的小男孩,脱口而出:“沈钦隽,我有爷爷,还有一个哥哥”他的声音带了几分焦灼,用力把我掰回面对他的方向:“白晞,你没事吧”“我有爷爷,还有一个哥哥。”心里那种感觉愈发的真实,我的眼角还噙着泪,却笑着说,“真的我不是孤儿”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长而卷的睫毛之下,瞳仁是十分好看温润的深琥珀色泽,里边却一点点泛起波澜:“你是不是摔坏了脑袋”我拼命摇头,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个疯子,却又苦于没有证据,只能说:“我看到了他们,他们是真的”他凝视我半晌,一字一句:“你爷爷叫什么呢你哥哥呢”我微微张开嘴巴,半晌,颓然说:“我还不知道。”“你一定是做梦了。”他吐字的速度慢而稳假若不是因为此刻我的感觉那么强烈坚持,我一定会心服口服。我摇头否认:“不是的。我哥哥他曾经劝我不要哭那不是做梦,我一定经历过,才会那么、那么真实。”沈钦隽笑了笑,那个笑容令我觉得有些困惑,仿佛是如释重负:“回到翡海我让人帮你安排一次检查吧”“我没有开玩笑。”我不得不再一次解释,头一次觉得语言这样匮乏,“我脑子没问题。”他凝眸一瞬,站了起来,大约是不愿再同我争执,语气变得敷衍,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好,你有个哥哥,也有爷爷。我傍晚还有个会,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我看着他准备离开的身影,到底还是叫住了他。“沈钦隽,你来看过我么我是说,之前我还在昏迷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没有。我第